林盼盼摸著翠翠頭發的手一頓，她驚慌的看了眼四周，卻發現本來還在各自安慰孩子的大人們，包括那些年紀不大的孩子。
    全部都直愣愣的看向頭頂的石板處。
    眼神僵硬而麻木，仿佛一堆已經已經喪失了生氣的活死人。
    林盼盼看著這堪稱詭異的一幕，忍不住將身邊的翠翠往自己懷裏拉了拉。
    她沒注意到，懷裏的翠翠其實是和旁邊所有的婦女孩子一樣，都是用那種詭異的目光看著上方的石板。
    翠翠僵硬的眼珠子動了動，她緩慢眨了眨眼，收回了目光。她感受著近在咫尺散發著熱量的林盼盼，垂在身側髒兮兮的小手動了動。
    隨後，緩緩抱住了眼前的林盼盼。
    好暖和啊。
    和娘一樣暖和。
    翠翠想。
    林盼盼察覺到翠翠突然環上自己腰的手，微微低頭看了眼，也沒在意，又抬起頭看向石板處。
    石板上方的腳步聲越來越重，林盼盼甚至隱約聽到了盆和碗之類的清脆響聲。
    上麵的人，是要做飯了嗎？
    林盼盼猜測，腰部卻猛的一緊，她輕聲嘶了一下，才低下頭輕輕拍了拍翠翠的頭頂。
    “怎麽了？突然抱姐姐這麽緊？”
    林盼盼道。
    翠翠像是察覺到自己的力氣太重了，微微鬆了鬆，瘦的幾乎凸起的大眼睛眨了眨，直盯盯的看向林盼盼。
    林盼盼被她盯得心下一跳，總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翠翠卻低下頭，靠在林盼盼肚子上，嗓音顫抖：“姐姐，我怕。”
    林盼盼一愣，她這才發現翠翠拽著她衣服的小手竟然開始不受控製的哆嗦起來，仿佛想起了最為恐怖的事情一般。
    她下意識的安慰翠翠，“翠翠別怕，有什麽好怕的呀，不怕不怕。”
    翠翠看著她，下一秒撲進她的懷裏瑟瑟發抖，髒汙瘦小的手指緊緊的拽著衣角，“當時娘也是這麽和我說的，然後她就不見了……”
    林盼盼拍著翠翠後背的手一頓，“什麽？翠翠的媽媽怎麽了？”
    翠翠：“娘不見了……”
    她從林盼盼懷中抬頭，一雙凸起的大眼睛懵懂而難過，“就在那不見的。”
    林盼盼隨著翠翠指的方向看去，入目的就是那團燃燒在中間的篝火。
    她心中突然有了個可怕的猜測。
    想到這個猜測，林盼盼禁不住緊緊握住了翠翠的手，咽了口口水，“翠翠，你媽媽，不是，你娘是，是被火燒沒了嗎？”
    林盼盼不敢提死這個字，一方麵是顧慮翠翠隻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子，一方麵，她總覺得提死字，就好像會觸發什麽恐怖的事情一般。
    果然，翠翠點了點頭，乖巧的跪坐在地上看向那團燒的正烈的篝火。
    “對，娘還哭了。”
    翠翠靜靜的看著，黑色的眼眸中跳動著紅色的火焰，垂在身側的小手緊緊的握著。
    “娘的樣子很痛苦。”
    翠翠轉過頭看向林盼盼，稚嫩的嗓音在地窖中清晰的傳入耳中。
    “我也好害怕。”
    林盼盼不自覺的咬唇，手指顫悠悠的想要抱住翠翠，卻搞半天提不起力氣。
    她努力平複住自己胸口處不斷跳動的心跳，才再次拉起翠翠的小手。
    “別怕啊，”
    林盼盼隻能說這麽一句蒼白的話。
    就在這時，頭頂上的石板開始發出被推開的聲音。
    被關在地窖內的所有人同時抬頭望去，場麵一度十分詭異。
    一個戴著盔甲的士兵伸頭往下看了看，隨後踏上樓梯，走到漆黑的地窖內。
    他左右看了看地窖四周內蜷縮著的婦女和孩子，像是在挑選什麽一樣。
    林盼盼下意識的抱著翠翠往陰暗的地方隱藏。
    這個士兵的眼神，很恐怖。
    幾乎沒有絲毫的人性，隻剩下冰冷的審視與挑選，這種眼神給林盼盼的感覺，就好像是在挑選豬羊一般。
    豬羊。
    林盼盼快速的眨了眨眼，腹部傳出一股令人惡心的脹痛感，劇烈的惡心令林盼盼控製不住的想要幹嘔。
    對啊，豬羊。
    林盼盼這才注意到，這漆黑的地窖內，每個擁有孩子的女人都在緊緊護著懷中的孩子，渾身髒亂，沾滿了惡心的泥土。
    這樣的模樣，難道不像被圈養在圈子裏的豬羊嗎？
    果然，士兵好像選定了一個縮在角落裏抱著孩子的女人，他邁步向前，伸手拽向那個緊緊抱著孩子的女人。
    女人臉上滿是痛苦求救的神色，她緊緊的抱著懷中隻有三四歲的孩子，嗓音嘶啞，“官爺，求求你，讓我再和我娃待幾天，就三天！就三天好不好？”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官爺！官爺你大慈大悲啊！”
    說著，女人放開懷中懵懵懂懂的幼兒，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直到髒汙的額頭浸出血跡。
    旁邊才勉強能夠走路的幼兒看著母親不斷哭喊求饒的模樣，有些站不穩的拉著母親的衣角小聲哭泣。
    林盼盼耳邊隱隱聽到那個孩子在喊娘，心髒劇烈跳動。
    士兵卻笑了一聲，蹲下身拍了拍孩子的臉蛋，“你想多陪陪他？那好啊。”
    女人臉色一喜，瘦的不成樣子的臉抬頭看向士兵，又是一陣止不住的道謝。
    士兵站起身，隨手拎起那個瘦弱的孩子，在半空中搖了搖，笑道：“那讓你們一起上去不就行了。”
    女人怔在原地，看上去仿佛沒聽清士兵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們母子倆，不是可以在我們腹中相聚嗎？”
    士兵將手中不斷掙紮著的孩子往下一扔，看著女人尖叫著撲上來接住孩子的模樣，殘忍一笑。
    “這樣不好嗎？我多慈悲啊？”
    “讓你們母子團聚，多好啊哈哈哈……”
    旁邊的所有女人靜靜的看著麵前的一幕，看著女人哭著說不要了，她願意自己一個人先走，最後卻被士兵扯著衣領著往樓梯那拖。
    女人額頭上的血漬順著髒汙的臉頰緩緩滴落，濺在地上形成一朵朵鮮紅的血花。
    林盼盼看著女人和懷中不斷嚎哭的孩子，呆呆的看向地窖中所有女人的臉龐。
    蓬頭垢麵的樣子，麵無表情的樣子，心如死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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