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忙day，星期二，求死day。
    許玖玥按照咖姐的要求6點半就到了七層天涯廳，宴會廳內已setup成島型會議擺台，六人一組，一共30組會議桌，座位三三相對。
    舞台上擺著合影用的白色台階，最前端是一排椅子，沒有led屏，背景板上寫著【華清大學光華管理學院第三期mba學員交流會暨……】
    許玖玥跟主辦方的負責人毛主任站在一起，毛主任一會兒說前端的椅子要加兩把，一會兒又說要撤掉三把，還讓酒店這邊安排幾個服務員站到台階上彩排拍攝效果，站完又吵著叫人把站過的位置趕緊擦幹淨，隨時隨地拿著自己手上被塗塗抹抹黑漆嘛烏的人名單不斷修改，以防止因大小個兒分配不當導致拍照時後麵的人不露臉。
    看著身旁戴著酒瓶底眼鏡的中年男人，許玖玥禮貌微笑，耐心安撫：“毛主任您放心，如果現場椅子不夠或者多了我們都可以及時調整，舞台左右兩側我們會分別安排兩個服務員，每個小夥子手裏都捏著兩把椅子，您這邊隻要一給信號，是加是撤我們立馬行動。”
    毛主任表情始終鄭重而緊迫，像個集體經濟時代在食堂窗口等著包子出鍋的勞模。
    他接過許玖玥遞來的紙巾擦了擦汗道：“哎呀小許你不知道呀，我們這個合影可不是你們拍畢業照呀，我們學院可是成功人士的進修班呀，身家半億以下的都不好意思站在這裏的呀……”
    他又接過許玖玥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了兩大口，順手把手裏的紙團成一團兒塞進許玖玥手心裏，她隻好麵不改色地接過，宴會廳裏不設垃圾桶，她隻能先攥著。
    按計劃是7點半集合拍照，學員們8點前去吃早餐，早餐後8點45開始交流會，許玖玥陪著毛主任站到雙腿微酸，胃裏也是空落落的。
    還沒到7點半，毛主任就接了個電話。
    毛主任：“哦哦……這樣啊，好的好的……沒關係的好的……”
    掛斷電話他轉頭對許玖玥說道：“小許啊，我們有幾個學員還沒準備好，流程需要調整一下，我的學生已經開始挨個通知學員們先去吃早餐了，拍攝時間改為8點20，留五六分鍾時間你們撤掉舞台上的台階緊不緊張的呀？”
    許玖玥笑著搖頭安撫他，他折起手裏的破紙揣進西服口袋又囑咐道：“小許你不要走遠的哦，我去吃個早飯8點鍾就回來的呀……”
    毛主任邊往外走邊不厭其煩地跟許玖玥囑咐著一堆有的沒的，許玖玥隻能洗耳恭聽送他到電梯間。
    電梯門關上的一刻，許玖玥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深呼口氣，垮下肩膀才想起，自助餐廳就在六層，她怎麽沒想起來讓毛主任乘扶梯呢？
    大概她隻是需要一扇門把客戶的碎碎念關起來。
    許玖玥從西服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7點24，她不敢走遠，轉身在宴會區環廊左右看了看，鑽進了凱旋廳。
    顧南征提前五分鍾到了七層宴會廳，剛一出電梯，就看見一個熟悉的纖細身影從眼前掠過，他加快腳步追出去，看見她進了一間會議室，他沒敢直接跟進去，站在凱旋廳門口琢磨了幾秒轉身去了天涯廳。
    當被工作人員告知集合時間改為8點20時，他也沒露出絲毫不快的神情，淡漠轉身離開，低頭看了手機才發現主辦方負責人給他打過電話，他開了靜音沒聽到。
    他邊走邊低頭回消息給對方，不知不覺一抬頭，就又到了凱旋廳門口，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凱旋廳是七層唯一一間始終保持vip沙發台型的多功能廳，配有獨立洗手間，裏外一共三圈沙發，落地窗朝西，這個時間不開燈隻有亮光沒有陽光。
    許玖玥丟掉毛主任擦汗的紙團兒，洗了手，拉上紗簾，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定了個8點的鬧鍾窩在沙發裏閉目養神。
    職場如戲，許玖玥覺得自己需要下單買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
    昨晚跟徐郅恒飆戲後睡的不是很安穩，宿醉後早起，又繃著神經接待古板學究，她真的是疲憊不堪，腦子裏胡思亂想著下一步再見徐郅恒該如何接著演，說兄弟台詞還是拿助理劇本，迷迷糊糊地竟然睡著了。
    整個七層客區除了電梯間是理石地麵，幾乎所有區域都鋪著厚厚軟軟的地毯，凱旋廳門裏門外有腳步經過也自然是微不可聞的。
    許玖玥睡得安穩，似乎感覺到廳門一開一合有光瀉入又縮回，她恍惚以為自己是坐在徐郅恒車裏，扭了扭身子沒睜眼，接著睡。
    三年多前，顧南征迫不得已離開華國離開許玖玥，他始終愧疚始終不甘，司貫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他的玥玥偶遇，並告訴了他她的近況。
    她還在燕城，她當初考來燕城是為了他，如今不離開會不會也是為了他？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自私，但他放不下也舍不得，雖已時過境遷，可他始終渴望與她滄海桑田。
    許玖玥蜷縮在小沙發裏，整個人安靜而美好，她化著淡妝，過去除了演出，他從未見過她化妝。
    他的女孩兒，模樣沒變，但已經真真切切長成個女人了。
    她頭發比他離開的那個寒假還要短了一些，頭頂上半部分梳在腦後挽成個髻，下半部分散著，長度隻及肩，他猜想，大概是他不告而別後，她就剪了短發，她頭發長的慢，三年剛好也就留到這個長度。
    顧南征站在許玖玥身前，以為自己看了很久，其實也就是一首歌的時間，看她光潔的額頭，看她精致的眉眼，看她終於安靜下來的粉唇，視線下移至領口處，銀鏈因睡姿歪斜滑落肩頭，銀鏈末端，是他送她的鉑金指環。
    看到這裏，顧南征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翻湧的情緒，原來念念不忘的不止是他，幸好她還等在原地，不曾離開。
    顧南征手裏的手機屏幕亮了亮，正對著許玖玥的臉。
    感受到忽閃的電子光，許玖玥皺了皺眉，努力睜開雙眼，目光所及是一雙男人的長腿。
    “到了麽……豬大哥？”許玖玥喏喏地問，猶如囈語。
    顧南征微微一滯，沒能及時回應。
    許玖玥坐直了身子重新閉上眼抻了抻懶腰，打了個哈欠，慢不過三秒，可顧南征心中百轉千回。
    豬大哥？什麽人能讓她不顧形象地在他麵前打哈欠抻懶腰？
    許玖玥雙臂舒展著閉上嘴睜開眼，抬眸往上一看，心髒咚的一下從胸口瞬間糊到了發根兒，她瞪圓了雙眼看著站在身前的男人倏地放下手臂，震驚的眼神讓顧南征不自覺地心裏發慌。
    顧南征？
    眼前的男人清瘦高挑，如月光般清冷而高貴，很輕易就能跟那天在酒店正門遠遠看見的身影匹配上，可卻很難跟她記憶裏的大男孩重合。
    無論是陽城穿著白襯衫的南征哥哥，還是燕城穿著polo衫的顧南征，給人的感覺都是舒服溫潤的，過去他的頭發柔順服帖，如今他的頭發全部向後梳著，棱角分明的發際線仿佛時刻在拒人於千裏之外，一身熨帖的高檔西裝線條流暢而鋒利。
    在一起三年半，分開三年半，此時此刻，三年半卻不等於三年半，曾經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她身前，幾年不見，陌生又遙遠。
    兩人四目相對，許是十秒，許是更久，許玖玥曾設想過很多與顧南征重逢的畫麵，可能是在陽城的老街上，畢竟遠遊的人逢年過節回個家什麽的最容易碰見老熟人；可能是在某個哥們兒姐們兒的婚禮上，畢竟他不聯係她，但不見得不聯係別人；也可能就是在燕城，顧南征拿著點兒什麽禮物跟她道歉求和，告知她這三年他被什麽神秘組織抓去執行秘密任務去了，沒辦法聯係她……
    無論怎樣，幻想中的顧南征不會是這副模樣，她甚至懷疑這人根本就不是顧南征，隻是跟他長得很像而已，她突然莫名心慌、害怕，張了張嘴想問問他是誰，卻沒能發出聲音。
    “玥玥。”不像顧南征的顧南征突然開口，聲音倒是沒變，繾綣溫柔。
    許玖玥睫毛輕顫，捏緊拳頭咬緊牙關，真的是難為她了，她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那一套，可不問他點兒什麽又對不起這久別重逢的狗血戲碼。
    許玖玥深吸口氣，清了清嗓子：“咳……你去哪兒了？”
    她語氣平常，隻有疑問沒有責怪，就好像倆人剛還在一起吃飯，說好了他買單，菜上齊了他卻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走了，直到她都吃飽了，他才回來，菜都涼了，也不知道他還吃不吃，不吃就幹脆走好了……
    “玥玥，對不起……”
    “我問你去哪兒了。”許玖玥語氣依舊平靜。
    “我之前家裏出事兒了，玥玥，真的對不起，當時我也很難受……可我……我真的沒辦法……對不起……”
    許玖玥真是無語，就問他去哪兒了怎麽就答不對題呢，白瞎他個高材生了，什麽玩意兒就沒辦法啊？
    那好，你不給我想要的答案，我也送你個附加答案：“你覺得怎樣才算道歉？我覺得你要和我一樣痛苦才算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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