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邢老頭自己的事情，她和陳茹雖然是關係不好，但是之前看著陳茹好像和邢老師的關係不錯的，她往裏麵一坐，也是想和邢老師表明，他怎麽做都行，不用顧忌她的感受。
    陸征就更無所謂了，孩子們都哄睡了，他把看完熱鬧坐進來了的衛菁菁拉著她往自己身上一靠，低聲說：“剛剛沒睡多久吧？再休息一會兒。”
    他的手裏拿著書，另一隻手拿著鉛筆，看著認真極了。
    衛菁菁又看了一下什麽時候都能睡得香噴噴的孩子們，笑意湧上了雙頰，她拿出剛剛做的手工，“你這麽努力，我也得努力才行。”
    邢老頭看了這一家子的小互動，心裏好受多了，剛才看見陳茹的時候是又糟心又難受，看見衛菁菁和陸征一家的那些暖心小行為，小動作，雖然都和他沒有多大的關係。
    可是莫名的，就有一種治愈感。
    “邢老師，你在聽嗎？”陳茹已經站起來了，她身邊的列車員看她好像是找了一個靠山就也不敢攔著她了，他們也隻是工作人員，履行自己的職責罷了。
    這要是有人給她買票，當然是最好的。
    他們也不是什麽不通人情的人。
    “啊？”邢老頭才注意到這邊，他剛才光顧著看衛菁菁陸征他們去了。
    不過他還是好脾氣地又問了一遍：“不好意思啊，剛才沒有聽清楚，你能再說一遍嗎？讓我知道一下事情的原委才好幫你啊！”
    他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陳茹現在是怎麽樣，之前在村裏的時候她還是對他有些照顧的，雖然他也會給陳茹走走後門，但是這份情誼總不是說沒了就沒了的。
    陳茹剛才說的口幹舌燥，這又要再說一遍，難免心情有點不太好，不過她忍了忍，還是又重頭開始說。
    邢老頭越聽心裏越不舒服，這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話，可不就是從那次在警察局門口和陳茹分開的時候開始的？
    怎麽就抓不住重點說呢？
    於是他擺手打斷說：“陳茹啊，你能說點有用的不？”
    他總算是知道自己和陳茹說話那心裏就冒出來的鬱結之氣是怎麽來的了。
    這姑娘太能扯了，他之前看過一篇魯迅的文章，叫《祥林嫂》，他現在覺得陳茹和祥林嫂是一模一樣。
    她明明還沒祥林嫂那麽可憐呢！
    “邢老師，我就是在和您說啊，我這段日子，是真的不好過，所以才會……”陳茹一副怯生生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著邢老頭。
    邢老頭的眉頭卻擰在了一起。
    他想起以前在鄉下的時候陳茹也是在他麵前這樣可憐巴巴地哭訴，說她多可憐，多無助，然後每次邢老頭都不由自主地就開始憐憫她，然後給她行點方便。
    一定程度上來說，陳茹是因為邢老頭的關係，才能在村裏混的這麽好的。
    不過現在他看著頭發淩亂，衣服上都是髒汙，整個人灰頭土臉的陳茹，忽然就覺得心疼不起來了。
    他忍不住罵自己膚淺，難道自己以前還真是因為姑娘長得標致才幫她的？邢老頭有了這樣的念頭之後趕緊在心裏“呸”了一聲，啐了自己一口。
    雖然自己知道自己對陳茹這丫頭肯定是沒有過任何的非分之想的，一心隻把她當成一個好學的學生，可是自己這樣的念頭還是讓自己都瞧不上。
    然後他起身問：“那我借你錢，你看看要多少？”
    邢老頭說著都準備掏錢了，不過陳茹卻一臉吃驚，“借？”
    她以前每次回城的票都是邢老頭買的啊，說實話，她是從來沒有想過借錢的。
    陳茹知道車票有多貴，這錢，她是怎麽都還不上的。
    邢老頭感受到了陳茹的意外，畢竟她的嗓子都有點破音了。
    他內心有點小嘀咕，不過還是給陳茹留了麵子，好聲好氣地說：“你等秋收的時候再還也行，我不著急。”
    雖然剛才陳茹的話讓邢老頭覺得很煩悶，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聽進去，他知道陳茹可能現在經濟上是有點困難的，於是就說了秋收的時候還。
    秋收的時候，誰的手裏都會有點錢。
    其實已經夠有好心了，哪家借錢這麽久才打算收回來的？
    列車員都覺得這個老頭看著更加和藹了，他和陳茹說：“你還不謝謝你老師，這是你老師，又不是你爹，對你比你親爹對你還好吧？”
    他剛才隱隱約約聽到陳茹說被她什麽父親什麽的趕出去了，雖然陳茹在車山高的行為無賴又可恨，但是列車員覺得這個女孩子還是挺可憐的，就情不自禁地勸了她一句這樣的話。
    刑老頭趕緊拉了一把列車員說：“你別這樣說。”
    陳茹的思想還停留在那個“借”字上麵，她的心裏還在盤算著要怎麽樣賴掉這筆錢，耳裏忽然就聽見了這樣一句話。
    她的親生父親很早就過世了，在她的記憶裏，父親在的時候對她是極好的。
    和父親的回憶也是她難得的內心一處柔軟之地。
    列車員的這樣一句話，像是一個巴掌一樣抽在了她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忍不住想，要是她父親看見了她這樣，是不是會很心疼？
    於是她忽然悲從中來，對著列車員破口大罵：“你憑什麽這樣說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對我比任何人對我都好，你不懂就不要亂說！誰都比不上他！”
    列車員摸摸鼻子，“不是你剛才說你被你爸爸趕出家門了嘛……”
    陳茹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邢老頭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他覺得陳茹怎麽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忽然就好像一點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住了？
    他擺擺手，直接問列車員：“那筆錢是多少？我來出。”
    邢老頭想著，那不還就不還吧，他也不缺這個錢，就當把他和陳茹之間的師生情誼都買斷了，以後他是不想再和陳茹扯上關係了。
    於是他對著陳茹說：“不用還，你就安安靜靜坐著吧。”
    他甚至看著陳茹這落魄的樣子還覺得應該給她買個臥鋪或者坐票，這樣她會舒服很多。
    陳茹一下子有點沉默，她頓了一刻才低聲說：“邢老師，我可買不起坐票，我還不上，您還是付站票的錢吧。”
    雖然她話說得沒什麽錯，但是語氣多少有點陰陽怪氣了，衛菁菁聽了心裏都覺得陳茹不識抬舉。
    邢老頭也被這句話搞得挺不舒服的，他的聲音有點冷了，“我沒說要你還。”
    他又轉頭看向列車員，“你能幫我查查還有什麽票不？臥鋪最好，不然有個位置也行……”
    他話還沒說完，陳茹又開口了，她一副淒涼的樣子，笑著說：“算了吧邢老師，我不配，我又不是您的女兒，我爸爸早就死在了十八年前了。”
    陳茹忽如其來一句這樣的話可謂是徹底把邢老頭給惹毛了，他忍了半天才沒有伸出手去指陳茹的鼻子，因為衛菁菁那姑娘曾經說過，指著人說話不禮貌。
    不過他也是氣得聲音直打顫，聲音也大了起來，“我是哪點對不住你了？在村裏的時候，我可憐你一個女孩子，沒少給你找路子行方便你忘了？我給你的那些恩惠可都是實打實的，錢都買不到的啊！你呢？我的腿傷了這麽久，你敢說你一點都不知道？”
    他說完還痛心疾首的說：“連我學生的妹妹，和我原本沒有半點關係的人，都想著要來看我給我送飯，還讓她丈夫來照顧我，你可是我真正的學生！還在我這得了那麽多的好處，卻一眼都沒來看過我！”
    “我對你是真的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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