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剛才那個老頭有幾分說錯話的無所適從，他連連告歉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看著你們像是一家人的樣子……”
    衛菁菁也趕緊看著邢老頭補充說：“隻是血緣上麵不是嘛，我和陸征早就把您當成自己的長輩了！而且啊，邢老師，難道以後川川和淼淼叫你一聲爺爺你就不應了？”
    她的心裏其實也有點為邢老頭傷感，其實上次在邢老頭家裏的時候她已經感受到了他內心裏的那份孤獨落寂，現在被這麽一誤會，又像是提起了他的傷心事。
    這話說得邢老頭舒服點了，嘴裏的肉也跟著香了一些，他抬起了頭看著麵前的兩口子。
    小姑娘情真意切，生怕他傷了心了的樣子，小夥子一向是沉默寡言沒什麽表情，現在臉上也多了幾分擔憂。
    旁邊那老頭也又發自內心地說：“其實是不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一定是個好老師吧，學生才對你這麽好……說實在的，比很多公媳之間的關係可好多了。”
    這句話說完，老頭勉強扯了個笑，雙手抱拳又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歉意，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哎！你說得對！我呀，雖然沒有孩子，但是好學生不少呢！”邢老頭一拍大腿說。
    不過吧，這些對他多加照顧多加關愛的學生們都來自於一家人......
    但是也不錯了！
    老頭點點頭，就上了自己的床，雙手枕著頭，閉著眼睛好像睡了。
    血緣關係到底是什麽呢？是人和人關係的紐帶，還是把人與人捆綁在一起的束縛？
    就拿他來說吧，一把年紀了還要為了兒子的家庭打拚，每次兒媳婦上門要麽就是要錢，要麽就是要房子。
    不然他也不能回鄉下住啊……好不容易從鄉下出來的。
    可是轉念一想，每天被叨擾，還不如回鄉下住呢，至少圖個清靜，以他的手藝，在生產隊找份事，吃飽飯不成問題。
    就是應該吃不到那麽香的飯菜吧？
    老頭這樣想著，又半睜了眼睛看了過去。
    那邊的邢老頭已經完全恢複之前的狀態了，他的情緒向來來得快去得更快，現在吃完了飯菜，正在喝那小姑娘給倒的水呢！
    不對，看著又不像水……老頭的心思已經完完全全地跑到他們床那邊去了，目光是怎麽也挪不開。
    他覺得自己就該收個徒弟，原本他是想著自己的傳家吃飯的功夫不能交給別人，可是他就一個兒子，兒子在城裏的廠裏做事，不願意學，他自己也退休老久了，於是久荒廢了。
    現在是覺得，一方麵不能讓手藝在自己的手上失傳。
    二嘛......
    他也想感受一下這遭學生愛戴的天倫之樂。
    火車就這樣慢慢悠悠地朝著目的地開著，坐車無聊，但是邢老頭的心裏卻一直有盼頭。
    他盼著每頓飯吃什麽！
    衛菁菁也真是從沒有讓邢老頭失望過，新鮮的熱食吃完了，她就從包裏掏出了鹵味，鹵大腸，鹵豬蹄兒......
    菜是不少，飯是在火車上買的，一毛五就有滿滿一盒，雖然米的質量一般，但是好在熱乎乎的。
    衛菁菁和邢老頭分著吃一盒，陸征自己吃一盒。
    邢老頭最愛的就是啃上豬蹄兒然後用鹵汁拌著飯，吃得是滿口鮮香，有滋有味得不得了。
    後來衛菁菁看著鹵味挺多的，又覺得那個老頭自己一個人有時候就是吃個冷窩窩頭或者隨便吃個素菜的樣子可憐，於是就分了一點出去。
    一開始老頭說什麽都不要，他向來不白吃白拿別人的東西，而且這次回鄉下之前，他身上剩下的錢都被兒媳婦給要走了，就留了點生活費。
    還是邢老頭勸的，他看著這個同齡人好像也不咋好過的樣子，心裏有幾分同情。
    老頭最後是答應了，不過他可不是因為邢老頭的話答應的，他是被邢老頭吃飯的樣子和這鹵味給香迷糊了。
    他也想嚐嚐那香噴噴的滋味。
    吃了第一次，老頭就被這味道給征服了，他也就相信了邢老頭這一把年紀還那麽誇張的樣子居然還真不是裝的。
    而且這肉啊！吃著可比聞著還香呢！
    吃完第一頓，老頭就做了自我介紹：“我姓謝，叫謝兵，我這次是要去鄉下養老。”
    在座的人聽了心裏都有點怪怪的。
    尤其是衛菁菁。
    七十年代不比以後，現在大家是能往城裏住就往城裏住，城裏方便，還什麽都有。
    哪裏還有回鄉下養老的道理？二十一世紀回鄉下養老是為了遠離城市的喧囂和空氣汙染，現在城裏可比鄉下好太多了，天也還是藍的。
    邢老頭更是直接問：“你不是有個兒子？他不給你養老？”
    他就是純純的這個年代人的觀點了，雖然他沒結婚沒孩子，但是他也知道，兒子養老是必須的也是正常的。
    也有靠女兒的，但是不多，很多人嫁女兒的時候收的嫁妝高，幾乎就等於把女兒的下半輩子給賣了。
    得來的錢就給兒子娶媳婦，所以老人一般是跟著兒子兒媳婦住。
    謝老頭幹笑了兩聲：“一個人自在，孩子們鬧騰，我還不喜歡呢！”
    他又怎麽好意思說，自己被兒子兒媳婦把房子都給占了，這才一個人灰溜溜地跑回了鄉下。
    說出去他都覺得丟人！
    謝老頭說完之後把嘴巴一擦，就走向了自己的床鋪。
    衛菁菁趕緊眼疾手快地把人給叫住了，“謝叔叔，喝杯熱水，促進促進消化！”
    謝老頭驀地就想起上次邢老頭端著杯子笑眯眯喝著的樣子，剛才被說到了傷心處，他本來想著把東西送了就睡了，畢竟也不可能真白吃白喝，他現在拿得出手的就隻有自己的手藝。
    隻是聽了這句話，他的身子不自覺地就停了下來，嘴裏嘟囔著：“正好渴了。”
    衛菁菁趕緊把手裏的瓷杯給遞了出去，這是她吃飯之前就衝好的山楂水，怕太酸，加了點兒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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