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一秒入戲，眼眶紅紅的，哽咽著說：“忠兒倒是想來給姐姐您請安磕頭，可他現在病倒了，哪兒敢進宮過了病氣給姐姐您？”
    皇後微微皺眉：“病倒了？怎麽回事？”
    侯夫人眼淚說掉就掉。
    “還不是被秦青瑤那賤人氣的！新婚當日，她當眾放言說忠兒喜歡替人家養兒子，結果這種話居然有人當真了！這兩天總有鄉下人把孩子扔到侯府門口，那些孩子在門口哭哭啼啼喊著世子爹爹，不知多少人都在侯府門口看熱鬧，忠兒能不憋屈能不生氣嗎？”
    她繼續說。
    “還有，秦青瑤說她要招贅，隻要長得比忠兒好看，都可以去她將軍府應選，於是這兩天不知多少想做贅婿的少年挨挨擠擠蹲在侯府門口，就為了跟忠兒比美，想看看忠兒長了一副什麽模樣！忠兒被他們氣得連門都不想出了，食不下咽睡不安寢，我看著都心疼！”
    她咬牙切齒：“最可惡的是，忠兒有幾個跟他不對付的同窗，見忠兒不肯出門讓人看笑話，他們居然湊在一起給忠兒畫了畫像，如今那畫像就擺在書肆售賣，十文錢一張，無數人跑去買忠兒的畫像，然後指指點點評判忠兒長得也不過如此……”
    “噗——”
    皇後聽到這兒，屬實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侄子很慘，她不應該笑的，但是她真的忍不住。
    那些學子怎能如此促狹，太壞了！
    對上侯夫人幽怨的眼神，皇後輕咳一聲，擺手說：“你繼續說。”
    侯夫人能怎麽辦呢，她還敢抱怨皇後姐姐不成？
    她隻能繼續往下說。
    “這些事兒湊一塊兒已經足以讓忠兒氣得上火了，昨天，秦青瑤來侯府抬嫁妝時還給了忠兒致命一擊！”
    說到這兒，侯夫人眼淚啪嗒啪嗒掉：“也給了我致命一擊，我如今都還頭暈目眩，心口絞痛……”
    她流著淚望著皇後，然後撲通一聲跪在皇後跟前，抓著皇後的手，哽咽道：“皇後姐姐，你要給我和忠兒做主啊！我們要被人欺負死了，我沒法活了！”
    皇後神情變得凝重：“出什麽事了？”
    侯夫人痛哭道：“我以為我們家侯爺是個安分老實的，可是昨天我才知道，他在外麵有一個外室，而且還有了一個十七歲的外室子！”
    皇後大為震驚：“怎麽會這樣？是不是弄錯了？”
    侯夫人哭得越發大聲：“沒有弄錯，那外室子是秦青瑤帶進府裏的，他們在我跟前耀武揚威譏諷我，等他們一走我就叫侯爺回府，侯爺他認了！”
    皇後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她怒氣衝衝拍桌，“放肆！本宮這就讓人傳鎮南侯進宮，本宮一定會讓他給你一個說法！他要是不給你個說法，本宮便去求皇上下旨讓他去西北囤兵放三五年的羊！”
    “……”
    侯夫人的哭聲一頓，錯愕望著皇後。
    不是。
    她今天是來弄死秦青瑤的，不是想把侯爺弄去西北放羊的啊。
    侯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再戰。
    她握緊皇後的手指，搖頭說：“姐姐，那外室子都十七歲了，這已是陳年往事，這些年侯爺他一直安分，他昨晚也承諾了會將那外室子弄去鄉下莊子裏看管起來，讓外室子一輩子出不了莊子，不會再來我跟前礙眼……所以我也不想因為十幾年前的事跟侯爺鬧僵。”
    皇後眼神微妙：“那你今日這是……”
    侯夫人哭道：“姐姐，我想要教訓秦青瑤，她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想讓她好過！”
    她滿臉痛恨：“原本那外室子安安分分的，若不是她，那外室子又怎麽會跳出來惡心我？她昨天還當著那麽多奴仆的麵譏諷我嘲笑我，說我這是遭報應了，是我勸她幫忠兒養外室子的報應，還讓我一定要善待外室子，否則對不住我這賢良淑德的名聲……我現在想起這些話還心口痛，尤其是她竟然還將那外室子當座上賓留在了將軍府，恐怕現在許多人家都知道了那外室子的事，都在暗地裏看我笑話，我真的沒法見人了姐姐……”
    她擦拭著眼淚，楚楚可憐地望著皇後：“姐姐，你幫幫我，她秦青瑤讓忠兒和我顏麵掃地，從此無顏見人，我真的咽不下這口氣，我咽不下啊！”
    “……”
    皇後默默看著這個妹妹。
    這……
    這讓她怎麽說呢？
    夫君十幾年前沾花惹草搞外室，不去找夫君和外室的麻煩，倒要去找一個十多年前還沒出生的小女娃的麻煩……
    這是什麽道理？
    不知道的還以為秦青瑤是鎮南侯的外室，生了那個外室子呢。
    皇後無語了一瞬，然後伸手，宮女恭恭敬敬遞給她一杯茶。
    她將自己的手從侯夫人手中抽出來，一邊慢悠悠喝茶，一邊問侯夫人。
    “你希望本宮怎麽做？幫你劃花秦青瑤的臉，還是廢了她兩條腿，或者，直接弄死她這個人？”
    她瞥向侯夫人。
    “妹妹，你是不是以為姐姐從太子妃成為了皇後，一朝得勢，就什麽草菅人命的事都可以幹了？”
    侯夫人錯愕望著皇後，瞳孔緊縮。
    皇後姐姐的反應怎麽跟她想象中不一樣？
    前兩天姐姐還能因為秦青瑤悔婚拋棄忠兒就徇私懲罰秦青瑤抄錄《女誡》，還要讓秦青瑤進宮受罰，為何今天不願意再幫她對付秦青瑤了？
    皇後喝了一口香茶，將茶杯放在桌上。
    她揮手示意宮女太監們全都退下。
    等大殿裏隻剩下姐妹二人了，皇後才慵懶靠在椅子上，靜靜看著侯夫人。
    她低聲說：“本宮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以為，本宮懲罰秦青瑤，隻是徇私為忠兒出頭？”
    她搖頭笑道：“那，其實是皇上的意思。”
    在侯夫人震驚的眼神注視下，皇後抬頭淡淡看著窗外的梧桐樹。
    她繼續說：“這自古以來，男子便可以三妻四妾，女子隻是男子的附庸，她們應該是瞎的，應該是傻的，應該是柔順的軟弱的，應該是服從男子的，她們不應該有自己的思想，也不應該反抗男子三妻四妾的製度。他們男子見不得那種敢於將男子尊嚴踐踏在腳下的女子，他們也不允許這樣的風氣發展下去，不允許天下女子效仿此事。”
    她重新看著侯夫人。
    “所以，秦青瑤僅僅因為忠兒婚前有庶子便當眾悔婚拋棄忠兒，還揚言要在將軍府招贅，她挑釁的不是本宮，而是，男權，你懂麽？不論是那些迂腐的大臣，還是皇上，他們都不待見秦青瑤這樣的女子，他們必須要懲戒秦青瑤的荒唐行徑，不能讓京城女子把她的荒唐學了去……”
    她勾唇，譏諷道：“畢竟若是天下女子都學她，男子隻要有庶子有通房有小妾就不肯嫁，嫁了也要跟男子和離鬧事，那，他們男子還如何三妻四妾？”
    侯夫人怔怔望著皇後。
    原來……
    竟然是這樣！
    她還以為皇後姐姐是為了忠兒才懲戒秦青瑤！
    合著這竟都是皇上的意思！
    是朝中大臣的意思！
    皇後隻不過是頂不住皇上和朝中重臣的壓力，身為一國之母，身為女子典範，皇後她必須懲戒秦青瑤，做給皇上和朝中重臣看……
    侯夫人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識問道：“姐姐，您不討厭秦青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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