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阿蠻——”
    她一邊走過去，一邊輕輕喊了一聲。
    正摳著牆壁的沈阿蠻聞聲停了手，他緩緩回頭看著秦青瑤，那雙眼睛紅通通的，像極了可憐的小兔子。
    秦青瑤有些驚訝：“你這是怎麽了？莫非是睡在這裏不舒服，難受了？”
    她蹲下來，憐愛地望著沈阿蠻，柔聲說：“那你今天晚上還是回去跟老鍾叔他們一起睡，好不好？”
    沈阿蠻聽到這話，眼神越發委屈了。
    他抱緊自己的鋪蓋卷，緊緊靠著牆壁，一副生怕被趕走的樣子，可憐巴巴望著秦青瑤：“就……就這！”
    他拚命搖頭：“阿蠻……不……不走！”
    秦青瑤看著他這樣，有些奇怪。
    既然不肯走，看來不是在這裏睡著難受才紅了眼眶……
    那他是因為什麽緣故？
    秦青瑤托腮望著他：“那你眼睛怎麽紅了，嗯？”
    沈阿蠻抿了抿嘴唇，越發難受了。
    嗚，他不知道該怎麽將內心那種奇怪又複雜的感覺告訴秦青瑤，他是個傻子，有些東西他心裏清楚，可他表達不出來。
    秦青瑤見他不開口，便以為這是他的秘密，因此笑道：“阿蠻不願意說就不說，起來收拾收拾吧，等會兒咱們要去吃早飯了。”
    沈阿蠻眼眶紅紅地望了一眼秦青瑤，解釋不出來的他很恨自己，很懊惱，他難過得一頭紮進了被子裏。
    嗚！
    他為什麽表達不出來！
    他為什麽是個傻子啊！
    他恨傻子！
    秦青瑤瞅了他幾眼，不知道他發什麽瘋，搖搖頭就站起身喊丫鬟：“來人，給我打洗臉水。”
    話音剛落，隻見那埋頭在被子裏委屈難過的沈阿蠻嗖一下就竄起來了。
    他抹了一把紅紅的眼睛，將所有難過和委屈憋在心底，然後就悶著頭跑去幫秦青瑤打洗臉水了。
    秦青瑤詫異地看著他的背影。
    不是在難過嗎？怎麽還這麽樂於幹活呢？
    她搖頭好笑。
    唉，真是搞不懂這傻大個整天在想什麽。
    等沈阿蠻打來了熱騰騰的洗臉水和漱口水，秦青瑤便在房裏洗漱，沈阿蠻則去院子井邊隨便打了一桶冷水，蹲在井邊抹臉漱口。
    秦青瑤站在窗口看著他，問道：“阿蠻，冷不冷啊？若是冷，我把熱水分你一半？”
    沈阿蠻回頭望著小窗戶邊溫柔微笑的美麗秦青瑤，眼眶又紅了。
    瑤瑤好。
    他想娶瑤瑤。
    嗚嗚嗚。
    剛動了這念頭，心裏那警告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他委屈得一頭紮進了冰冷的水盆裏，偷偷躲在水底下哭唧唧。
    “……這是越發的傻了吧？”
    秦青瑤看清他的舉動，驚詫地自言自語了一聲。
    看來，給他找大夫的事不能拖了。
    給祖父送完了粥，就給這傻大個找大夫。
    匆匆洗漱完畢，秦青瑤就帶著沈阿蠻去了廚房。
    沈阿蠻食量大，最近秦青瑤基本上每天都會領著沈阿蠻去小廚房幹飯，因此廚子們對於她們倆的到來已經淡定了。
    秦青瑤讓他們在外麵等候，然後領著沈阿蠻進門。
    看了眼灶台上已經準備好的早餐，秦青瑤跟沈阿蠻說：“這裏有包子饅頭花卷和熱粥，你想吃什麽自己用筷子夾，不要用手碰——”
    沈阿蠻乖乖點頭，跑去拿了自己的禦用飯盆和筷子，挑挑揀揀從裏麵選了一個最漂亮的包子，轉頭就遞給秦青瑤。
    “瑤瑤！”
    他開開心心地望著秦青瑤。
    他已經習慣了，第一口必定要給秦青瑤吃。
    秦青瑤接了包子，笑道：“謝謝阿蠻，你自己乖乖坐那兒吃吧，我去給祖父盛粥，他老人家最近胃口不好，孫女親自送去的粥他也許能多吃點。”
    “好。”
    沈阿蠻應了，然後夾了十幾個包子十幾個饅頭十幾個花卷，準備過去坐在小桌邊吃飯。
    剛要走，秦青瑤拿著一隻昨天煲雞湯剩下的老母雞走過來。
    “等等。”
    秦青瑤叫住他，將老母雞放在砧板上用菜刀劈了一半，笑眯眯扔他飯盆裏。
    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神，秦青瑤柔聲說：“雖然不知道你今天早晨為什麽難過，不過，還是給你半隻雞哄哄你，吃了雞就把那些不開心的事全部忘掉好不好？”
    “嗷嗚！”
    沈阿蠻高興得不行，他好喜歡瑤瑤哄他，好喜歡瑤瑤！
    他忍不住又用腦袋蹭了蹭秦青瑤的胳膊表達歡喜，這才樂顛顛跑去吃豐盛美味的老母雞配包子。
    秦青瑤見他背對著這邊埋頭吃得很香，便開始盛粥。
    盛好了一小碗，她偷偷借著身體的遮掩，凝神從空間裏憑空取出了那裝著兩滴靈泉水的杯子。
    她快速將靈泉水加入粥碗裏，又舀了一點熱水將杯子涮幹淨，將水倒進粥碗裏，這才用勺子把粥攪拌均勻。
    將空杯扔回了空間，她若無其事的跟沈阿蠻說：“我先去給祖父送粥，你自己乖乖在這裏吃飯，我馬上就回來了。”
    “昂！”
    沈阿蠻點了點頭，又乖巧地舉著一個包子遞給她，讓她路上吃。
    她笑著接過，便端著粥離開，直奔老將軍的主院。
    跟院子裏的丫鬟們點頭示意以後，她掀開珠簾，微笑著走進去。
    “祖父——”
    她笑眯眯看著起身靠坐在床頭的老人家，一邊走過去坐床沿上，一邊低聲問道：“您老人家今兒起來得這麽早，是不是因為大皇子的身份徹夜難眠啊？”
    老人家幽幽瞅了一眼孫女：“我聽說你讓大皇子睡在你房間外麵的走廊上了？一想到大皇子睡在那種地方，我就心慌得睡不著。”
    秦青瑤笑問：“祖父，我不讓他睡那兒，難道讓他一個傻子乞丐睡高床軟枕啊？咱們既然要裝作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得演得像一點嘛，您說是不是？”
    老人家當然知道這個理兒，可是，他這顆老心髒真的沒法不慌啊！
    那可是皇子！
    怎麽能像看門狗一樣睡在門外呢？
    “您別害怕，是他自己要求睡在我院子的，我一個小姑娘又不能讓他睡我房間裏，就隻好讓他睡那裏了。您啊不要擔心，他自己挺樂意的，我讓他走他還不肯呢。”
    秦青瑤笑著哄了老人家，就端著粥碗喂老人家喝粥。
    “您嚐嚐，瑤瑤親自給您盛的粥是不是特別香，來，張嘴——”
    老人家抬眼看著孫女，被孫女當孩子似的哄著，他又好笑又暖心。
    咽下嘴裏的熱粥，他笑著點頭：“香，瑤瑤盛的粥特別香，好吃著呢！”
    秦青瑤見老人家沒察覺到粥的異常，頓時放心了。
    這靈泉水僅有兩滴，不會有什麽特別的口感，喝下去以後也隻會緩慢改善身體，不會讓老人家的身體出現立竿見影的奇效，所以她才敢全都給老人家服用。
    “好吃就吃完好不好，祖父？就一小碗粥，瑤瑤慢慢喂您，您慢慢吃……”
    “好。”
    老人家被親孫女哄著喂粥，身體的難受讓他不想咽下嘴裏的東西，可他不想讓孫女失望，強打起精神每一勺都逼自己喝下了。
    等老人家喝完，進來送藥的丫鬟看到這一幕，都驚了。
    老將軍好幾天沒吃過這麽多了，雖然這也就一小碗粥，可過去幾天老將軍他每頓吃兩三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啊，莫非這就是愛的力量？
    秦青瑤服侍老人家喝完了粥，又哄著老將軍睡下。
    老人家本來還想撐著精神跟孫女多聊會兒，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熱粥暖了胃暖了身，一陣困乏襲來，老人家眼皮漸重，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秦青瑤給老將軍掖好被子，起身跟丫鬟輕聲說：“讓祖父好好睡一覺，暫時不要喊他起來喝藥。那藥少喝一頓也不打緊，祖父睡得好休養得好，比什麽藥都好。”
    丫鬟欠身應是。
    秦青瑤端著粥碗離開祖父的房間，回到廚房。
    她回去時，沈阿蠻已經吃完了早飯，正蹲在門口望穿秋水地等著她回來。
    “瑤瑤！”
    看到她回來，沈阿蠻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站起身嗖一下飛撲過來，好險才在她麵前刹住車，攥著她袖子緊緊捏在掌心裏，笑得賊開心，就像攥住了什麽大寶貝。
    秦青瑤看著這個傻大個就忍不住笑。
    這麽純粹的喜歡和依戀，她真的沒法不喜歡。
    她去廚房裏將碗勺洗刷幹淨，不留任何痕跡，然後拿了一個包子一個花卷就帶著沈阿蠻離開了。
    回到院子裏，她吩咐奴仆去請大夫。
    等她吃完包子花卷漱了口，奴仆也將大夫請來了。
    “大夫，麻煩您幫他看看，他腦子還能治嗎？”
    秦青瑤將沈阿蠻推到老大夫麵前，一臉期待。
    老大夫打量了一眼沈阿蠻，依稀猜測出來這是個傻子，點頭道：“好，小姐稍等。”
    他示意沈阿蠻：“坐下吧，手伸出來。”
    “昂。”
    沈阿蠻知道大夫是給自己看病的，很乖，大夫讓他坐下就坐下，讓他伸手就伸手，讓他吐舌頭看舌苔就吐舌頭。
    須發皆白的老大夫望聞問切好一陣子，然後露出遺憾的表情。
    他站起身，示意秦青瑤跟他過去說話。
    兩人走遠了一點，避著沈阿蠻，老大夫遺憾地說：“小姐，他的傻病恐怕是治不好了，他身體很健康，可唯獨腦子好像曾經遭受過重創，內裏受損，血脈不通，這是藥物和針灸都無法治愈的……”
    秦青瑤回頭看向沈阿蠻。
    那傻大個正乖乖坐在小凳子上期待地望著這邊，他也知道自己傻，也期待著能被治愈啊……
    可惜，天意讓他隻能做傻子。
    秦青瑤向大夫確認了沈阿蠻身體沒有其他毛病，便讓奴仆支付了診金，恭敬送老大夫離開了。
    她歎著氣，走回沈阿蠻身邊。
    沈阿蠻仰頭望著她，期期艾艾：“瑤瑤……”
    秦青瑤憐愛地擼了擼他頭發，哄他：“沒事，大夫說你身體很好，沒病，不用吃藥。”
    沈阿蠻很困惑。
    他怎麽會沒病呢？
    傻，不是病嗎？
    他有病的呀，他應該吃藥的，吃了藥也許就能好了。
    因此他攥著秦青瑤的袖子，一臉渴望：“藥……吃……吃……”
    秦青瑤越發憐愛他了。
    治不好的病，不是他想乖乖吃藥就能治好的啊。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隻有她的靈泉水還有試一試的希望……
    可是，靈泉水還得十天才能開啟。
    而且她也還沒考慮好要不要給沈阿蠻用。
    沈阿蠻的真實身份是玄機門的沉舟少宮主，聰慧無比，疑心病很重，而沈阿蠻這種傻病玄機門都無法治療，若是在她手中好轉康複了，她很擔心沈阿蠻會發現端倪，從而影響她自身的安危。
    她可以救沈阿蠻，可以養沈阿蠻，這些都是在不危及自己生命的前提下。
    她再喜歡書裏的沉舟少宮主，再憐愛如今的沈阿蠻，她也不會拿自己的人身安全來開玩笑。
    她斂去思緒，笑著哄沈阿蠻：“咱們先不吃藥，等過段時間有空了，咱們去找隱居的神醫，再給你開藥吃，好嗎？”
    她心想，你若是不肯娶我，等我半個月後將你送回皇室了，你父皇母後會為你廣召天下名醫為你治傻病的，到時候想喝多少藥就喝多少。
    你啊，就等著喝藥喝到哭吧。
    沈阿蠻真以為秦青瑤過段時間要帶他去遍訪神醫，高興極了，忍不住將秦青瑤抱起來舉高高轉悠著。
    他開心地喊：“瑤瑤！”
    秦青瑤被他抱著腰舉得高高的，心驚肉跳！
    她手撐著沈阿蠻肩膀，低下頭緊張地看著他，吼道：“放我下來！沈阿蠻！你要是摔了我，你就完蛋了！”
    沈阿蠻得意的將秦青瑤舉得更高了：“不！不摔！”
    秦青瑤心驚膽戰。
    就算這傻大個對他的力量很自信，可作為被舉起來隨時有可能重重摔到地上的人，她真的沒法不心慌啊！
    “沈阿蠻！放我下來！”
    她掄著小拳頭捶了沈阿蠻肩膀好多下，又威脅又嚇唬的，沈阿蠻才噘著嘴不情不願的將她放回了地上。
    終於落回了實地，秦青瑤按著心口瞪著沈阿蠻。
    她咬牙沒好氣道：“你很厲害是吧，那你別浪費這一身蠻力，你去給我劈柴！不劈滿一院子不許停！”
    沈阿蠻無措的背著手，有點心虛地瞅了一眼秦青瑤。
    生氣了呀？
    嗚，可是他看很多小孩子被爹娘舉高高時可高興了，瑤瑤怎麽不高興呀？
    難道因為瑤瑤不是小孩子嗎？
    還是因為他不是瑤瑤的爹娘？
    沈阿蠻正琢磨著秦青瑤不高興的緣由，忽然耳朵很尖地聽到秦青瑤低聲吩咐丫鬟去請謝倚之來。
    嗯？
    小椅子？
    他瞪圓眼睛懵逼地望著秦青瑤，為什麽要找小椅子來？
    自從昨天知道瑤瑤要小椅子做贅婿，他現在可討厭小椅子了，小椅子是會跟他搶瑤瑤的人，壞人！
    他著急跑到秦青瑤和小丫鬟麵前，張開胳膊惡霸一樣攔住，凶巴巴道：“不！不許！”
    秦青瑤微抬下巴睨著這個著急的傻大個。
    不許？
    嗬，她偏要。
    說好了要演戲逗弄這個明明喜歡她卻又不肯娶她的大傻子的，今天也是時候演上一場了，等會兒可別哭唧唧給她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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