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你要的,我給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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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雨澤目光中的堅持在緩緩退卻。
    杜雨欣握緊了杜雨澤的手,繼續勸道:“你認定了她,姐姐又怎會再來傷害她,你欲娶她姐姐也不反對,姐姐都依你,先與姐姐回去,再從長計議如何”
    見杜雨澤沉默,杜雨欣又道:“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們杜家興亡難斷,而你作為杜家子孫,安能置身事外你真的忍心傷姐姐的心,你真的忍心置杜家於不顧,隻顧自己逍遙快活一生,就算將來看著他人登基為帝殺了姐姐、殺了爹爹甚至亡了杜家九族千餘條人命,你也能安於己樂不管不顧嗎你作為杜家子孫,當真放得下這一切,自己苟且於世!”
    杜雨澤眼中光彩盡失。
    杜雨欣厲聲道:“與姐姐回去,否則今日就算殺了她,強迫你回去,也休怪姐姐無情。”
    杜雨澤神情一變,沉聲道:“若她死了,我也絕不獨活。我即走出這一步,便料到有今日,你若殺她,我便與她同去。如果生不能與她在一起,就算死也要一起!”
    樹上不能動彈的納蘭楓燼聞言為之一顫,眼淚順著麵頰流下。
    杜雨欣氣息一滯,猶豫了下,複又一歎,道:“未想到你竟是如此癡兒,如果她真如你愛她一般愛著你,姐姐成全你們又如何可是,杜雨澤,她既忍心讓你拋棄家人放棄一切忍受良心的折磨譴責隻與她一人逍遙快活,這樣不為你著想,隻為自己而活自私自利的女子,你真覺得她會心甘情願為你而死嗎杜雨澤,說不定你害她少年早亡,她心裏還會怪你。”
    “杜雨澤,你真傻。姐姐是女人,姐姐最明白女人,其實天下女人都一樣,她們貪慕虛榮,自私自利。以愛情為由用身體為本錢哄騙男人為她生為她死,為她交付一切,可她們骨子裏卻不願為男人付出更多,從小到大你看到的接觸到的哪個女人不是如此。”
    杜雨澤抬頭看向樹上的納蘭楓燼,隻見她淚眼迷蒙,似極為傷心,不禁心中一痛,明知納蘭楓燼不是姐姐口中那樣的女人,可有一點他無法確定,自己雖不怕死,可若因自己害死了她,她可會怪自己一想到她的命是他拚死救的,卻最終因自己而死。。。
    思及此,杜雨澤眼中的不舍與痛苦掙紮一瞬間毫不掩飾地傾瀉而出。
    “就算你愛她,可你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你能給她什麽名分平靜的生活幸福杜雨澤,你什麽都給不了她。”杜雨欣一歎,清楚地看到杜雨澤目光中的堅持土崩瓦解終究消失殆盡。
    半響後,他沉聲道:“我與你回去,但你要答應我不能傷害她。”
    杜雨欣歎道:“本宮在樹林外等你。”
    侍衛與杜雨欣撤出了樹林,四下裏隻剩下了風聲和雨聲。可納蘭楓燼卻能感覺到四周殺機四伏,他們已經被團團包圍,插翅難飛,無從選擇。
    杜雨澤輕輕一躍,坐在納蘭楓燼身邊,凝視著她,瞳孔縮緊,似在忍受煎熬般,痛苦難忍。
    納蘭楓燼向他使盡眼色,他卻始終不曾出手為她解開穴道。
    納蘭楓燼急得哭了出來,卻聽他輕聲嘶啞道:“不要哭。”
    她哭得越發急切。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捧起了她的臉,急切道:“不要哭,阿燼,我點你的穴道,是怕你情急之下衝撞了她,我怕她真的下狠手傷害你。她的狠,我太了解,我真的怕。”
    “我沒想到她會親來尋我,今日,我注定無法護你周全。。。”
    她用眼神示意他,她不怕。
    他看明白了,動情地將她擁進懷裏,道:“阿燼,這世上,沒有什麽人的命比你的更加重要,包括我自己的。”
    納蘭楓燼一怔。
    他低喃道:“阿燼,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歲月是我此生唯一的變數,這變數令我幸福得不能自已,我多希望與你一起一生一世都活在竹林永不分離,在我心裏,任何浮華權勢都比不上你。”
    “我生來便有無法擺脫的宿命,我天真地妄想逃避。我以為可以不想不看,我以為可以和你在世外桃源幸福快樂地渡過此生。隻是如她所說,若真有那麽一天,我親人盡亡而我一人獨活世上,那樣的我不會快樂,也再沒有能力令你幸福。”
    “我此番回去。。”他似有話要說,卻終究沒說,隻是在喉中哽噎了一聲,將她抱的更緊,悵然道:“無論如何選擇我都會傷害到你,我注定還是要傷害你。但隻要你還活著,隻要你活著,就算我死也在所不惜!”
    “她不是你能惹的,切記。”他重重道。
    “你不要追來。”他決然地放開了她,一躍而去,身影消失在樹林的盡頭。同時帶走了四周的所有殺機,一同遠離。
    他真的走了,就這麽走了。
    她猶自不敢相信,剛剛還相握的雙手,溫暖猶在,他的氣息好似還在她身畔徘徊,可她知道,他這一走便再不會回來。他點了她穴道是怕她衝撞皇貴妃,他不給她解穴是怕她不讓他走嗎
    “你不要追來。”他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她反複的一個字一個字的想,為什麽不要追上你是因為沒有用嗎就算追上你,也是徒然。但是,你又怎知是徒然?或許我的身份,可以,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她心中湧起無盡地悲傷,一絲一縷啃噬她的心,不可抑止。
    皇貴妃有一點沒有說錯她,她的確太自私,為了自己逍遙快活一直沒有將自己的身份向杜雨澤坦眀。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否真的有勇氣與杜雨澤一同赴死。
    她慘笑,有些恨自己。
    細雨總是一下便不停。雨水打濕了她的發,她的臉,她的身,一滴一滴淋透。
    風吹來,冰冷寸寸深入骨髓。
    兩個時辰,好似一生。
    穴道解開的瞬間,納蘭楓燼身體一軟便從樹上跌了下來,狼狽摔在地上,半響,她都沒有起來,好似摔死了一樣。她抓著身下汙濁的泥土,死死扣在掌心握住。她掙紮著爬了起來,仰天任雨打在自己臉上,身體早已感覺不到冰冷,隻是心為什麽會這麽痛她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樹林深處,杜雨澤去而複返。
    書童跟在他身側,一臉憂色。他看著公子遠遠望著林中樹上那女子背影一動不動,女子顯然被點了穴道如假人般不動,而公子亦這般望著女子一動不動,任由風吹雨淋。
    皇貴妃已幾番派人來催促,公子卻始終無動於衷,目光不離樹上女子,仿佛寧願看上一生。
    書童忽覺胸口一痛。他知道,公子是在擔心皇貴妃會在他離去後殺了這個女人,公子在等女子穴道自動解開的時候,公子從未這般放不下一個女人。公子眼中的痛和脆弱,他從未見過,如今公子的模樣,令他從心底厭惡起這個女子來,她究竟使了什麽厲害手段,竟讓公子拋棄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娶天下第一美人呂嫣然隻求與她浪跡江湖,清苦的隱居山林。她究竟有什麽好,讓公子連他都丟下不要了,想到此,書童心裏漸漸升起一股恨意。
    兩個時辰過去了,自幼習武的書童也已被凍得手腳冰涼有些麻木,那女子穴道終於解開突然自樹上掉了下來,而後便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
    他心中一驚,暗道:莫不是摔死了剛想冷笑,卻發覺身邊公子的身體猛地一顫,扶住一旁樹幹的手指竟深深摳入樹幹中,無聲無息混著鮮血生生摳下一塊樹皮來。他看不到公子此刻的表情,卻知道公子在忍,忍的很艱難,很痛苦。這個女人竟讓公子痛苦如此,書童恨意越濃。
    那女子終於自地上站了起來,腳步踉蹌,跌跌撞撞,漸漸離開了樹林,離開了他與公子的視線。公子再沒有動,他暗暗鬆了口氣。
    納蘭楓燼先回了竹屋,她靜靜地坐在屋中,全身因雨水侵打已然濕透,冰冷侵襲著她的身心,自己竟不願用內功去抵禦。隻覺得這樣的冰冷和顫抖折磨著自己詭異的令她覺得心安。想起方才那一幕,忽覺全身無力,早知道要麵對的,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而他竟然不給自己機會辯駁半句便走了。他不讓她追去,他有事情瞞著自己。思及此,她神色黯然。
    想起他說,如果自己死了他也絕不獨活,心中一悸,突然醒悟過來,不讓追便不去追了嗎她一笑,驀地站起身來,一瞬恢複了所有力量,眸光綻放萬丈光彩,她會去追,無論麵對什麽情況,杜雨澤,都是她的!她還要親口告訴他,她的真實身份,讓他知道,他可以娶她,他們門當戶對,他要的,她給得起!他要的一切,隻有她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