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看了看這些契書，沒接過來，看了看阿清，等著他去接。
    薑家村這些人心裏的愧疚都是因為阿清，這些年吃苦的是他，受委屈的也是他，她如果接下了這契書，就代表她代替他原諒了所有人。
    他們心存愧疚是因為本性不惡，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契書，她不能接。
    張富見陸昭昭沒接過去，尷尬的看向了薑宴清：“薑解元……”
    薑宴清目光清冷，這些人期待又緊張的眼神，讓他心生不耐。
    他不曾怨恨過這些人，同樣的，也並不希望與薑家村有任何的恩怨糾葛。
    昭昭心善，所以願意救他們。
    他並無什麽善念，也並無對這些人的惡意。
    他們想要的，大抵是他日後能金榜題名，為這村子帶來些許榮耀。
    今日接了契書，來日，這些人亦可借他的名。
    就好像上輩子他們可以借著薑宴軒的名，過的好一些一樣。
    張富心中忐忑，宴清兄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之前他幫過宴清兄弟，所以宴清兄弟和他的關係還好，可是這些人……
    這幾日村子裏各姓族長都找過他，說想要道歉彌補。
    這遲來的彌補能有個啥用？
    今兒個這也實在是拗不過他們，再加上的確是宴清夫妻倆幫了忙，借著這事兒，要是大家能幫忙做點什麽，可能這關係就能大緩和了。
    本來是個好事兒，可這會兒看著好像不太妙啊。
    冷風吹得眾人衣衫簌簌，好一會兒，薑宴清才道：“家裏做活的人已經足夠了，昭昭也請了村上林家的兄弟兩個來幫襯。天氣極寒，大家還是在家中歇著吧。
    隻要能按照之前的契約行事，我們別無他求。
    這契……大可不必。”
    薑宴清撕了手中的契書，張富看著尷尬不已。
    宴清兄弟不會生氣吧？
    “娘子，咱們回吧？怪冷的。”薑宴清低聲道。
    陸昭昭聞言，便道：“村長，各位鄉親，你們也回了吧。”
    回到院子裏，一直在院子裏等著迎人的薑蓉兒立刻把家裏大門給關上了。
    “大哥大嫂，你們吃過早飯了嗎？我去給你們再做點早飯？”薑蓉兒忙問道。
    “吃過了，你去做你的活兒吧。”
    陸昭昭答了一聲，便和薑宴清一起回了屋。
    回到屋中，因為一晚上沒添柴和炭，暖爐早就熄了。
    薑宴清順手點起暖爐，略有愧疚道：“昭昭，抱歉。”
    抱歉？
    陸昭昭才拿了一塊糕點出來吃，聽他這話，眼中含笑的反問道：“阿清怎麽對不起我了？”
    薑宴清抬頭看著她：“如果我接下契書，就能多一些幫昭昭幹活的人了。”
    “日後阿清也多了一堆需要維護的人。”陸昭昭添了一句。
    吃光了糕點，她過來幫著他一起添柴：“薑家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如阿清一個人重要。我與他們非親非故，借糧給他們，除了為了利益，就是為了我心底過不去的一道坎。
    我不喜歡有人死在我的麵前。
    但是這不代表我們必須要護著他們。
    沒有阿清護著的時候，薑家村在今年之前也一直吃得飽飯。阿清走上仕途，護著他們能做什麽？無非是仗著舉人老爺，甚至狀元公的名頭，欺壓其他村子的百姓，或者是謀取一些好處。
    如果他們不過分，那哪怕我們不做什麽，隻憑著你的名聲，就絕不會有人欺負他們。
    如果他們過分，今日小利，日後要給我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多虧啊？”
    陸昭昭語氣很輕。
    薑宴清望著暖爐裏正燒著的柴，昭昭的話，好似這一簇火，他的心，也像是這柴一樣。
    被灼燒的七零八落，無從抵抗。
    原來這世上，真的會有一個人，她知他懂讓他，也不會嫌棄他，甚至……會在做選擇的時候，無條件的去選擇他。
    “主人。”外麵，陸七的聲音響起。
    陸昭昭聞聲開了門，陸七的手中拿著的是這些借了糧食的村民寫下的契。
    “主人，這是按照您的吩咐寫的契，那些人也拿走了糧食。適才阿英說，廚房裏的糧食怕是不太夠了，還請主人補充。”陸七恭敬的說道。
    他如今管著整個前後院，所有的事情都是要通過他的。
    陸昭昭並不意外，她為了免得被後院那些人發現端倪，所以暫時還沒防太多的糧食。
    之後要等著阿清的門路鋪好之後，把糧食換成粗糧，再分給薑家村的人。
    現在借給各家的暫時糊口的糧食，可不是不多嗎？
    “我知道了。”
    陸昭昭關上門，便也問起了門路的事情：“阿清，兌換粗糧的事情，大概要多久能成？”
    “想來三兩日就會有消息。”糧食的路子不難找，他已經寫了信出去，三兩日的功夫快馬加鞭，相信對方就會拿來他最需要的東西。
    那家中的糧食應該還夠用。
    陸昭昭也安心了些。
    年關將至，風雪不停，今年的冬日似乎是想要凍死一批人一樣，一直不停的有風雪。
    整個富安縣，除了孫五這件事之外，就沒什麽好消息。
    陸昭昭和薑宴清兩人從富安縣回來的第四日清早。
    薑家村有一騎著快馬而來的人，進了村。
    是來找薑宴清和陸昭昭的。
    人被村長張富帶來的時候，陸昭昭和薑宴清才吃了早飯，薑宴清正在給她畫鹿鳴宴當日的其他場景。
    門外張富進院子的聲音，陸昭昭聽了個真，於是推門而出。
    張富才進了院子，正想找個人讓幫忙喊一下薑宴清夫妻倆的，就見到了陸昭昭，忙道：“解元娘子，這位公子說是要見薑解元，我尋思著別是有什麽要緊事，所以趕忙將人請來了。”
    薑宴清這會兒也出了房間。
    看著院子裏的張富，還有他帶來的青衫公子，隻道：“多謝張大哥了，此人大概是來為我送物件的。”
    青衫公子看著二十多歲的樣子，他見到薑宴清，便上前道：“我家公子說，尋薑解元，還請您能自證身份。”
    “你家主子姓顧。”薑宴清道。
    青衫公子聞言也安心了，主子就是讓他這麽問的，他也說了如果對方這麽回答，那他就是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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