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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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莫芷柔,出生於贛南的一個村莊。從小我們村裏就流傳著一些鬼神的傳說,於是老祖先從外地請了很多觀音像放在深山老林中,以此鎮壓那些地精和鬼怪。我們村也由此得名叫“觀音村”。
    本來以為可以就這樣過幾十年太平日子,但近年的怪事卻多了起來。先是,我們莫家的祖墳莫名其妙地被山洪衝開,裏麵的棺木早已腐朽,卻滿是白蟻魚貫而入。之後,更是直接出了人命,鬧得大家都人心惶惶……
    記得那年我剛滿6歲,那是我第一次碰見了那些“東西”。
    那天,我剛從縣中報名回鄉下看望爺爺。爸媽在鎮上的單位工作,一直想把七旬的爺爺接去養老,但爺爺一直盤桓在村裏不肯挪地兒,我們便由著他去了。
    知道自己考上縣中那一刻,我第一時間就騎上自行車往爺爺家趕。
    我騎著自行車滿心歡喜地從苞米地經過,綠油油的苞米葉子把天空遮住了一半,看不清道路兩旁的葉子。
    我蹬著自行車,苞米葉子割在臉上分外地疼。忽然,我聽見一聲呢喃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像是一陣清風似的在我耳邊吹了一下。
    “小莫……”這好像是一聲尖細的女人聲音。
    “誰”我感覺汗毛倒豎,周圍的空氣似乎忽然冷了下來。抬頭一看周圍,都是比人高的苞米葉子將我困住。
    “嘿,你在這兒呢。”一隻手結實地搭在我身上,我渾身一顫。我趕緊轉頭看去,看清楚是熟人以後,才徹底鬆了口氣。
    “原來是你啊,劉姨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別的什麽呢。”看著劉阿姨那熟悉慈祥的麵孔,我真心慶幸不是什麽壞人。劉姨摩挲著我的肩膀,嘴角勾著,“剛剛劉姨就看出來是你,你帶劉姨一起出這苞米地好嗎”
    我滿心歡喜,應了下來,“好啊,正好我要去爺爺家,我們一起走。”
    劉姨是我們村裏的一個寡婦,她的男人是我們村的一個木匠,前幾年得肺癌死了。劉姨守寡時不過三十出頭,風韻依舊,白皙的皮膚加上健康豐滿的身體,讓村裏很多男人垂涎。
    木匠頭七剛過,就有很多單身漢都想娶她或者想與她有些私情。但劉姨自從丈夫去世後,整個人便迅速焉了下去,閉門深居起來,沒事就不出門,幸好亡夫做的木栓子也很是牢靠。
    劉姨過去與人為善,經常做茶餅分給大家吃。記得我十歲壽宴時,鄰居們送來的茶餅就屬劉姨的最好吃。
    木匠活著那會兒,我沒少去劉姨家蹭吃蹭喝。“劉姨,怎麽今天你想著出來走走啊。”我扭頭過去,發現劉姨那雙眼睛直盯著我,嘴角依然帶著僵硬的笑。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剛剛在貼著我後腦勺走路一樣。
    “劉姨”
    我看著劉姨那似乎刀刃一樣尖銳的目光,她的眼珠似乎蒙上一層黑色的翳。
    我心裏一陣疑慮,她怎麽跟以往的劉姨不一樣。劉姨可從來不會這樣像貓一樣看一個人。
    “沒事。小莫,你繼續帶路吧。”劉姨的目光突然緩和下來,眼珠子也水盈地轉起來。
    我感覺有些奇怪,蹬著自行車的力道加大了一些,但劉姨的速度卻非常快。我微微側臉,餘光看到劉姨那雙紅繡鞋就緊跟在我的車胎後麵。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因為在我們農村,婦女根本不會穿繡鞋出門。因為繡鞋帶跟,不方便勞作。再者,農村婦女們怕泥弄髒了。一般這種繡鞋,隻有結婚時才會穿,平時穿著,便是不倫不類了。
    “小莫啊,劉姨這雙鞋好看嗎,這雙鞋我一直舍不得穿,所以今天心情好了打算試試能不能再穿上。”劉姨的話語十分溫柔,語氣裏也盡是喜悅。
    我心頭的疑慮和擔憂散了一半,心這才沒有亂跳。對啊,劉姨這麽好的一個人,幹嘛懷疑她。
    “小莫啊,你說人死後是不是都有因果報應啊。壞人都會受到懲罰對嗎”劉姨這如同祥林嫂的一般話讓我突然接不上來。難道劉姨還沒從丈夫去世的事情中走出來嗎
    我心裏不禁一聲歎息。“劉姨,人生中會有很多不如意,隻要你看開了,那麽生活總會美好起來的。”
    我邊蹬著車,邊帶著笑說著,完全沒有察覺到耳邊的風聲大了起來。
    “還會美好起來嗎會美好起來,美好……”劉姨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我以為刺激到了她,剛想道歉,卻看見旁邊的玉米地上的綠葉上隻有我的影子……
    我立馬意識到了自己是遇到鬼怪了,便趕快用力蹬車,逃離這裏。
    爺爺說過,碰到鬼怪,千萬別回頭,別答應,而我剛剛已經犯了兩次,也許真的難以逃出去了。
    我大口呼吸著,我感覺自己的後腦勺的頭發似乎伸進了一隻手,那冰冷的觸感似乎已經貼著我的頭皮了。
    我一咬牙,終於看見前麵玉米地有個豁口,便奮力一蹬,衝了出去。
    果然,頭皮那冰冷的觸感立馬消失了。爺爺說過,那些讓你帶她走的鬼一定是被困在那裏,自己無法逃離,才想上了人的身,以此解脫。
    確認安全以後,我終於鼓起勇氣回頭一看,那玉米地裏仍然平靜一片。但有一雙含血的雙瞳,從那茂密的葉子透出來,讓人不寒而栗。
    其實,我一開始就大致清楚這劉姨是鬼,隻是為了給自己爭取快點逃出去的機會,才故作鎮定與她攀談。
    隻是,劉姨真的已經我心裏一陣傷感,心中已經有了七八分的答案,隻能繼續蹬著車往家裏走。
    爺爺家住在村頭,我很快便進了院子的大門。結果剛一進門,就踩到半塊豬骨頭,直接滑倒在地。
    我狼狽地爬起來,卻看見我那不學無術的小叔莫興華躺在藤椅上捧腹大笑。“小莫丫頭,你咋回來了。考上了中專還是普高啊”
    小叔肥厚的嘴磕著瓜子,直接把瓜子皮噴出來。在院子中擺了一桌吃的,酒肉瓜果都有。
    桌子底下,他養的黑狗和黑貓翹首以盼地等著他繼續扔骨頭下去。
    “縣一中!”我真是氣不打一出來,爺爺都七十多歲了,還要下地勞作供他好吃好喝。
    我這小叔也不是沒去工作過,爺爺介紹他去電子廠,一個月下來就卷鋪蓋回家了。之後,又突然要去和別人合夥做生意,結果爺爺給他的十萬塊積蓄直接讓人全部卷走。
    後來,幹脆就啥也不幹,整日遊手好閑,蹉跎到快四十歲,也沒人願意嫁給他。
    村裏的鄰居經常說我爺爺莫正財生的兩個兒子差距太大。我爸爸莫振華大學畢業後就在鎮上的電力係統工作,媽媽開了書店,算是過上村裏人羨慕的體麵生活。
    爸爸也曾接濟過小叔,但意識到隻是個無底洞,便收手不再來往了。也隻有爺爺心甘情願地養著這個老兒子。
    “對了,我爺爺去哪裏了。”我沒好氣地看著躺椅上的小叔。
    他此刻微眯著眼睛,“你爺爺好像去拐子叔家了。今天一大早去了就沒回來,我都快餓死了,隻好去店裏買了點鹵菜。”
    我已經完全聽不下去了,直接就去了拐子叔家。結果我還沒進拐子叔家門口,就看見一大堆鄉親聚在門口互相攀談著什麽。我往院子裏一瞅,拐子叔和他老婆依偎在一起,麵色很是難看。
    再往裏一看,我爺爺圍著院子中央的一隻香爐,閉著眼睛,念念有詞。那香爐的中間,豎著三根紫色的香,兩短一長。
    我過去聽爺爺說起過這種香,這種香能夠招鬼,讓鬼訴說自己的遺恨,叫做回魂香。我屏息凝神,看著周遭的變化。
    結果,那燃著的香卻憑空滅了,就像是有人吹蠟燭似的吹滅了。
    周圍的鄉親都跟我一樣瞪大了雙眼,實在不敢相信。
    爺爺的眼睛終於睜開,看著那滅掉的香,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還是不肯說……”
    “爺爺……’’我剛想說在苞米地裏碰到鬼的一事,爺爺就大睜著眸子朝我過來,“你身上陰氣怎麽這麽重,尤其是肩膀這一片。”
    我故意壓低了聲音,“爺爺,我剛剛在苞米地裏碰到鬼了,差點沒走出來。”
    “我知道,你先拿上這符紙先回家,記得隨身攜帶,那鬼近不了你的身。我晚上回家給你驅邪。”
    爺爺塞了一張符紙給我,又凝眉望著那香爐。我不敢多問,隻把符紙緊緊拽在手裏,然後轉身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村裏將發生一件大事,讓我心裏多了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從拐子叔家出來,我看見平時話最多的王蘭花也拿著碗探頭往拐子叔家裏看。
    不過,她向來和拐子叔一家不和,隻站在自己門口觀望。
    她看見我過來,立馬興高采烈地招呼我過去,“小莫啊,這拐子家裏算是遭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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