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29章 因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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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紅發哥牙齒都在抖,“……怎、怎麽回事,你……”
    為了“控製變量”,他沒被告知黎星川的能力,但連續兩次能力故障,他也意識到了些什麽。
    就像按下視頻播放器的暫停鍵,紅發哥卡在牆壁中間,身上不疼,但動彈不得,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就好像和這麵牆長在一起似的。
    季望澄突然開口:“閃閃。”
    黎星川轉頭:“怎麽了”
    季望澄:“……晚上真的吃燒烤嗎”
    黎星川獨斷極了:“當然!”
    他視線自紅發哥身上離開的那一瞬,紅發哥的“暫停”狀態被取消了,成功從牆壁中掙脫出來,一個趔趄往前撲。
    與此同時,季望澄腳底的黑影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衝向牆邊,迅速在白牆上勾勒出一個人形輪廓,黑影覆蓋整個輪廓,發出細微卻尖銳的“呲呲”聲,仿佛硫酸正在腐蝕金屬——其效果也差不多,牆上瞬間被鑿出了一個長條形的大洞。
    紅發哥差點摔倒,努力穩住身形:“……臥槽!”
    黎星川聞聲,再度回頭,卻見卡牆的紅發哥已經呈撲街姿態半跪在地上,而牆壁斑駁,內側的水泥磚暴露無遺。
    剛剛隔得遠,又有綠化帶和兩人身影擋住視線,他對牆壁的印象不甚清晰,自然而然地認為牆壁是完好的,現在一看,牆壁上有一道近似人形的缺口,正好能嵌進去一個人。
    黎星川恍然大悟,反應過來,原來這倆人是在玩,可能是想就著這個洞拍一些視線錯位、假裝卡在牆裏的照片——還以為遇到神經病了呢!原來隻是中二病啊!
    黎星川興味索然地收回視線,和季望澄一起走出大門。
    沒走出幾步,他馬上又收到了轉賬短信。
    小姨給他轉了二十萬。
    黎星川:“…………”
    黎夢嬌:【小赤佬,還沒工作就不要在我麵前擺闊】
    黎夢嬌:【你再轉回來,我就再加五萬打回去】
    黎夢嬌:【好好上學,好好玩,我又不短你一口飯吃】
    黎星川震驚,但不敢再轉回去了,這確實是他小姨能幹出來的事。
    剛剛打給小姨的錢,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隻是把對方給的零花錢還回去了一部分。
    他不怎麽追求物質生活,五十塊錢的雜牌短袖,小姨送的一千多塊錢的潮牌t恤,對黎星川來說本質無差,反正他的時尚完成度全靠臉和身段撐著,一年四季全是直男兩件套,愛好遊戲但小氪怡情,頂多在吃飯上多花點錢。
    同時,黎星川的錢從四麵八方來,外婆給的零花錢,小姨給的零花錢,小姨通過外婆給的零花錢,便宜爹按照法定義務支付的生活費……導致他盡管花了不少錢用於囤貨,存款依然稱得上可觀。
    現在更是成為了日入20萬的可怕富豪!
    20後麵如果再添個,原地變成一爽的程度!
    季望澄在他邊上,也看到了轉賬短信和黎夢嬌發來的消息。
    他問:“她為什麽要給你錢”
    黎星川:“零花錢啊。”
    季望澄皺眉,語氣淡淡的,有些微妙的不爽:“20萬,她給你,你就要”
    黎星川樂了:“怎麽啦,我們季大少爺酸啦”他勾住季望澄的脖子,開玩笑道,“區區二十萬罷了,還以為對你來說就是眨下眼睛的事呢!這樣吧,晚上你好好伺候我,等我以後賺錢了……”
    季望澄質問:“為什麽不要我的。”
    黎星川:“”
    季望澄:“壓歲錢。”
    黎星川:“…………”
    “那不一樣啊。”黎星川回憶起那塊沉甸甸的紅包磚頭,仍然忍不住汗顏,“……我外婆都沒給過那麽多,你太誇張了吧!”
    照那一疊厚度,估計都得有四五萬,到底是誰教季望澄這樣給人發紅包的迪拜包法
    季望澄仍抓準這件事,指責道:“她給了你二十萬。”
    黎星川:“她是我小姨哎。”
    季望澄:“她認識你,比我晚。”
    很好,小季同學開始較真了。
    這樣論資排輩,倒也沒錯,黎星川在被外公外婆接走之前,並沒有親眼見過小姨。
    “好吧。”黎星川深諳對付季望澄的辦法,不再試圖從正常角度反駁,問道,“那你想怎麽樣呢”
    季望澄:“你應該收我的紅包。”
    黎星川:“……”
    他好喜歡給人發錢,這個人他居然爹癮啊!
    黎星川思索三秒:“那按照你的說法,你給的太少了。”
    季望澄居然聽進去了,認真問:“所以……”
    “首先,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其次,我外婆也認識你;最後……”黎星川一通毫無根據的胡說八道,接著獅子大開口,“粗略估計一下,你要給我三千萬。”
    三千萬,三後邊跟七個零。
    季望澄一臉凝重地打開手機銀行,確認餘額。
    黎星川:“千萬要開心、千萬要健康、千萬要幸福,好!這三千萬我收到啦!謝謝你,好心人。”
    季望澄:“”
    -
    下半學期,開學的第一天,歐若瑤被李玄知叫到他們小隊的“基地”,行政樓二樓某間辦公室。
    “有任務需要你配合,長話短說。”李玄知陳述,“接下來一周,組織將不斷派來不同的超能力者,試探黎星川能力具體的作用範圍與作用效果,這一切務必不能被他發現異常,因此需要你幫忙打掩護,以及試探情報。”
    歐若瑤很奇怪:“要瞞著他偷偷進行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他”
    李玄知向她解釋了什麽叫做“認知類異能力”:“……他必須時刻維持著‘不相信超能力’的狀態,否則能力會失效。”
    歐若瑤第一次聽說這種類型的異能力,露出一副‘學到了’的驚訝表情,說:“具體需要我做什麽呢”
    單白跟著解釋:“目前還在和其他超能力者協調檔期,大家都很忙,等確定好具體時間和方案,會下通知的。我們主要負責當氣氛組,讓他們的突然出現變得合情合理,比如‘部門團建混進來一個部長團的朋友一起玩’,期間如果‘朋友’使用異能力造出一些情況,也要幫忙處理……”
    歐若瑤:“演戲!這題我會。”
    單白附和:“對,就是演戲!現在我們小組正式改名‘陪閃哥當普通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黎星川是目前已知的‘最強’超能力者,務必慎重對待。”李玄知看向歐若瑤,“還有一些隻有你能完成的任務,你有覺悟嗎”
    這和尚說話不緊不慢,總給人一種十分正經的感覺。
    某種使命感在歐若瑤胸口燃燒起來,她正色道:“你說,我一定努力做。”
    李玄知:“據我所知,開學第一周學校各級社團部門例會結束後,都會去吃燒烤、喝酒,團建一下。你們的例會就在明天晚上,是嗎”
    歐若瑤:“對。”
    李玄知:“組織需要你做的是,在團建時挑起靈異相關話題,趁此機會和黎星川聊天,套出他對‘超自然’的認知與喜惡。”
    歐若瑤:“……”
    關於黎星川的檔案,記載的內容始終有限,他們能從他的履曆中讀出他曾經受母親苛待、過得很難,並因此厭惡怪力亂神之物。
    但怪力亂神的界限,還能進一步劃分。
    在他眼裏,穿牆是不可存在的,但小姨力氣奇大又是合理的,那麽,也許他同樣相信某些不合理之物的存在呢……比如奧特曼和聖誕老人之類的。
    摸清界限很重要,必須要有人接近他,了解他的想法。
    歐若瑤打死想不到這事能落到自己頭上,她每每記起滿屏幕的【還給我】就頭皮發麻,於是打了個冷戰,第一反應是拒絕:“你和單白跟黎星川是室友,套話應該更方便吧,為什麽不趁著寢室夜談的機會直接問呢”
    李玄知:“好問題。”
    單白:“因為他現在根本不住在宿舍呢。”
    歐若瑤:“他住哪”
    單白:“季望澄家。”
    歐若瑤:“…………”
    歐若瑤指著自己,難以置信地問:“你們知道季望澄多想弄死我嗎我是嫌活得太久嗎我今年才十九歲啊!”
    李玄知解釋:“隻是趁著團建的氛圍,聊天套話,並沒有要求你進行進一步的行動。”
    歐若瑤:“然後和黎星川說話的時候,因為先眨左眼被季望澄弄死嗎”
    李玄知無奈:“隻要你不表現出傷害或者想要搶走黎星川的意思,季望澄不會幹涉他正常的人際交往。”
    歐若瑤:“我不要你覺得,我要季望澄覺得。”
    李玄知:“……”
    嘴上這麽說,歐若瑤深知自己自然不能光拿工資不辦事,雖然季望澄警告過她,用的方式還特別嚇人,但實際上並沒有對她做些什麽。她拿捏好分寸,問題不大。
    仔細想想,來自五湖四海的組織成員們,還要冒著得罪‘天災’的風險,在季望澄眼皮子底下頂風作案、試探黎星川的能力界限、同時不能被黎星川本人發現異常。
    一經對比,她的個人任務頓時顯得沒那麽困難了。
    -
    黎星川想到開學就腦仁疼。
    他從小到大都有開學恐懼症,就像社畜的周一恐懼症一樣,在瀕臨開學的時候發作,盡管大學輕鬆許多……大學也並不輕鬆。
    初高中忙得井井有條,目標也明確,大學則是忙得莫名其妙,每天都在跑奇奇怪怪的日程。
    同班同學都一個賽一個的能卷,大一就開始積極地做項目、做競賽,黎星川想要獎學金,自然也不敢落下。
    他一煩,就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
    然後,突然意識到,這是季望澄的床,季望澄的房間。
    客臥的床已經換了新的,於情於理,他應該搬回客臥,而不是繼續霸占主人的房間。
    黎星川霎時間開竅:“……是哦。”
    哪怕他們認識那麽久,早就能拋開這些條條框框的說法,他自己覺得不介意和人分享一張床,可也該考慮季望澄是怎麽想的。
    他睡覺毫無規律,2點到4點不等,興奮勁上來了,淩晨五點都還在看比賽,索性吃完早飯再睡覺。
    同居的這十多天,季望澄從來沒表現出困倦想熄燈的樣子,閃閃幾點睡他就幾點睡——導致黎星川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和他一樣能熬。
    如果隻是順從配合他的作息呢實際上小季是個早睡黨呢
    ……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以他對季望澄的了解,哪怕直接問,對方也隻會含糊地說“我幾點睡都不要緊”。
    黎星川思考了半秒鍾,覺得不能因為小季遷就自己就可持續性的得寸進尺,一個鯉魚打挺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一樣一樣搬回隔壁客臥。
    走動幾趟,腳步動靜吸引了樓下的季望澄。
    對方走上台階,問:“……你在做什麽”
    黎星川抱著電腦,沒看他,說:“床不是修好了嗎,我搬回去。”
    季望澄默不作聲地走上樓,雙手抱肩,側靠欄杆,視線隨著他的動作轉動,卻絲毫沒有要搭一把手的意思。
    黎星川沒注意到他微妙的情緒變化,兀自整理著衣櫃、桌麵和被單,心想,他應該回宿舍一趟。
    搬來的時候太匆忙,很多東西落在宿舍,但鑰匙丟在容城的家裏了。
    他在房間內,對著門的方向喊了聲“季望澄”,說:“你宿舍鑰匙借我下。”
    毫無應答。
    半分鍾後,黎星川走到門邊,發現剛剛還靠在欄杆邊上的人不見了。
    “……季望澄”他又喊了聲。
    依然無人回應。
    往旁邊房間瞥一眼,主臥也沒有。
    再往樓下看,客廳空空蕩蕩,電視節目沒關,主持人嘰嘰喳喳的。
    黎星川十分驚奇,這人躲到哪裏去了走路還完全沒聲音
    他趿拉著拖鞋,一個個推開房間門,從二樓找到一樓,花了好久,沒有發現季望澄的身影。
    “奇了怪了。”黎星川納悶,“……這是去哪裏了走之前也不說一聲”
    直到晚上,季望澄還是沒有出現,消息也不回。
    打電話,一打就聽到ai女聲在那說抱歉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黎星川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把自己拉黑了。
    他和季望澄實在稱不上有什麽共友,因為這個人壓根沒有朋友,一旦玩消失,很難通過認識的人去定位。
    病急亂投醫,他在宿舍群裏發了條消息。
    -【李玄知單白,小季今天回來過嗎】
    【單白】:沒有哎
    【李玄知】:沒
    【單白】:咋了,你聯係不上他
    -【失聯幾個小時了,不知道去哪裏了,消息也沒回】
    【單白】:為啥啊,你們吵架啦
    黎星川皺了下眉。
    -【沒有啊】
    -【特別突然,我隻是問他借宿舍鑰匙,結果他人不見了】
    【單白】:……你為啥要借宿舍鑰匙,準備搬回來住嗎
    【單白】:大he哪裏不好嗎!你居然還惦記咱們的小破屋!
    -【回來拿點東西】
    黎星川回完消息,下樓換鞋,準備在附近找人。
    ……如果找不到人就去找個地方吃飯。
    如果他養過貓,大概會對“小季突然失蹤”有一些概念。
    畢竟,貓就是那種會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生氣,接著躲到一個難以發現的犄角旮旯裏、任心急如焚的主人怎麽呼喊都不出聲、睜著一雙在黑夜裏反光的眼睛冷眼看著主人走來走去找自己、但死活不願意出現的那種………
    ……無法找到貼切形容詞的古怪生物。
    黎星川繞著別墅區轉了一圈,一路溜達到學校後街附近。
    他的視線隻落在人身上,自然沒發現,一條黑影亦步亦趨地輟在他身後,像條小尾巴,遊移在身後建築物的影子中。
    黑影本身時不時分裂出幾條觸手,互相抽打彼此,仿佛在無聲爭吵“不許看!”、“我的!”、“滾開!”……等黎星川走出一段距離、眼見著要離開視線範圍,又暫時放下對彼此的仇恨,重新凝聚成一股,貓貓祟祟地跟上他的腳步。
    而季望澄本人,遙遙地坐在玉城電視塔的頂層,俯瞰腳下流動的車群,螞蟻般的行人。
    也借著影子的‘眼睛’,緊隨在黎星川身後。
    當閃閃離開他、單獨去做某些事的時候,他常常這麽做,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跟蹤行徑有哪裏不對。
    走了一路,黎星川的目光重心從路上的人,漸漸移到街邊的飯店牌匾上。
    他左顧右盼,實在決定不了吃什麽,路過銅火鍋店時,被眼疾手快的校隊隊長喊住。
    “喂喂。”隊長說,“這不是我們的閃哥嗎,吃過了嗎過來吃點唄”
    跟他一桌的,都是校隊成員,對著黎星川眉開眼笑,七嘴八舌地邀請他。
    “一個假期過去,你小子又變帥了!”
    “都碰到了,過來喝點,不喝就不禮貌了啊”
    “在這找誰呢女朋友嗎是不是有情況了”
    黎星川對他們笑笑:“我找朋友呢,就不和你們一起了,下回再聚。”
    校隊的兄弟們還想挽留,他便進去和他們聊了幾句,一一寒暄過,再走出店門。
    沒走兩步,他看到了季望澄。
    對方站在路燈下,碎發將光影裁成起伏的幾段,輪廓無可挑剔的精致,白光落在他的發旋和肩膀上,像是積了一層雪。
    黎星川有點驚訝,問道:“……你怎麽在這下午去哪了”
    季望澄似乎有點不高興,目光轉向火鍋店,又轉了回來,問:“你不和他們一起”
    “說什麽呢。”黎星川疑惑地看著他,走近幾步,十分自然地說,“我已經退隊了啊,再和他們一起團建,雖然可以,但是沒必要——所以你下午究竟去哪了怎麽也不打聲招呼”
    季望澄忽然沉默,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被這條意料之外的消息驚到似的,上下唇瓣被這一燙,瞬間黏在一起,許久沒開口。
    乍一看是驚喜的,又有些莫名的心虛——這個人向來麵無表情的臉上,意外出現了頗為複雜的情緒。
    這一出乎意料的表現,令黎星川忽然想起來,退隊的事,他根本沒跟季望澄提。
    對方要求了,他在權衡之下也認為退隊是合適的選擇,順其自然地把這件事辦了,從沒想過要借此邀功、或者借此表示“我在意你的想法”……之類的,反倒怕此事給季望澄增添心理負擔。
    他和季望澄的友情,從來都沒有“挾恩圖報”這回事。
    黎星川坦蕩地與他對視。
    半晌,季望澄移開目光,不知道在想什麽,輕聲問:“……因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