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31章(營養液1w加更) 它們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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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夢嬌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倒也不生氣,她從沒有因為自己擁有更強的力量而看不起別人,可整個超能力群體,確實有很多這樣的人,因為處於群體中而順帶被貼上這麽一個標簽,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接著,她試探著詢問了幾個有可能會讓季望澄發怒的問題。
    黎夢嬌:“你想讓黎淑惠怎麽樣”
    季望澄:“我要她死,閃閃不同意,所以先這樣。”
    半死不活的,每一天都活在噩夢中,一次次受折磨,一次次死亡,再重生。
    黎夢嬌:“你恨她嗎”
    季望澄重複:“我要她死。”
    黎夢嬌:“如果閃閃畢業之後去外地工作,或者搬家,離你很遠呢”
    季望澄:“沒關係,我會追上去的。”
    黎夢嬌:“你不能接受沒有他的生活嗎”
    季望澄:“不能。”
    季望澄一一答了,情緒穩定,像個智能問答機器人,無論對方詢問什麽,他都會從自己的大腦中找出一個最直接最匹配的答案回複。
    十分誠實,沒有任何撒謊的跡象。
    黎夢嬌咋舌。
    她早就從閻哥那裏聽說“天災從不說謊”,大部分時候略過問題、懶得回答,而他說出口的,必然是真話。
    “謊言”這種技能,不談它的道德屬性,從結果來看,謊言是為了滿足個人目的施展的手段。
    季望澄不需要用那麽曲折迂回的辦法。
    他不喜歡什麽就直接毀掉,喜歡什麽就搶過來,抬一下手指就能讓成千上萬人遭殃,擋他路的一定會被碾成齏粉。
    有這樣的力量,他不屑使用任何言語上的技巧,浪費時間精力。
    但季望澄也是騙過人的。
    他對黎星川說過謊,這個謊言貫穿他們的幼年與大半懵懂的青春期,將近十年,到現在都沒停下。
    而他說謊的目的,卻並不為自己,是為了維護黎星川平凡而幸福的日常生活。
    這讓黎夢嬌心情複雜。
    “天災”的惡名如雷貫耳,哪怕再多人告訴她,“天災”有多麽重視他那位普通人朋友,她依然先入為主地站到反對的立場,認為黎星川是被他欺瞞的可憐小孩,即無辜,又倒黴。
    如果她有更加高等的能力,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兩人被綁定。
    可真正接近之後,她發現情況完全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季望澄,甚至比她這個血緣意義上的家人更怕黎星川受到傷害。
    與此同時,這些年來,他為他做的也比她更多,小心翼翼到一種令人訝然的地步。
    黎夢嬌自知沒有立場去質疑他的對待這段關係的真心,她擔心的,是未來。
    黎夢嬌問:“你覺得你和閃閃是什麽關係呢”
    季望澄想了想:“他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好,在這種關鍵問題上也很“聽話”。
    黎夢嬌知道,此時季望澄願意站在這裏和她談話,隻因為她是閃閃的家人,念及此,他願意把少得可憐的一點耐心施舍給閃閃尊重親近的長輩。
    她說:“如果,我是說,假設有那麽一種情況,閃閃談戀愛了,你想過嗎”她打了個補丁,“他的戀情並非由任何人設計,是在某天自由發生的。”
    季望澄的神情終於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像是一隻原本正懶洋洋小憩的雪豹,忽然進入了警覺狀態。
    “……我想過。”他說,“也有應對的辦法。”
    黎夢嬌:“你會怎麽辦”
    季望澄忽然說:“你認為‘人類’是地球的主宰嗎”
    這問題轉得毫無章法,一下就從戀愛層麵拉到了人類學,黎夢嬌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隻聽對方兀自說下去。
    ‘人’總認為獨有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力,是整個族群引以為傲的標誌,由此能一時成為星球‘霸主’。
    “人們常常以為自己有選擇的餘地。”季望澄平靜地敘述道,“他們當然可以做出選擇,但選擇的範疇,早就被無形的條條框框界定。”
    因此,他最後的回答是:“我當然尊重閃閃的選擇,他是自由的。”
    他是自由的,相對自由。
    當這個“選擇”範疇,在天災之力的幹涉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所看到的,便是季望澄希望他看到的;他能選擇的,就是季望澄為他準備好的。
    黎夢嬌聽懂了,並在這瞬間頭皮發麻。
    這個瘋子。
    她聯想到所謂的“末世”,心想,如果是季望澄,完全做得出“因為閃閃戀愛了就毀滅世界,從而逼他回到自己身邊”這種決策,並在判定其可行性之後立刻執行。
    生活拮據的人,很難理解那些富豪一擲千金的行為,買雙奢牌印花的木筷子十萬塊,輕易地浪費掉貧困家庭幾年的生活費用。可對於富豪來說,這一行為盡是說明他們看上一雙筷子,喜歡,想買,於是買下。
    季望澄就是絕對力量領域的“富豪”,他毀滅世界,隻是因為他恰好有這種力量,而這麽做可以挽回閃閃,在這個過程中,其他人的悲慟,又關他什麽事
    黎夢嬌勸不了他。
    她沉默許久,也說了句與問題似乎並不相關的話:“……如果所有人沒有超能力就好了。”
    沒有出人意料的異能效果,沒有難以想象的驚險刺激。
    也沒有翻天覆地的危險。
    工作這麽多年,希望世界上沒有任何超能力者,反倒成為她最樸實簡單的心願。
    季望澄:“為什麽”
    黎夢嬌:“你不這樣認為嗎”
    季望澄:“不。”
    “你不用處心積慮地瞞著他。”黎夢嬌想到自己,有些心累,“也不需要擔心他會發現,或者他會因你遭遇危險。”
    季望澄冷聲道:“所以我就該看他被黎淑惠欺負嗎”
    就像從前那個懦弱無能的廢物所做的那樣
    看著閃閃任人欺淩,既生氣又害怕,卻無能為力,淌著眼淚小聲喊他的名字嗎
    隻有成為“天災”,是他最不後悔的事。
    黎夢嬌想到這件事,自責且心虛,語氣也不知不覺弱了下來:“……我沒有這個意思。在這方麵,我是失責的。”
    “你當然失責。”季望澄話鋒一轉,“你給黎淑惠送過月餅。”
    黎夢嬌原本心情沉重,突然哭笑不得,不知道這兩件事怎麽能聯係到一起,承認道:“是,不過這有什麽關係嗎”
    她雖然不和黎淑惠見麵,但禮數上做的周全,逢年過節該給的禮物還是會買雙份,托外婆轉交,其中自然也包括月餅。
    自工作起,黎夢嬌的收入就一直是普通白領難以望其項背的水平,在消費上自然也不吝嗇,要買就買高檔的。
    她給黎淑惠送的月餅,在十年前就要六百多塊錢一盒,盒子做的足夠精致漂亮,一盒隻有六隻。
    就像全聚德之於北京烤鴨,這個牌子在月餅中同樣享有盛名,檔次夠高,至於好不好吃,則見智見仁。
    黎淑惠對黎星川吝嗇,對自己一點都不含糊,收到就拆開吃了,嫌膩,吃了幾個就丟到一邊。
    黎星川像隻謹慎的小倉鼠,偷偷摸摸觀察了幾天,發現她確實把昂貴月餅忘在腦後,把剩下四個揣進兜裏,帶給季望澄。
    他跟季望澄繪聲繪色描述了自己的偷運經曆,分給他兩個,又問:“你吃過嗎”
    季望澄說沒有。
    別人送了很多盒,就放在廚房儲物間內,但他確實沒嚐過,這麽說,也不算說謊。
    那個下午,他們一人吃了兩個月餅,很甜,確實不好吃。
    不過他像對待八寶糖那樣,十分珍惜地吃完了,在那之後,卻覺得很難過。
    後來回憶起來,季望澄隻覺得遺憾。
    如果他早一點殺死另一個廢物,從這具身體中醒來,閃閃不用受那樣的委屈。
    哪怕代價是欺騙他,是永遠不能說真話,但沒關係。
    一年兩年,是謊言。
    十年二十年,深信一輩子的東西,就是真相。
    -
    季望澄推門而入的時候,黎星川嚇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出去的走路沒聲啊”他說,“我還以為你睡覺了呢。”
    桌上擺著空掉的pia盒。
    季望澄:“你吃宵夜了”
    黎星川:“是啊,早知道給你留點了。”
    接著,他講了自己曲折離奇的拿外賣經曆,外賣小哥對這片區域不熟悉,明明是自己送錯兩次還死不承認,認定是他拿了外賣還要為難自己,雙方互相扯皮,足足拖了半個多小時。
    季望澄聽著,適時給出一些回應,讓他十分氣憤地說完了這件事。
    “我想給他個差評,太有病了。”黎星川憤憤地說,“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半夜掙辛苦錢不容易。”
    他說的這些,季望澄都知道。
    那團假裝自己是吸水墊汙漬的黑影,一直緊緊黏在他的身邊,躲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裏,將一切舉動收進眼底,傳給不遠處的季望澄。
    它共享了一部分宿主的習慣和情緒,看到討人厭的外賣小哥氣閃閃,第一反應是弄死他,不過努力忍住了。
    它看到閃閃打開外賣軟件,想給差評,連差評理由都寫好了,最後關頭自言自語一句句“算了”,沒有發送。
    【閃閃!不生氣!不生氣!】
    【閃閃!可愛!】
    ……由於情緒激動,它忽然分裂成了兩半,同時產生了兩道意識。
    分裂成功的瞬間,影子們就成為了敵人。
    【閃閃!我的!】
    【我的!不許碰!】
    【滾開!我的!】
    【是我的!】
    ……然後又分裂出了四條影觸手。
    就這樣,以一種指數爆炸的方式不斷進行著分裂,畢竟目前的情況很安定,它們有充裕的時間一決高下。
    接著,黎星川一邊吃外賣一邊看電視,沒注意到身後有好多塊黑泥史萊姆瘋狂互毆。
    每一條黑影都是季望澄的一部分,擁有相對獨立的意識,當情緒激動時便容易分裂,因此在無需統一作戰的情況下,它們會像真正的仇敵那樣,相互嫉妒、相互攻擊,殺死彼此,以圖獨占閃閃。
    不過此刻,季望澄把它們召集回來,它們變回了他。
    他坐到黎星川身邊。
    “明天要上課。”季望澄說,“怎麽還不睡覺”
    -
    淩晨五點,女生宿舍,陽台。
    “蛋白!你知不知道今天要上課啊!”
    歐若瑤穿著睡衣,壓低聲音講電話,然而依然十分抓狂,“大早上的擾人清夢,你禮貌嗎現在才五點鍾!我今天晚上還有部門團建要去套黎星川的話!睡不好哪有狀態!”
    單白:“大小姐,這不是有任務嗎”
    歐若瑤:“你說。”
    “哎,就剛才,有個超能力者突然過來,非說要見黎星川一麵,看看他到底能有多厲害。”單白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煩,“……他呢,嗯,反正就插隊了。”
    歐若瑤:“是那個首都的嗎在玉大有個同學正好和黎星川朋友的那個他不是計劃這周末過來嗎”
    單白:“不是,說了是突然來的,這位……挺麻煩,反正你和他打打配合,部門團建把他帶過去吧,說是你弟弟之類的,反正團建帶家屬和好朋友很常見嘛。”
    歐若瑤:“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過為什麽要這個點打電話給我,你就不能白天再說嗎。”
    單白說:“你得知道,這位成員能力和年齡都很合適,本來就是測試計劃的人選之一,他聽說自己的輪次排在很後麵,心裏不爽,想會會黎星川,看他是不是有傳言中那麽厲害。於是執意插隊,把自己的輪次換到前麵來。”
    “根據檔期調換輪次,確實可以……但這要一級級打申請走流程的吧有這麽快嗎”
    “他是個新人,剛加入組織。”
    “新人有特權嗎”
    “好問題,是這麽回事兒。新人沒有特權,可新人有個好爸爸呀!”
    “……”
    “他爹姓黃,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黃老賊……黃老他還特意給閻哥打了個電話‘道歉’,說自己兒子衝動,希望他能‘教訓’這臭小子。”
    歐若瑤好像有點懂了:“所以呢”
    單白:“他馬上要到了,來玉城南站為你的今日搭檔接風吧,加油,特種兵!”
    歐若瑤:“…………”
    歐若瑤十分麻木,很想一走了之,然而她看了眼自己的工資短信,覺得也不是不能撐一下,遂把自己一通收拾,打車趕到玉城南站。
    南站北出口,她遠遠看到了一個十分騷包的身影。
    男生腳蹬切爾西,穿一身鉚釘皮衣,晨光熹微中頂著一頭綠到她發慌的頭毛,墨鏡架在鼻梁上,腦袋仰得和水鴨一樣,仿佛在用肢體語言說“誰能與我一戰”。
    他渾身上下都寫著“孤獨求敗”。
    歐若瑤:“。”
    不愧是新人,狂的不成樣子,一看就沒挨過來自天災的毒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