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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口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隻看見堂屋門開著,外麵是一片黑暗。 就像是濃的化不開的霧,什麽都看不見。

    我於是到了奶奶房間裏,奶奶的房間也是昏暗異常的,我看見奶奶正睡在床上,似乎也是在睡覺,我於是就喊了奶奶一聲,因為害怕,我還沒有從白天的恐懼中緩過神來,而且我喊奶奶的意思也是想回大伯家裏去看看母親怎麽樣了。

    就在我有這個念頭的時候,我忽然聽見母親在院子裏喊我:“揚子,該回去了。”

    我聽見母親的聲音。於是就打算出來外麵,但是就在我折身的時候。忽然看見奶奶站在房門口,陰沉地看著我,我看見奶奶站在門口嚇了一跳,然後頭皮就麻了,同時看向床上,而床上奶奶還在沉睡,我看著門口的奶奶有看著床上的奶奶問:“奶奶你……”

    門口的奶奶忽然用陰厲的聲音和我說:“我不是你奶奶,你奶奶在床上。”

    我聽見她這樣說,恐懼再次襲來,同時身子朝床邊退過去,因為我知道這個人肯定是沒安好心的,我到了床邊上,於是回頭看了一眼奶奶,哪知道就看見奶奶一動不動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到可怕。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空洞地睜開著,早已經沒有了生氣。

    而在奶奶身邊,我看見放著那一麵銅邊鏡子,隻是透過鏡子卻什麽也看不到。裏麵竟然沒有奶奶的半點影子。

    我看見是這樣的情形終於像是明白過來了什麽,於是看著門口的奶奶說:“你是鏡子裏麵的煞!”

    她不置可否,卻點了點頭說:“你總算是開竅了。”

    這時候我終於明白奶奶為什麽會死而複生,這根本就不是死而複生,而是借屍還魂,煞成了陰魂,而且還是奶奶自己的煞成的陰魂,換句話說這就是她自己,自己附在自己身上,這根本就是看不出來的啊。

    然後她和我說:“現在你也該知道自己身在什麽地方了。”

    然後她就往外麵走。我知道她是要帶我到院子裏去,想到白天的場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我並沒有看花眼,嬸嬸被融化在了腐土當中,屍肉成了其中的一部分,而剛剛我聽見母親的聲音,想到這裏我立刻出了來,隻是院子裏沒有母親的身影,我隻看見白色的翻湧的浪潮,就像是海浪一樣,但是我知道不是,這是如同稀泥一樣的腐土。

    陰氣和屍氣越重,腐土會越稀,像現在泥土就像水浪一樣,可以看出這下麵的陰氣和屍氣是有多麽的可怕。

    我站在屋簷下根本動也不敢動,而接著我才看見旁邊的柱子已經不再是柱子,而是一具具森森的白骨支撐起來的,我看向身後,身後的屋子裏吊滿了屍體,我隻能看見一雙雙腳這樣吊著,我忍不住驚呼出聲,這時候“奶奶”和我說:“這些都是死後不能安生的陰魂,我請了鬼菩薩來把它們全放出來了,包括這地下的風水禁製。

    說完我果真看見有屍體從腐土中出來,一雙雙手和身子,我瞬間隻感覺自己已經徹底被包圍了,站在屋簷下不知所措,接著我的腳踝被抓住,然後我身後有人狠狠推了我一把,我就掉進了腐土中,當我掉進去之後,我就像是掉進了水池裏一樣,身子立刻就下沉,我最後隻看見屋簷下站著譚歿正在朝我笑,我聽見“奶奶”說:“這下最後的麻煩也解決了,這個家的人實在是太好騙了。”

    之後我就沉進了腐土之中,徹底沒有了知覺,也沒有了疼痛。

    當我重新醒過來的時候,我站在奶奶家的院子裏,院子裏空蕩蕩的,而且漆黑得不成樣子,宅子更是漆黑得什麽都沒有,沒有任何生氣,接著我聽見大門口傳來一聲響動,我看見那裏似乎有一個紅點一樣的亮光,像是香燭的炭頭,但是卻不敢很肯定。

    之後我就聽見門外有人悠長地喊我的名字,我一直看著那裏,直到最後聲音越來越近,直到一個人提著一盞昏暗的燈籠出現在門口,我才看見這個人是母親,她旁邊還站著父親。

    我有些不解地問:“父親你怎麽也來了?”

    接著我就聽見母親和我說:“揚子我們該回家了,我們是來接你回去的。”

    說完他們就示意我過去,而也就是在這時候,我忽然意識到我的身子很輕,我低頭看向腳下,卻看見泥土中有一具一半露在外麵一半沉在裏麵的屍骸。隻是這已經是一具骨骸,身上的皮肉零星的掛著一些,像是早已經被腐爛殆盡一樣。

    我從這具屍骸中抽身出來,走到父親和母親身邊,剛要說什麽,忽然聽見一聲劇烈的竹梆聲音響起來,我才看見前麵有兩個打著紙雨傘的人,我問母親他們是什麽人,母親笑著沒有回答我,隻是和我說:“我們走吧。”

    於是我就迷迷糊糊地跟著母親和父親一直往外麵走,而那兩個人一直在前麵印著我們,始終保持著十來米的距離,最後我發現我們走的位置是朝著新家去的,我問母親,母親指了指前麵隻有一片黑的房子說:“我們要回家去呀!”

    我看見我家荒棄的宅子,不,並沒有荒棄,還是和我一直住著的地方一樣,一點也沒有損壞,那兩個打著雨傘的人到了門口就站在門口沒有動,而是雙雙站在外麵,隻是他們用雨傘將自己的頭給遮住了,我隻能看見他們的衣服一紅一白,看著有種別樣的陰森感覺。

    而母親則提著燈籠和我很快就進去到了宅子裏,進去之後我看見裏麵點著微弱的燭火,奶奶、大伯、嬸嬸和一些我沒見過的長輩們正在院子裏站著,看見我回來就說:“揚子接回來了,最後一個也回來了。”

    我想問什麽接回來了,我們又是要去哪裏,這時候他們已經湧到了我身邊,奶奶拉著我的手說:“你沒有被嚇到吧,我們怕你丟了所以才特地讓你母親和父親你找你,還好還好!”

    看著奶奶這樣的笑意我隻覺得很恍惚,而且有一種異樣的陌生,但很快大伯他們也到了我身邊,和我說這話,我隻覺得他們的話語都像是遙遠的隔音,就像隔著千山萬水一樣。

    最後他們就一起帶著我到了院子裏的井邊上,隻見爺爺說:“我們走吧。”

    說完他就率先跳了下去,之後是奶奶,再接著是大伯他們,母親推了推我讓我先下去,我站到井邊上,隻看見下麵全是水,但又好像不是水,我好像看見下麵是另一個世界。

    最後我就這樣跳了下去,感覺人一直在墜落,一直在墜落,那種無窮無盡的墜落感讓哦我猛地從床上翻身起來,然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時候我看了看身邊,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外麵太陽都已經升起來了。

    我疑惑地起床來,那種劇烈的陌生感一直讓我顯得格格不入,我走出房間,看見母親正在忙出忙進的做著什麽,父親坐在屋簷下喝著茶,看見我和說:“你怎麽起來這麽晚,快去喊你大伯嬸嬸來家來吃飯。”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

    父親卻已經催促了起來:“還愣著做什麽,是你自己纏著要我們全家幫你慶生的,到了生日這天又不想過了嗎?”

    我困惑地重複一句:“慶生,幾歲的生日?”

    這時候母親和奶奶從廚房裏一起出來,母親到我身邊戳了我的頭說:“都十六歲的人了怎麽還呆愣的,還不快去喊你大伯和嬸嬸去。”

    我重複一句:“十六歲?”

    正在這時候忽然有人進了來,父親立刻就迎了上去,我看見丁玄已經走了進來,父親則說:“丁先生你來了,今天就拜托你了。”

    之後我才知道,這個先生是請來幫我過關埋生石的,就是農村過生日很常見的一些儀式,類似於祈福之類的。

    丁玄看我一眼,然後就朝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隻用我和他能聽見的聲音說:“這一回你應該知道該怎樣做了。”

    然後他就和父親坐下了喝茶,我看著他們,又看著這個幾乎從來沒有變過的家,忽然意識到,一切都沒有變,又似乎都變了,因為這座宅子,因為那一口井。

    想到這裏,我自己也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然後出了家門去請大伯和嬸嬸,出來之後,我朝門兩邊各說了一句:“家宅萬和,百無禁忌!”夾來歲巴。

    我聽見空無一人的門兩邊同時傳來一個聲音--生死無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