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染拿出手機，撥弄了幾下，將手機放到桌子上。
    手機自動播放了一段視頻。
    視頻裏，一個男人對著鏡頭詳細交代了桂姨染病的經過。
    “是她，是朱雲墨讓我這麽幹的。
    那個時候我們正是蜜戀期，我也沒有多想，便做了這傷天害理的事。”
    那個男人就是當年那個醫生，二十多年不見，他頭發已經花白。
    但是麵目輪廓還是那個樣子，變化不大。
    桂姨認得他，那兩年，就是他給她看病。
    桂姨慢慢站起身，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揉搓著胸口的衣襟。
    那被揉搓的擰巴的衣襟，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牽扯著，撕裂著。
    她慢慢閉上眼，還是不能相信。
    她微微搖著頭，慢慢哭了出來。
    她乞求似得走到沈茉染麵前，抓住她的手，“少夫人，從第一次見你麵我對你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在這個世上，我很少相信人，包括我的丈夫。
    但我信你，且隻信你。
    你告訴我，我真的被朱雲墨騙了嗎？”
    沈茉染點頭，“我很認真的告訴你，你被她騙了。
    她對你的好，都是帶著目的的，她就是要讓你做她死後的那雙手，替她做未竟的事。
    不僅僅是你，她的兒子，杜疏越，她也沒有放過。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是她卻拿著她兒子的人生去報複。
    這樣的人，不可能對你這個外人有一絲憐憫。”
    沈茉染說完這話，南宮知蘿微睜開一隻眼，看了一眼沈茉染。
    覺得她還是太年輕，太仁慈。
    對著這樣的人，有必要這樣掏心掏肺的說話嘛！
    桂姨聽後，頓時不淡定了。
    她拉住沈茉染，“我還是不信，你怎麽知道這些事？”
    沈茉染背過臉，沒再看她，“你隻要知道真相就好了，隻要知道為那樣一個人不值就行了。”
    如果沈茉染像南宮知蘿一樣，在這種情況下還趾高氣揚的和她對視。
    她一定會覺得沈茉染說的話真假參半。
    但是沈茉染明顯不想看她，那份不想看，裏麵有深深的同情。
    桂姨慢慢走出小茶幾，向著沈茉染鞠了一躬，“謝謝你。”
    在她出門時，沈茉染突然追上去，“你應該學學杜疏越，看清了就放下。”
    桂姨慢慢轉身，看著沈茉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
    這麽多年，杜公館裏麵的人怕我恨我，都希望我死。
    而其他人，覺得我是一個活死人。
    少夫人，你是唯一那個對我好的人。
    你知道為什麽嗎？”
    沈茉染看著她，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她們隻見了寥寥數麵，根本談不上交情。
    “你還記得那一夜嗎，我在你的房門前蹭地走路？”
    沈茉染怔怔看著她，並沒有答話。
    “我是故意的，就是嚇你。
    我覺得你會出來罵我，但是你沒有。
    你是所有到杜公館裏不覺得我是異類的人。
    我一直細細觀察你，但你確實不怕我。”
    她說完，就走了。
    沈茉染倒是詫異極了，她有把表情掩藏的這麽好嗎？
    她見桂姨，心裏怕得要死，什麽時候不怕了？
    桂姨離開，南宮丞走到她麵前，“幹嘛和她說這麽多？”
    或許是剛生完孩子，母愛爆棚，沈茉染此刻看到桂姨，更多的確實是同情。
    這份同情，她自己都覺得詫異。
    她癟癟嘴搖搖頭，“我就是覺得她可憐。”
    他們轉身走到南宮知蘿身邊，她已經有了絲絲睡意。
    她擺擺手，讓他們回去。
    南宮丞走過去，“我剛走她就來了，保不齊，我們一離開，她還會回來。”
    南宮知蘿睜開眼，“年輕時見過桂姐幾麵，她不是省油的燈。
    她現在肯定會去找那個醫生，質問他，茉染說的是不是真的？”
    南宮丞點了點頭，給陳青和打了電話，派了保鏢過來。
    誠如南宮知蘿所說，桂姨果然去找了那個醫生，在他那兒得到了證實。
    她心裏其實是有預判的，從杜疏越毫無留戀的離開，她心裏就犯了嘀咕。
    隻是事情沒有到自己身上，還有一絲絲僥幸罷了。
    她的二十三年，原來全是一場夢。
    夢醒了，她才發現。
    在這場曠日持久的複仇計劃中，她和杜疏越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
    她甚至比杜疏越還可憐。
    她孑然一身，有丈夫跟沒有一樣。
    她將自己活成了活死人，神態、語氣、穿著、走路，她都在模仿死人和僵屍。
    之所以這麽做，就是為了提醒杜奮進，朱雲墨的死，他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這一輩子，他都該在痛苦、絕望、孤獨中度過，他這一輩子，都該贖罪。
    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杜奮進早就知道朱雲墨的真實麵目，是她一直在哄騙自己。
    她磕磕絆絆的來到朱雲墨墓前，將籃子裏的果品和點心拿了出來，一一擺好，並給朱雲墨深鞠一躬。
    旋即她坐到她的墳頭，拿出毛巾為墓碑擦拭了一番。
    經過擦拭，朱雲墨那個清麗姣好的麵容再次出現在她麵前。
    她慘淡一笑，“夫人，我來看你了，隻有我一個人，你的兒子沒有過來。”
    說著她剝了一個橘子，放到墓碑前。
    “杜奮進將你的真實麵目告訴了他，他傷心欲絕，出國去了。
    我挽留不住他，因為他太傷心了，這一走，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回來。”
    她又打開蛋糕盒子，將朱雲墨最喜歡的水果蛋糕拿了出來。
    “這是你最喜歡的蛋糕，我一直記著。
    你所有喜歡的東西，我都記得。
    隻是你，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們知道了你的欺騙，該怎麽活吧！”
    桂姨抬眸和朱雲墨的遺照對視，“你真狠啊，與你嘴裏不是人的南宮知蘿相比，你真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知道自己要死了，培養了兩個爪牙，讓我和疏越替你掌控杜公館，替你折磨杜總，替你羞辱南宮知蘿。
    我沒有白白崇拜你，這幾個人當中，你是出類拔萃的心狠手辣。”
    說著，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流出。
    她用難以描摹的情緒抬起手，輕輕抹了一把淚。
    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痛苦絕望表情，她看著朱雲墨，就那樣看著，看著她對自己笑，就像生前一樣，腦海裏還依稀聽到朱雲墨開口。
    輕輕喚了一聲，“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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