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依言出去，臨走之前還給了李景天一個眼色，示意他小心應對。

    但李景天卻在這一眼當中，看出了一絲心疼……

    ？？？

    這人到底是要鬧哪樣？

    不就是師父想跟他說幾句話嗎？

    至於嗎？

    禪門被關，屋內隻剩下李景天和道法禪師二人。

    禪師沒有著急開口，而是沉默了差不多有十分鍾。

    “阿天，你還記得，到這裏是第幾個年頭了嗎？”

    年頭？

    李景天暗想，如果真的要算時間的話，他來這裏……

    應該還不到半小時。

    “你可還記得初見為師時的模樣？”

    初次見麵？

    那不就是現在嗎？

    他知道，道法禪師說的是真正的阿天。為了繼續扮演這個身份，不被戳穿，他也隻好低頭裝鵪鶉。

    一點信息都沒有，這讓他怎麽裝？

    好在道法禪師沒有在這兩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見小徒弟一直都沉默不語，隻道他是一時傷感，不想開口。

    末了，方才長長歎了一口氣。

    “罷了……你三歲就來到了我這寺中，如今十七年過去了，別說是你，許多事情，就連我都記不太清了……”

    “十七年啊！畢竟是太久了……”

    李景天心中有著不小的驚訝。

    敢情……他今年已經二十歲了？

    三歲就來到寺中……難怪師父和師兄對他都如此寵愛。

    所以……他這是開啟了團寵副本？

    可是老爺子既然養了他這麽多年，又寵了他這麽多年，現在這又是鬧哪出？

    “師父，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

    道法禪師卻是一笑！

    “你呀，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毛毛躁躁地爬到我身上，來拽我的胡子。十七年過去了，還是沒能改掉這個毛躁的毛病。”

    “也罷，今天我叫你來，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不，準確的說，是通知。”

    說完，道法禪師正襟危坐。

    “為師現在正式通告你，你在本寺中修行時間已滿，是時候下山了。”

    ？？？

    李景天一愣。

    剛來到這個世界認識了兩個人，好不容易把人物關係理順，這就要離開了？

    “師父，這……”

    道法禪師卻一伸手，直接打斷了李景天的話。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是人間悲歡離合，月亮陰晴圓缺，總有變數。”

    “當初三歲的時候，你突然出現在我寺門口，我便知道你是被人遺棄的。所以這麽多年以來，我頂住寺裏的壓力，堅持沒有讓你剃度，便是算出你身上還有俗事未了。六根不淨，不能入我之門。”

    “如今你且下山去，了了塵緣，也不枉一樁美事。”

    塵緣未斷？

    六根不淨？

    李景天的腦中飛速思索著——

    這設定怎麽越來越像小說了？

    莫非他就是那小說裏的男主？

    李景天的神思開始遨遊……

    傳說中未了的塵緣……

    難道山下有個漂亮姑娘正在等著他？

    說完，他也不等師父繼續說，便朝著師父磕了一個頭。

    “多謝師父多年教誨，徒兒這就收拾收拾下山了！”

    ？？？

    道法禪師卻是一愣！

    想象中的疑惑、不解、對師父的不舍、對師門的眷戀……

    怎麽統統沒有呢？

    他就這麽愉快地接受了？！

    “那個……阿天啊！師父說讓你下山去曆劫，你就沒有什麽想法嗎？”

    李景天的眼睛轉了轉。

    “沒有啊！不是您說，我六根未淨，塵緣未了，讓我下山去了了這段緣嗎？”

    “我知道，你這都是為了我好。”

    道法禪師一時間有些跟不上李景天的腦回路，半晌方才擠出一句：

    “你就不問問，你的塵緣在哪裏，如何才能了斷？”

    李景天想了想，隨即一擺手。

    “不用，塵緣天定，既然注定是劫難，又怎麽可能輕易算出來？”

    “即便算出來，想來師父也不會輕易告訴我。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就讓徒兒自己去闖一闖吧！”

    ……？？？

    道法禪師心中慨然。

    想他修佛幾十載，還沒有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看得清楚！

    想當初，剛剛算到自家小徒弟必須下山曆劫，道法禪師每天都憂心如焚，既怕小徒弟不想下山，又怕他下山之後受人欺負，無法度過劫難。

    若是他一步一坎，到時自己連救他都不能！

    另外……如果阿天執意不想下山，自己又該想什麽借口，來讓他離開呢？

    想不到，這麽長時間的糾結，竟然一點都沒有派上用場！

    阿天就這麽愉快地接受了！

    “為師問你，下山之後，你可知要往哪裏走？”

    李景天想了想，他對這個世界還不甚了解，甚至何年何月，身在何處都不知道。下山之後的確沒有方向，索性沉下心來：

    “請師父指點。”

    道法禪師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象中的畫麵——

    迷茫的徒弟虔誠地跪在自己腳下，祈求自己的指點……

    對嘛！這才是應該有的畫麵！

    道法禪師一捋胡須。

    “阿天，咱們苦修門，修的是苦修道，一切皆以苦修為主。你下山之後，萬不可縱情享樂。”

    “記住！唯有苦修，才能保得性命！”

    “你此番下山曆劫，目的是要找到一座建在海邊的九層寶塔。那塔中藏有我苦修到的箴言。隻要找到這真言，便能修成苦修道，進而得以飛升！”

    “千百年來，多少人曆經磨難，也未能找到這九層寶塔，你此行……為師實在是擔心啊！”

    海邊？

    九層寶塔？

    即便李景天已經有了兩世的記憶，也不知這海邊九層寶塔，到底長什麽模樣。

    更何況……

    這事聽起來就不怎麽靠譜。

    怎麽可能有人敢在海邊建寺，還建了九層那麽高？

    海灘受得了嗎？

    不過……他看到道法禪師滿臉虔誠，也不得不信。

    “徒兒受教，即日便起身離開。”

    道法禪師終是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阿天，你務必記住，此一行千萬不可享樂。為師讓你苦修十七載，如今隻差一道劫，便可功德圓滿，切不可在這個時候前功盡棄！”

    “切記！一切苦修為主！”

    李景天點了點頭。

    雖然他現在還不知苦修道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最起碼知道，此一番下山曆練，怕是要受些苦頭了。

    本以為這苦頭下山之後才會一點一點地吃到，沒想到五分鍾之後，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就頓悟了——

    家徒四壁，除了床上的簡易被褥，以及離床不遠的殘破木桌上麵，放著一個油膩的水壺……

    這到底是禪房，還是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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