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堯兒上學以後，棠家開了一個小型的家庭會議。
    說的正是棠堯的親生父母要來的事情，“老大？”
    棠大哥揉了揉酸澀的眼眶，勉強撐起了一抹笑容，“這是好事兒，堯兒總算是等來親生父母了。我想想，該怎麽和他說。”
    張桂華抿了抿唇，“你嘴笨，讓我說，別讓孩子以為咱們不要他了。”
    全家人都很喜歡棠堯，這一刻縱然舍不得，也要舍得。
    本想等堯兒下午放學回來再說，誰知韓家夫婦更快一步來到了棠家村。
    下午，富陽村就來了一輛軍車。
    一來就打聽棠家，近幾日棠家可是出盡了風頭，村民隻當又是哪個領導來慰問人家高考狀元了。
    就是這長相有點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們是來找棠恬還是夏小南的？這兩個姑娘可出名了。”
    車裏的李月不解，農村丫頭怎麽個出名法，難不成是行為不檢點？
    想到這裏，她低下了頭，不知盤算著什麽？
    韓瑞年仔細一想，就記起了棠家的家庭成員。
    他連忙下車，問道：“他們怎麽了？”
    “你不是來送獎金的？”見對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村民也猜不出韓瑞年在想什麽，“可能是我誤會了，最近棠家這兩個丫頭考上了我們省的文理科高考狀元，來了許多領導慰問，所以我以為你們也是呢？”
    韓瑞年聽了這話，一顆揪著的心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雖說是很偏遠的山區，可能培養出兩個大學生的人家，應該不會薄待了堯兒。
    他又沒忍住打聽了一番，“老同誌，我聽說他們一家領養了一個小男孩……”
    那村民長這麽大也沒見過幾個大人物，現在見一個穿著軍裝的人喊自己老同誌，心裏別提多美了。
    恨不能拉著人家多聊幾句，“你說的是堯兒吧？”
    韓瑞年早就知道兒子現在的名字，可能是孩子當時記得自己叫堯兒，所以隻是改了個姓氏，他不確定三歲多一點的孩子還能記得多少。
    “對。”
    “他們老棠家對這個孩子……”村民豎起了大拇指，“沒話說，就算是親生的，也不可能做到他們這個份上，當初棠家老大多好的條件，娶媳婦也不愁，但是自從撿了一個孩子回去，那裏有姑娘願意跟著他？”
    聽到這裏，韓瑞年立刻抽出了煙盒。“老同誌，你抽煙嗎？”
    村民咽了咽口水，“抽，我抽煙。”
    韓瑞年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根煙，親自為他點上。“你再多說說他們家的事兒。”
    為了一口煙，村民也是拚了，反正棠家對堯兒好，這話也不是說不得。
    “後來棠家老大就被耽誤了，那老二都結婚了，老大現在帶個孩子，還一直沒結婚呢？對外麵說媒的人放話了，棠家老大的媳婦必須對棠堯好。”
    村民再次狠吸了一口煙，與他抽的大旱煙果然不一樣，這玩意沒有勁兒，但是味道真香。
    “咱們都是地裏刨食的人，能吃飽飯就不錯了，他們老棠家還把那孩子送去上學，夏天的時候，大隊長家的小孫子罵了棠堯是野種，帶著一群小孩欺負他，孤立他，這事兒被棠恬知道了，你猜怎麽著？”
    韓瑞年從車裏又掏出了兩包煙，其實村民也隻是賣了個關子，為了故事說的更有趣一點，也沒真心想得到什麽好處。
    被韓瑞年這麽一塞，突然就給整不會了。
    “我，這哪裏使得。”
    “拿著吧！”
    再三推阻後，村民拗不過，最後隻能收下，也不敢再賣關子，將棠家維護棠堯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
    韓瑞年心中大為震撼，可能也沒想到兒子這麽幸運，竟然碰到這樣好的一家人。
    與村民道別以後，他們又朝著棠家開去。
    直到回到了家，村民才拍著大腿，“我終於想起來了，他怎麽那麽麵熟了？”
    妻子正在喂雞，聽到他突然嚎了一嗓子，嚇得雞食都撒出去一大半。
    “要死了，你突然一驚一乍的想要嚇死誰？”
    “不得了了，棠堯的親人找來了。”
    *
    此時李月有些不大樂意，“那就是個農村人，你和他聊那麽多做什麽？”
    韓瑞年好生安慰，“正好打聽一下，咱們堯兒過的如何？”
    “還能如何，這個村子又破又舊，連飯都吃不飽，他能過的好嗎？”
    許是感受到母親的激動，懷中熟睡的小兒子也醒了。
    “媽媽，怎麽還不到？”
    李月看著小兒子，一顆心又軟了下來，抱著他好聲的哄著：“到了，馬上就快到了，一會兒咱們就能見到哥哥了。”
    小兒子撇著嘴，“我不要哥哥，他肯定會搶走媽媽的。”
    李月聽了這話，連忙安撫道，“不會的，媽媽最喜歡哲兒了，不會被哥哥搶走的。”
    韓瑞年聽著這話，下意識的皺眉，“這話若是被堯兒聽見了，該難受了，咱們做父母的要一碗水端平，更何況堯兒受了那麽多的苦，我們更要好好的安慰。”
    “這不是在安慰哲兒嗎？”
    窩在媽媽懷中的韓哲隻覺得爸爸有了哥哥，就不喜歡他了，心裏對未見麵的哥哥起了一絲抵觸。
    小孩子通常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很直觀的表達，“我討厭哥哥，我不要哥哥。”
    此時，軍車停下了，韓瑞年也沒工夫再哄孩子，“你先哄哄哲兒，我先下去看看。”
    距離一處較陡的小山坡，車子上不去，所以隻能靠步行。
    韓瑞年因為寒冷天氣而凍結的泥土，沒有一處是平坦的，顯得坑坑窪窪的。
    剛剛平複的心又開始難受了。
    他倒不是瞧不起農村，而是真的心疼兒子。
    棠恬正在院子裏掃地，突然大門口多了一道男人的身影，上衣是綠色的軍裝，下身是湛藍色的軍裝褲，從老照片裏看見過這樣的裝扮，65式的空軍軍裝好像就是這樣的。
    男人有著與棠堯相似的麵容，更確切的說，棠堯長得真的很像很像他，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他和棠堯必定是有血緣關係的。
    棠恬放下掃把，大喊了一聲，“娘，來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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