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開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鄭重的家庭會議，溫毓秀把老大在京城做家具的事兒說了，“現在你們大哥想要帶著你們兩個去京城闖一闖，你們可有什麽想法？”
    三舅和小舅麵麵相覷，別說去京城了，就是在今天以前，他們連去縣城工作都沒想過。
    京城那是什麽地方，皇城腳下，誰都能隨便去的嗎？
    三舅媽和小舅媽都小小的激動了一下，能去大城市工作，對於他們這樣在地裏刨食的農民來說，那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紛紛搖晃著自家丈夫的胳膊，眼神乞求，就差沒代替丈夫說出那句‘我們去’。
    三舅考慮問題比較現實，“可我們什麽也不會，就算是去了，也做不了家具！”
    溫毓秀抬頭看了一眼小兒子，“你怎麽想的？”
    小兒子搔搔頭，問了一句，“先學趕趟嗎？”
    聽到這話，一旁的小兒媳婦也在用力的點頭，“對，大哥，你教教我們唄，小四學東西可快了。”
    “行，做家具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老三，你也跟著我們一起學，等年後才能回京城，過年的這幾天你就跟著我好好學，前期幫我們打打下手，賺的就少一些，不過即便是少一些也比咱們在村子裏賺的多，你看行嗎？”
    對於自家兄弟，張大舅說話都是掏心窩子的，沒有半點隱藏欺瞞。
    張三舅本來聽了老幺的話，心裏難受自己腦袋笨，嘴也笨，這麽好的機會都不知道把握，聽大哥還願意帶著自己，心裏頭那叫一個歡喜。
    “願意，我願意跟著大哥學做家具。”
    溫毓秀淡淡的說道，“既然你們都決定去京城了，娘要你們做到兄弟齊心，一家人團結，共同進步。”
    那邊有二閨女一家在，溫毓秀還挺放心的。
    “各家媳婦，孫媳婦，你們也聽好了，他們去京城幹什麽，我希望你們暫且對自己的娘家保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容易生事端。當然以後日子好過了，你們想挑著哪個幫襯，我也沒意見，但是現在你們要讓男人們無後顧之憂，讓他們在京城站穩腳跟知道嗎？”
    三個兒媳婦拿溫毓秀這個婆婆很是為重，紛紛點頭保證，並要求自家媳婦堅決不能給男人拖後腿。
    得了保證後，溫毓秀就讓他們散了。
    張大舅興致昂揚，拉著兩個弟弟，還有侄子們就上山去了。
    說什麽都要找一棵百年老樹，給大外甥打一個結婚用的櫃子。
    “你們是不知道，恬恬這丫頭的小腦袋瓜裏都裝著什麽，設計的衣櫃個頂個的好看。”
    “真的？看樣子二姐的孩子真是在京城有大作為了。”
    “那可不是……”張晨表哥故意壓低了聲音，“幾個小的在京城都買了四合院，這次咱們去，住的是恬恬買的那個兩進的院子。”
    “買，買房子了？”
    小舅震驚極了，“京城的房子不便宜吧？”
    “貴著呢？小一點的都好幾千，不過他們幾個孩子能張羅，你說他們小的都那麽上進，咱們長輩還能差了？”
    三舅等人連連點頭，表示受教之餘，心裏震驚，京城的錢真的那麽好賺，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大幾千來買房子？
    他們對即將前往的京城充滿了好奇與期待，卻不知道他們的老爹都快愁壞了，左歎一口氣，右歎一口氣。
    溫毓秀坐在一旁縫著衣服，針腳一如既往的慘不忍睹。
    但是張姥爺就特別愛看她為自己縫衣服的樣子，歲月在她的臉上也留下了痕跡，花白的頭發，略顯皺紋的麵容，早已經看不出精致的五官，但她的風韻猶存，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份專屬於她的從容與優雅。
    他不禁看的失神，想到早些年她吃的那些苦，心裏就難受的不行。
    溫毓秀縫完最後一針，一抬頭就看見了自家老伴兒紅了眼眶，“老了老了，怎麽還愛掉起眼淚了？”
    張姥爺連忙揉了揉泛紅的眼眶，“沒事，我就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放下了針線筐，朝著他招招手，張姥爺就像是晃著尾巴的大金毛，乖乖的來到了妻子的麵前，“孩子們說要去京城，你害怕了？”
    仿佛是從嗓子眼裏擠出的那聲‘嗯’，又輕又悶，卻沒來由的扯痛了她的心弦。
    布滿了皺紋的手輕輕的握住了他盡是骨節的大手，“別怕，戰爭結束了，內亂也結束了，咱們不是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好日子了嗎？就算是我們去了京城，他們也傷害不了我。他們是否還活著，都是個未知數。”
    張姥爺點了點頭，“我都懂，可就是怕，畢竟我也不再年輕了，怕護不住你。”
    溫毓秀笑了，拍了拍他的頭，“傻樣！”
    聽到她的那句‘傻樣’，張姥爺又嘿嘿的笑了起來。
    風風雨雨走過這麽多年，最愛聽的還是她那句傻樣。
    她摸著老頭子的手腕兒，眼裏盡是愧疚。
    張姥爺的手筋曾斷過，後又被續接上了，隻是從此以後幹不了力氣活，此刻抓著妻子的手也沒有多少力度，“別胡思亂想，一雙手換你一條命，值了。”
    “好，我不想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也別太擔心了。”
    *
    棠美玉提前打電話回來，會在臘月二十七，老大結婚的前一天趕回來。
    至此，棠秋燕就在家掰手指數日子了。
    期間，棠恬企圖把存折還給景盛世，他卻死活不肯收。
    給出的理由特別好笑，“下次再想給我買禮物了，你沒錢怎麽行？”
    “給你買禮物的錢，我還是有的。”
    “那你留著給自己買點喜歡的東西。”生怕她再拒絕，景盛世又道：“我這人容易亂花錢，你幫我存著。”
    “你要用錢還找我拿，多麻煩。”
    景盛世舌尖頂了頂後牙槽，極力克製住時不時上揚的嘴角。
    隻有丈夫才向妻子伸手要錢，一想到這種關係，他就覺得這種感覺甚好。
    “糖糖，你明天要不要早上和我晨跑？”
    棠恬愣了一下，“你瘋了，這麽冷的天？”
    是被窩不暖和，還是她吃飽了撐的？
    一旁的龍星禾撲哧一笑，“小妹是該陪著他一起晨練了，聽說這幾日不少未出嫁的姑娘都早起晨練了。身體練的那叫一個好，繞著咱村子跑三圈都不帶氣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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