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安靜的房間裏，隻有兩個人輕輕的呼吸聲。
    程哩靠在原沐的胸口，一邊耳朵貼著他的胸膛，能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她不說話，原沐也不說話，兩個人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她平躺，他側躺，半抱著她。
    正當她以為他睡著時，他說話了，“阿哩”
    程哩沒回答。
    “阿哩。”他又叫了一聲，自顧自說道，“你為什麽願意嫁給我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因為你有礦星。”程哩誠實道。
    “果然是這樣，有了異能之後，我就猜到了。”原沐點也不失望，“那現在呢，礦星對你已經沒什麽作用了，你會離開我嗎”
    易感期的原沐直白得令程哩訝異，她認真思考了他的問題，半晌才道，“暫時不會。以後不知道。”
    原沐抱著她的手倏地收緊，心跳亂了。
    程哩微微觸動，但她給不出任何承諾。
    她的確沒想過要離開。她和原沐都是殘疾，都有異能，原沐的長相和性情又很合她的心意，即使當不成戀人，他也是她最親密的夥伴。
    更別說他們現在是法律上的夫妻關係，在沒有離婚之前，她連私有財產都沒有。
    她能去哪裏
    她要和原沐離婚嗎離婚後能去哪裏
    程哩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睡了。
    抱著她的原沐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幽光暗了暗，冷冽的木質香味從他體內逸散出來，頃刻就充斥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尤其是床上，濃鬱得幾乎要化為霧狀。
    睡夢裏的程哩沒有白天那般對這味道避而不及，反而向他湊了過來，像一隻小獸一般，聳動可愛的鼻子，直到貼近他的肌膚，她才終於心滿意足，安靜了下來。
    “壞蛋。”原沐戳了戳程哩的臉，“明明我們那麽相配的。”
    半夜的時候，程哩的溫度突然升高，原沐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在程哩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往她體內注射了一支抑製劑。
    程哩感覺有人在動自己，悠悠轉醒，看見是原沐，她又閉上了眼睛。
    “起來喝一點水。”原沐道，把一杯溫水送到她嘴邊。
    程哩撐起身體，這時才發現，她貼身的衣服都濕透了，某個地方也一片濕黏。
    她的臉瞬間紅了，不敢去看原沐的眼睛，“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
    原沐看著她紅得快要冒煙的臉，想到了什麽，身體也燒了起來，感覺到不斷下湧的血氣，他慌不擇路跑了出去。
    原沐一路衝回自己的房間，洗了半個小時的冷水澡。
    另一邊，程哩已經換了衣服，還把床單也換了，並放進了洗衣機內。若是一直這麽出汗，床單不及時清洗，恐怕是不夠用的。
    她靠在床頭，先喝一大杯水，又拿了一瓶營養液，慢悠悠喝著。原沐一離開，她身體和心理又被空虛感和孤獨感侵占，情緒不斷變得低落。
    程哩開始嚐試尋找東西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第一時間想到了學習，於是她打開星網，開了投屏，機器人老師出現在房間裏。
    程哩努力讓自己全身心沉浸在學習中。
    原沐進來看到這一幕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你在做什麽”
    “上課啊，你沒看出來嗎”程哩頭也不回。
    原沐沒說話，徑直朝她走來，坐到床上，動作自然地把她攬在懷裏。
    程哩沒有拒絕，因為她發現，原沐出現的那一刻，她的焦慮，煩躁、不安，孤獨全都離她遠去，她又變成了正常的自己。
    這可真神奇！
    程哩苦笑。
    “這是中學的課程”原沐詫異。
    “是啊，兩個月後要重回學校了，我複習一下以前的知識。”程哩語氣平靜，一點都不心虛。
    原沐也沒懷疑，“我和你一起。”
    程哩靠在原沐懷裏，找了一個她舒服的位置，一邊聽課，一邊抱怨，“為什麽有那麽多門課”
    原沐詫異看向這個當初以優異文化成績考入第一軍校的人，“我以為你喜歡學習。”
    相處的這段時間，他也經常看見她在星網瀏覽各種學習網站。
    程哩搖頭，“不是所有的都喜歡，感興趣的才喜歡。”
    “比如製造機甲”原沐問，他知道程哩是機甲製造係的學生。
    程哩認真想了想，製造機甲應該挺有意思吧，她最擅長的不就是和金屬打交道麽。
    “那你可以隻複習與機甲製造體係有關的知識。”原沐提議道。
    她也想啊，可問題是哪些知識與機甲製造係有關呐程哩苦惱。
    “學校給了我們隨意上學校教學係統學習的權限，你是不是都沒用過”原沐問。
    程哩呆住了，她把這個忘記了。
    原沐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可以現在去看一看。”
    程哩的後半夜是在校園網裏渡過的。
    原沐見她學得忘乎所以，自己也隻能跟她一起。不過一個看的是機甲製造，一個看的是機甲戰鬥和指揮係的課程。
    第二天早上，睡醒的林成澤被溫思懷告知昨夜他幹了什麽好事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毀了沐哥的暖居宴”林成澤麵無血色。
    溫思懷點頭，“可以這麽說。你差點鬧出事故了。”
    林成澤給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貪杯。”
    “我很奇怪，你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是酒，為什麽你還會喝醉”同學發出了疑惑。
    林成澤：“我也想知道原因。”
    林成澤先是去給那兩個向導道歉，之後又來大廳等原沐和程哩，想要親自給他們道歉。
    然而他們等了很久，將近十一點鍾時，依舊沒有不見樓上的人下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有人擔憂道。
    想到原沐和程哩兩人都是殘疾，其他人也開始擔憂起來，“那就上去看看吧。”
    溫思懷和林成澤等人走上樓梯時，房間裏的原沐便聽到了動靜，他身上的氣息驟然一變。
    怕懷裏熟睡的程哩被吵醒，他輕輕起身，開門，出門，再輕輕把門關上。
    溫思懷等人才剛來到樓上，迎麵就撞上了冷著臉的原沐，做錯事的林成澤直接一個哆嗦，迅速後退了一步。
    “有事”原沐問，語氣冰冷。
    “我，我來道歉。”林成澤硬著頭皮道。
    “不用。”原沐依舊冰冷。
    其他人麵麵相覷，他們直覺此刻的原沐很危險。
    溫思懷率先提出告別，其他人立即緊隨其後，一行人逃也似的衝出了那棟豪華的大房子。
    直到跑出百米之外，溫思懷和林成澤等人才放慢了速度。
    “原沐不是變成普通人了嗎，為什麽他還是輕而易舉就讓我瑟瑟發抖”林成澤不解。
    “不止你一人，我一個向導都覺得難受，原沐他似乎比以前更可怕了。”一個長相纖細的姑娘拍著胸脯，秀氣的小臉微微發白。
    “我剛才似乎聞到了淡淡的木質香味。”另一個向導道。
    “木質香味原沐的信息素不能吧，他已經不是哨兵了。趙龐利用關係特地去查過，他的身份證上屬於哨兵的那一欄已經沒有了。”林成澤道。
    趙龐確認這個事實之後，還專門辦了一個派對慶祝。所以原沐不是哨兵這件事，應該是真的。
    “那可能是我出現錯覺了。”那位向導嘴上這麽說道，但心底卻很篤定，冷冽的木質香味，剛才她真的聞到了。
    溫思懷等人才剛走，立競和溫兆的通訊請求就發了過來，原沐皺著眉頭，猶豫半晌才按下了同意。
    “有事”原沐臉上帶著不耐煩。
    “兄弟，這大中午的，你怎麽一副欲求不滿的臉色”立競口無遮攔道。
    原沐的臉更黑了，“有話快說。”
    “昨天說好的，今天去測試你的哨兵等級啊。”立競道。
    原沐擰眉，“我同意了”
    “我們當你同意了。”溫兆理所應當道。
    “沒空。”原沐冷冷拒絕。
    “為什麽沒空你要忙什麽還是你不敢去，怕等級降低了”立競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原沐瞥了他一眼，“易感期。”
    “臥槽！”
    溫兆和立競同時出聲，兩人隔著屏幕都忍不住顫抖，當即勸道，“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沒事別出門。”
    原沐輕嗤一聲，結束了通訊。
    房間裏，程哩再一次熱醒，她起身要給自己注射抑製劑，可身體軟成了水，一點力氣都沒有。
    “原沐——”
    她喊到，下一秒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驚呆了，那嬌滴滴的聲音真的是她發出來的
    外麵的人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匆忙推門進來。
    雨後幹淨的青草香味撲麵而來，原沐全身的細胞都舒張開了，冰冷的眉眼變得溫和，“我在，怎麽了”
    “過來幫我注射抑製劑。”程哩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不那麽奇怪。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聲音落在原沐的耳朵裏，依舊是嬌滴滴的，軟乎乎的，和以往的清冷簡直兩個極端。
    原沐半個身體都酥了，他放出自己的信息素，草和木的香味交匯，異常和諧。
    連續兩天，程哩都沒有出過房門。原沐也幾乎沒怎麽出去過，除了有時回自己的臥室泡冷水降火，或者接一接立競和溫兆的通訊請求。
    這一天，原沐正在陪著程哩學習，立競和溫兆又發來了通訊請求。
    原沐從床上離開，去到沙發上才點了接通。
    “你們最好有事。”原沐的語氣裏帶著殺氣。
    “嘖嘖，我們擔心你，這才不時來關心一下你，不然你當我們願意忍受你的壞脾氣”立競翻白眼。
    “不需要。”原沐冷酷拒絕。
    “要不我給你送幾瓶向導素熏香，我每次易感期都是靠它度過來的，很好用。”溫兆道。
    “不用。”原沐依舊拒絕。
    “沒有向導在旁，易感期很難熬吧”立競看著原沐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原沐冷笑，“說得好像你們有一樣。”
    立競一噎，不服輸道，“我們以後會有。”
    “說正事。”原沐的手已經放在了結束通訊的按鍵上，似乎下一秒就要點下去。
    “你爸問我們你新居的地址，我告訴他了，他應該會去找你。”溫兆飛快說道。
    說完，他先一步結束了通訊。
    程哩在一旁聽完了整個通訊過程，“你爸要來”
    “應該是為了星石。”原沐道。
    “分配名額還沒定下來嗎”星石交出去之後，她便沒再關注過。原家的人能為了星石找上來，程家的人應該也會來吧
    “名額還在討論。僧多粥少，這是一場持久戰。”原沐道。
    原家的人來得很迅速，不止原家的人來了，程家的人也來了。
    原沐沒請他們進莊園，在門口見了他們。
    “要名額沒有。星石已經換了這座莊園。”原沐開門見山道。
    原召陵和程父等人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尤其是一起來的幾個向導。
    “星石是你們帶回來的，你開口要兩個名額不難。”原召陵道。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開不了那個口。”原沐語氣堅決。
    原召陵怒了，“有那麽好的東西，你不想著自家人，反倒便宜外人，是什麽道理”
    原沐笑了，“交不交，我能做主當日星艦和機甲飄滿阿爾法星的上空，您覺得我可以不交”
    這話原召陵無法反駁，“星石的事我們一會再談，現在你是不是該請我們進去坐一坐”
    “你們不會想進來的。”原沐堵著門口，冷冽的木質香味逸散開來。
    原召陵的麵色一變，等級比他稍弱的哨兵直接癱軟在地。葉梓和程母等向導也被這霸道的信息素嚇著了，慌忙向後退去。
    “你的信息素是怎麽回事”原召想走上前，又被這霸道的信息素壓製著，根本無法靠近原沐。
    “不知道。”原沐不耐煩道。
    “把你的信息素收起來，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原召陵的語氣變得溫和了許多。
    “收不了，我易感期。”原沐說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門關上，原家的人和程家的人麵麵相覷。
    “原兄，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程父開口。
    原召陵看著那緊閉的門，心中思緒雜亂，被他放棄的兒子，他的哨兵等級似乎恢複了。
    若是這樣，那他——
    “他依舊是個殘廢。”葉梓不客氣道。
    原召陵一怔，心裏的火熱瞬間消退，是啊，他依舊是個殘廢，以後注定不會有大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