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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楌有些摸不清狀況：“是，還得多謝……”

    “小兔崽子！”奶奶忽然罵了一句，幾乎是氣得發抖, 手指都指到了宋楌的鼻子尖上：“你幹嘛用我孫女的骨髓治病？！阮阮, 奶奶怎麽跟你說的？不準捐獻！你搬出去住校就是為了給這個小兔崽子捐獻骨髓？！你，你真是要氣死我啊？！”

    “奶奶！”她急了, 鞋子也不穿就下了床。

    自家祖母自己最清楚。爺爺早逝, 奶奶一個人拉扯父親長大, 從前就是村裏性子最烈的寡婦。連爸爸都不敢忤逆奶奶的意思, 這捐獻骨髓的事兒，是奶奶千叮嚀萬囑咐不準幹的。她倒好，捐獻出去也沒有跟奶奶打一聲招呼。

    還有：“宋楌，你快走，這事兒跟你無關！”

    怎麽跟他無關？！宋楌也看出來了, 原來她是瞞著祖母做了捐獻的。

    “小兔崽子，你別走！你把骨髓還給阮阮！”

    宋楌當然不會走的, 他不僅不走, 反而站在了她的身後。少年的嗓音淡定而冷靜：“奶奶, 我可以把骨髓還給阮阮。”

    她頓時愣住了：宋楌這話是什麽意思？！還有剛才……宋大男神叫自己為阮阮？！好吧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奶奶也愣住了：“真的還？”

    宋楌很有一種誠意的氣質：“我就在這家醫院做的手術，奶奶, 我們不妨隨便找個骨科的醫生問問, 骨髓到底怎麽還？”

    奶奶點了點頭。不一會兒, 骨科的大夫來了。宋楌介紹了一下情況然後道：“現在, 我的骨髓捐贈人不同意捐獻了, 出於雙方自願的角度考慮，我想把骨髓還給她。那請問醫生，該怎麽樣做才能還掉這個骨髓？”

    “小夥子，你這個捐獻是骨髓當中的造血幹細胞捐獻，也就是說，這位小姐隻是把健康的血液中的幹細胞提供給了你，並沒有什麽手術移植人體器官的過程。”醫生還笑著跟他們科普了一下，骨髓捐獻完全沒有危害性的，大眾以為的摘取人體活器官那隻是誤會。

    送走了醫生，奶奶也平靜下來了。她之前聽街坊鄰居說，白血病的人本來就活不長了，再捐一個骨髓，那是害得捐獻人也活不長了。所以堅決反對孫女捐獻。現在才知道，原來捐獻就跟抽血是一碼事。那麽還在接受範圍之內。

    她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立即笑了：“阮阮，你不早點跟奶奶說。奶奶還以為，你把身上的肉摘了給人家同學。”

    好吧，這是她的錯。

    “既然隻是個誤會，那奶奶你就原諒阮阮她吧。”宋楌不失時機為她開脫。

    奶奶終於點了點頭，原諒了她的肆意妄為。

    送走了奶奶以後，她感激地看向宋楌：“多謝你了，要不然，奶奶肯定把我打得杠上開花。”

    宋楌覺得好笑，她感激他？這不是又讓這“報恩”的天平上加了一段籌碼麽？於是道:“你膽子真夠大的。”

    “膽子不大的話，你現在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說完，他們兩個相視一笑，剛才淡淡的怨憤，之前許多個不理解，仿佛都融化在這一刻了。

    她終於明白了，中考考的不好，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要是對同學見死不救，那麽就是一生的自責！如果說，今天這樣的下場就是救人的代價的話，大不了，她來承擔這個代價就是了。反正，人生還年輕，耗得起這三年的生涯。

    隻是宋楌走的時候，忽然給了她一張電影票：“明天有空嗎？一起看個電影？”

    她舉著電影票已傻：“你請我看電影？！為什麽？”

    宋楌無語，老實說，這電影票是媽媽給的。媽媽還特地囑咐他：“兒啊，小唐她中考考砸了，情緒很不好。你就跟她交個朋友，一定要讓她重新振作起來。知道嗎？”又把電影票塞在了自己手裏：“這個，你請人家去，不完成任務，媽媽拔了你的網線！”

    他跟同齡的男孩一樣酷愛上網，拔了網線等於要了半條命。

    “正好明天有空，請你出去散散心。”他的理由很爛。

    “好吧。”

    第二天，他們就來到了電影院。影片名字叫做《金剛》，劇情是老掉牙的故事：骷髏島上的大猩猩金剛愛上美女，又被拐賣到了洛杉磯馬戲團。最後金剛逃脫，在帝國大廈樓頂上打飛機，為了拯救美女而墜下高樓。game over的杯具故事。

    劇中有一句貫穿始終的台詞：美女殺了野獸。

    最後金剛死亡的一段場麵著實感人，電影院裏不少女生都哭了。她們的男友正在輕聲細語安慰著傷心欲絕的女孩們。卻不知道女友此刻心裏覺得，男人還不如一隻大猩猩浪漫。起碼，這頭大猩猩知道帶著美女去帝國大廈上麵看日出。

    而她呢，隻專注於金剛打下的那幾架飛機：F8C地獄俯衝，海航的雙座俯衝轟炸機。上個世紀二戰時期的老貨了。

    因為這幾架飛機，她覺得這個電影太好看了。

    看完了電影，宋楌說要送她回去，她可不幹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但這一條路，走的不是很穩當。她本來是在漫步，結果走著走著，就成了奔跑。在醫院裏沒有哭夠，現在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場了，在這漫天夜色的掩蓋之下。

    她還是很傷心的，一年的努力化為泡沫，真的是……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回到了家裏，奶奶已經燉好了大補的烏雞湯。她沒再挑嘴挑食了，三下五除二把飯菜吃的精光。好像吃飽了，心底的那一份惆悵就能消掉了。結果是，她飯後跑到了廁所裏頭，又用筷子鼓搗進了喉嚨裏麵。

    暴飲暴食了……怎麽就這麽克製不住！

    等到幾天之後，學校發來通知，一年一度的畢業生大會召開了。

    這時候，她已經賦閑了三天等成績。這三天裏頭，她太難過了，就暴飲暴食了兩次，催吐了兩次，現在口腔又潰瘍了，就含著冰鎮西瓜看電視。什麽減肥，什麽成績都去他媽的不去管了。甚至，她連這一次的畢業大會也不想去參加了。

    所以，為什麽隔日自己要穿上那一條璀璨非凡的黃裙子去學校呢？

    但她還是來了，到了。原因連自己都說不清楚。幸好，班上沒有人再提及她昏倒的事情。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不再讓一個倒黴的女生再次接受全班人的可憐。

    隻有一個人例外。

    中午肖婷過來了，對她洋洋得意道：“怎麽？考試沒考好？”

    “這和你沒關係吧？”

    “當然沒關係了，我隻是樂得見到你這種下場。”

    “我什麽下場，不用你管。”她冷冷地鄙視肖婷：“說人豬腦子，你也遭報應了吧？！”

    肖婷頓時啞口無言。

    之前，她就聽何培培說了肖婷和宋楌分手的真相。原來，去年宋楌住院病危的時候，肖婷去探望他。當時，宋楌害怕自己的樣子嚇到同學，就誰也不肯見，唯獨見了肖婷。結果肖婷被他腹積水的樣子給嚇壞了，幾乎是逃出了醫院。

    事後，肖婷對閨蜜嘀咕道：“宋楌現在頭脹得像個豬頭，難看死了。”

    不久以後，這句話傳到了宋楌的耳中，就造成了後來的一切。

    “你，你給我等著！”肖婷咬牙切齒地走了。

    “等著就等著。”她才不屑一顧。

    下午回到班上開班會。大家笑呀，鬧呀的，到底把她鬱悶的心情衝散了不少。

    尤其是，班會重頭戲是說出你最想說的話。不少女生都選擇了和宋楌告白，告白的花樣也是令她大開眼界。

    數學課代表說：“宋楌，我一直很喜歡你。如果對這份喜歡有個期限的話，那麽是正無窮。”

    化學課代表在黑板上默寫了幾個字母：OS，AS，AT，GE，NB。當然這是幾個化學元素的縮寫，翻譯成中文讀音就是：我深愛著你。

    重頭戲是生活委員的告白，他的話隻有一句：“宋楌我愛你，雖然你一直不知道。”或許你覺得這個告白很沒有創意，但來畫個斜杠：他是男的。

    好像一班的同學都發了春。亦或者說，反正大家一起告白，拒絕也是一起被拒絕。既不算丟臉，也可以把真心掩蓋在大家的嘻嘻哈哈聲中。受這種熱烈氣氛的影響，幾乎全班單身的女生都上去跟暗戀的人告白了，隻有她和班長穀雨菲除外。

    當然，肖婷這種剛剛被甩了的人，咱們就不算在列了啊。

    當何培培跑上去告白的時候，她也終於被感染到了。

    反正，江曉上了重點高中，和她這個失敗者就分道揚鑣了。如果不說出來的話，那麽這些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說了。所以，她站了起來，走到講台上時，班上的同學都一起哄笑了起來——

    “哦！語文課代表也有要告白的對象！”

    “那還用說？語文課代表要告白的肯定是宋楌唄！宋楌，快上去呀！”

    “對，宋楌你快上去！唐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再拒絕她的話不夠意思了啊！”

    她汗顏，同誌們，你們不要瞎起哄，革命的方向錯誤了啊！但更尷尬的是，在一片嚷嚷聲中，宋楌真的站了起來。似乎麵帶微笑，又張揚了眉目。那是一種怎樣的氣質？她沒法形容，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宋小同學是真的以為她的告白對象是他。

    可是她的目光並沒有在他的身上停留——

    “江曉，我，有話跟你說！”

    唐釋心你好樣的！

    就憑敢拒絕宋楌這一點，她立即成為了全班女生的精神偶像。

    但被告白者江曉的腦袋正在短路。他是個學習至上的人，而且聽父母的話堅決反對早戀，全班人都知道這件事，所以沒有女生對他抱有幻想。

    現在好了，唐釋心跑過來跟他告白！

    如果是別人那倒算了。可是唐釋心的話……拒絕，還是不拒絕？

    老實說，他心疼她一圈又一圈努力的樣子。可是早戀乎？隻怕老爸知道了要呼一巴掌過來。

    天人交戰了一會兒，他還是推了一下黑框眼睛。隻有三個字：“謝謝你。”

    被拒絕了！唐釋心默默轉身，反正她就沒抱什麽希望，能說出來就好。

    就像上輩子一樣，喜歡一個人有許多種，她隻會選擇最後那一種：默默看著就好了。

    但是現在，她的生活真的是一團糟——

    中考成績一團糟，連告白也吹了。能打起精神來生活已經算是毅力可嘉了。

    但另一方麵，有關另一個人的憤怒，另一個人粉碎的尊嚴，她沒有注意到太多。隻是覺得：宋楌和班長可能成了。

    彼時，真正算告白的人隻有穀雨菲。

    6月25號這天中考的成績出來了。老師通知返校拿成績條。她故意去的很晚，故意最後一個拿，也故意把紙條撕成了碎片，扔進了垃圾桶裏——

    嗬嗬噠，化學隻考了8分，相當於交了白卷，因為如此，她成了全班總成績墊底的那個。

    現在好了，實際成績和第一誌願錄取線差了整整50分，和第二誌願實驗高中也差了25分……反正，省立高中是沒希望的，交錢都沒個指望能上，實驗高中倒是可以一分一萬塊錢彌補，但是讓爸爸出25萬？！有陳阿姨這個枕頭風在，就別指望爸爸掏錢了。

    更何況……爸爸不喜歡自己這張臉，僅僅因為她的眼睛像媽媽，爸爸就從來沒正眼看自己。

    隻剩下……第三誌願四中了。

    想到那個四中，她的心情實在糟透了。

    跟著感覺走，不知不覺來到了大操場上。現在學生都放假了，操場上安靜空曠。

    她繞了半圈，忽然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帥女的俏，這不是宋楌和班長嗎？

    嗯，宋楌和穀雨菲麵對麵站著。夕陽落下，好像把兩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色。

    他們在幹什麽呢？

    正想上去打個招呼，忽然間，她見到了驚天動地的一幕——

    宋楌俯下身子，然後，輕輕吻上了穀雨菲的臉頰。似乎，在吻去她斑駁的眼淚。

    夕陽下，他的側顏弧度優美，閉上眼睛的時刻，帥氣得簡直是絢爛奪目。穀雨菲默默閉著眼睛，好像在接受天神的饋贈一樣。但這個場景落在她的眼中，以某人基本為0的情商，以及絲毫無可借鑒的感情經驗來說，那就是——

    哦。我誤會了，他們成事兒了。(*^__^*)

    但……她是看錯了嗎？穀雨菲為什麽哭了？難道是太激動了？

    她躊躇了會兒，想去祝賀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卻隻能回頭靜悄悄地離開——

    不去祝福，不是因為不高興，隻是因為自卑。

    中考，穀雨菲考了539，宋楌考了543。一個全市第七，一個全市第四名。真的是男才女才。成績都用大紅紙寫著掛在學校門口呢！

    她真的怕……有誰會來問自己考了多少分。那樣的話，隻有鑽地上的縫了。

    465……最後，她認命了這個成績，就像認命了那個第四中學。

    第四中學這次的錄取線是425分。可見，多差的學生才會去上。可是，她也即將淪陷進去了。

    她又翻了翻四中每一年的畢業生情況，平均三屆學生才出一個本科生。說到底，這個學校的校紀校風不是一般的差。

    因為她百度一下的時候，頭幾條居然是四中的搶劫案，強J案，以及……跳樓案。= =

    喂，我真的能在四中保證安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