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094 熏心(回憶)【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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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人家同學命在旦夕, 我去捐獻就可以保住他一命的。”唐釋心試圖說服她。
奶奶繼續炸鍋:“他自己生病了, 不會找他父母的骨髓去?!你是我家大孫女, 萬一你捐了器官,身體出了個什麽情況, 你讓奶奶怎麽辦?!”
“奶奶,他和他父母的骨髓不匹配, 和我的才匹配。而且也不是要開刀摘取什麽器官……”
“不行!你學可以不上, 但這個骨髓不能送給人家!人家跟你非親非故的,你幹嘛把身上的血啊肉的抽出來給他?!”
她試圖讓奶奶平靜下來:“宋楌的家人肯定會給我一筆補償的,聽說他們家挺有錢的……”
“你爸家裏幾千萬的家產,還差這幾個錢?!不行!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爸爸!”
唐釋心頭疼, 爸爸根本就……不愛自己這個女兒了, 尤其是娶了那個姓陳的後媽以後, 日益疏忽出軌前妻的女兒, 自己就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而且她沒記錯的話, 爸爸人到中年以後, 生意就開始不行了。後來幾千萬的家產縮水成了幾百萬。分給那兩個沒長大的小孩都不夠,根本不會管她這個已經成人的大女兒的。
所以, 她需要私房錢。這也是骨髓移植的目的之一。
但是眼下奶奶的反應過激, 什麽話都聽不進去……這可傷腦筋了。
不過第二天, 那什麽宋楌的爸媽就找到了他們家了。奶奶一開門, 一個女人忽然就在自家門口跪下來, 把奶奶嚇了一跳。
她認出來這是宋楌的母親,趕忙扶起這位阿姨來:“宋阿姨,宋先生,你們不用客氣的……這是我奶奶。”
宋阿姨這才站了起來,14歲的兒子重病在床,她這個做母親的,已經哭幹了眼淚,所有的治療辦法都宣告無效。現在,她隻有這麽一個近乎奇跡的希望了——
“小姑娘,你救救我的兒子!他,他撐不住幾個月了!我給你磕頭了……”
哪知道這話一出,老人家立即板下了臉,忽然把鐵門一關:“不捐!我不會讓我大孫女去捐的!”
宋先生也是一臉懇求道:“老人家,你也是有孫女的人了。希望你發發慈悲,我們的兒子隻有你孫女能救下來……”
“我大孫女是我唐家的人,又不是你們家的人,憑什麽救你的兒子?!”說完,奶奶就把門給保險起來了,又把她拉進了屋子。
……這場麵就尷尬了。外麵,人家宋楌的母親忽然放聲大哭,宋楌的父親也在喊:“老人家,讓我們進去談談,好不好?凡事都好商量。”
奶奶就大吼了出來:“我孫女把骨髓捐獻給你們兒子了,將來她不就是屍首不全了?!”
……原來病症在這兒,她就說了,怎麽奶奶這麽害怕她捐獻骨髓。農村老人的風俗,死後人講究一個“全屍”。也就是說,人死了以後下葬,從頭到尾一根毛都不能少,要不然的話,將來投胎轉世的時候,人也會是“殘缺不全”的。
當然,這是一種迷信的思想。
她一時半會兒,沒辦法說服奶奶放棄這種思想,隻好先跟奶奶說了,把宋家父母勸說走。奶奶這才放她出門去。
“叔叔,阿姨,我和我家人沒有商量好。請你們諒解……”
宋阿姨已經哭腫了雙眼,眼底處布滿了血絲,卻是抽噎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跟我們宋家非親非故的,讓你捐贈骨髓,的確是強人所難了……但隻要你能答應捐贈,阿姨什麽都能答應你……”
“阿姨,你別這麽說。我……我還需要跟長輩商量商量。有消息了就通知你們。”
“那好,這個手機你拿著。阿姨隨時等你的消息!”
說完,宋阿姨就塞了一部手機給她。還是這個年代最貴重的蘋果機……嚇到了!由此看來,這對父母是決心想讓她救他們的兒子了。
拿了手機回到了房間,她又去安撫奶奶:“宋家父母已經走了,奶奶你別擔心。我不會亂來的……”
“那你有沒有拒絕人家?”
“沒有……”
“為什麽不拒絕?”奶奶很嚴肅地問道。
她隻好實話實說:“我怕宋阿姨,宋先生他們接受不了。萬一出了什麽意外呢……”
到了周一,她要出門上學了,奶奶忽然又攔住了她,嚴厲地質問她:“阮阮,你告訴奶奶,你是不是想給那個小兔崽子捐贈骨髓?!”
她隻好求情道:“奶奶,人家的命也是命啊。更何況……”
“今天你跟你們老師請假,我請了你爸回來,馬上他人就到了!”奶奶難得露出了唐家人的硬朗作風,算是威脅她:“待會兒,你好好跟你爸聊聊。我們唐家什麽都不缺,不需要賣這個人體器官!你還小,根本不知道這些危害性!”
“奶奶,這不是賣人體器官啊。”
“你懂什麽?人家醫院在你肚子上劃上一刀,說不定把你的腎髒都摘了去賣錢……”
“奶奶,人家是正規大醫院。不會做這種齷蹉事情的。再說了,我們可以簽署安全協議。”
正說著,門鈴響了。她打開門一看,爸爸回來了,得了,看來今天是真的出不去了,她隻好打了個電話請假。
這邊,爸爸和奶奶組成了“抗捐獻”陣營,堅決阻止她“販賣器官”的行為,任憑她怎麽說,怎麽解釋,兩個人都一句不聽。
她也著實沒辦法了,幹脆道:“爸,奶奶,那你們跟我去一趟醫院。我帶你們去看我們班那個白血病同學,你們看看我是不是說謊!”
奶奶沒同意,但爸爸同意了,於是她就帶著爸爸去了一趟縣醫院。說實話,她昨天隔著玻璃見了一眼宋楌,床上躺著的人瘦得仿佛骷髏,皮下一個接一個出血點……看一眼,仿佛晚上都會做噩夢。要天天麵對這樣的一張臉,那還真的需要巨大的勇氣。
爸爸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慘的小孩子。頓時起了憐憫之心。從醫院出來以後,爸爸就有些動搖了。她又趁機介紹了這個宋楌的家世,反正是非常非常有錢。
有錢到什麽地步?就是百度一下,可以翻幾頁產權都看不完的地步。
宋楌的母親出生於香港,是個富二代兼女強人,當初宋阿姨下嫁給宋楌他爸,他爸是本地人,阿姨就在本地經營起家庭和資產,把偌大的一個市GDP都拉動了不少。所以,宋家在本地絕對是個龐然大物,跺一跺腳,整個城市都要抖三抖。
別的不說,爸爸看完了宋家的百度百科,臉色就紅了。他關心的隻有一件事:宋母居然是本地商會的會長!救了商會會長的兒子,這份功勞可以給他的生意帶來許多好處……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他不得不考慮其中可以撈到的好處。
“爸,你看我沒說謊吧?你考慮一下怎麽樣?”唐釋心勸說道:“救人一命可是勝造七級浮屠啊!”
爸爸隻猶豫了那麽一下,就道:“……那,我回去以後,和你媽打個電話商量商量。”
“媽媽她……懷了小弟弟七個月了吧?”她不想在這種時候去麻煩那個“生母”。
爸爸語重心長道:“她畢竟是你的母親,是母親就不會害你的。聽爸爸的話。你先回去好好跟奶奶道個歉,然後好好去上課。”
可她太了解自己的生母了,說白了,母親就是自我為中心的人。所以:“媽媽她那邊,我不抱什麽希望了。但是爸爸,我真的想要救這個人。”
如果要問她,為什麽這個念頭這麽迫切,其實自己也說不上來。
大概是,知道不被人需要的滋味,是多麽的寂寞難耐,所以,她想變成一個被別人所需求的人。
至少,留下點什麽,別讓這輩子再後悔地度過。
但是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當天晚上,爸爸的回複是:你媽媽也不許你捐贈。
這件事可難辦了。她回到了房間,歎了口氣。然後聽到了一頓劈裏啪啦的鍵盤聲。
不用想,也知道是隔壁陳奶奶的小孫子過來蹭電腦了。這個陳集,霸占了她的電腦三年,前世還拉她下水成了網蟲。
她走了出去,果然看到陳集佝僂著背在玩電腦遊戲。這廝比自己大一個月,長得也俊俏,卻總是學著奶奶的口氣喊:“阮阮。”
這不,他今天又喊了:“阮阮,你猜我今天打到了什麽?法師特效棍子!”
她堅決拒絕網癮的毒瘤誘惑:“我沒錢,我也沒時間玩遊戲。”還有:“別喊我小名,那是爸和奶喊滴。”
“切,你來我們工會,我給你充點卡。”陳集還是仗義的:“誰在遊戲裏欺負你,我KO他!”
“沒有人欺負我,但是我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她歎了一口氣,把捐獻骨髓的事情說了。
陳集這才把小腦袋從屏幕前轉了過來:“你說江曉班上的那個語文課代表宋楌?!那是個人才啊!我記得是前年吧,在集美網吧裏麵,他全程帶我們塔防打dota。”
“你認識我們的副班長江曉?!你還認識宋楌?!”
“一個幼兒園的,怎麽不認識?”陳集倒是替她想辦法了:“要不這樣吧,你就搬出去住。然後悄悄征得你爸爸的同意,把骨髓移植給宋楌不就得了?”
“說的也是。”她點了一下頭,損友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我在這個家裏,減肥也好,捐獻骨髓也好,都無法辦得到。”
隻有出去單獨一個人住了,才可以擺脫現在的生活環境。
“阮阮,小陳,過來吃飯了!”是奶奶在催他們了。
坐在了飯桌上,陳集以老虎撲食的速度開始吃飯。用他的話說就是“電腦那邊有一個團的人等著我去拯救!”
而她在糾結——麵前的肉啊,你怎麽這麽肉滋滋的,你怎麽這麽香噴噴的?!紅燒魚啊,你幹嘛出現在我麵前?!還有你,鵪鶉蛋,我早中晚三頓似乎都離不開一個“蛋”。飯碗,你也別笑。你幹嘛用大號的碗,還裝的滿溢出來?!
好誘人,好想吃,肚子好餓……
咬牙,咬舌頭,重生這輩子,總得戰勝自己啊!
“我不太舒服,不吃了。”她扔下了筷子,總歸還是選擇了放棄。
“阮阮,你餓不餓?”
做完作業,望著奶奶的滿頭白發,她隻能在心裏歎一口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奶奶的溺愛改變了自己。
可她不能怪罪,哪怕一句話,哪怕一個字。
可奶奶還在嘮叨:“阮阮,快點吃了,別餓著肚子睡覺。”
“奶奶,我在路上吃過東西了。我不餓,不用吃。”
“外麵吃的哪裏有家裏好?阮阮乖,聽奶奶的話,把飯吃了再洗澡睡覺啊。”
“奶奶,我真的不餓。”她隻能說謊:“今天回來的路上,我買了兩個煎餅果子吃。現在還撐著呢!”
奶奶終於收回了飯碗:“那好吧,阮阮,你肚子餓了喊奶奶,奶奶熱飯給你吃。”
她點了一下頭:“對了,奶奶,我打算搬到學校去住。”
“搬到學校去住?”奶奶莫名其妙了:“你不是在開學的時候,說不願意到學校去住嗎?”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到了好班,但是成績跟不上同班同學。壓力有點大。老師就跟我說,住校比較好。我們學校是全封閉式管理的,您就放心吧!”
奶奶被她給忽悠住了,還不忘叮囑了一句:“那好,你記住了,那個骨髓捐贈不能捐。”
“我明白。”
“我先跟你爸打個電話。讓他下班的時候多去學校找找你。”
奶奶真是老當益壯,還曉得讓爸爸來截胡。可惜了,她先串通的戰友就是爸爸。也是爸爸,主張她在骨髓捐獻書上簽了字。
鏡子裏,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非常不堪的,哭過以後涕泗橫流的一副嘴臉,這是催吐以後的生理反應,也是非常不堪的一副自虐景象……
為什麽他會看到呢?為什麽你要知道呢?!知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
他會怎麽樣嘲笑?他會不會也編排自己?!
羞愧轉化成為了邪火,隻能用氣憤來掩藏那顆尷尬內心。她惡狠狠地看向宋楌,隻覺得,當初那個向爸爸告發媽媽出軌的小女孩又回來了。
“你怎麽在這裏?”她冷冷地問道,又抬起手擦掉嘴角殘留的水漬。
宋楌淺淡的眉毛微微上揚,他咳嗽了一聲:“唐釋心,這裏是男衛生間。”
她的火氣更大了:“你是問你:你為什麽不出聲?!是故意要站在我後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