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眸光一閃，抄起刀便架到那妖怪脖子上：“我的母親？我想想……不好意思，我已經忘了。倒是您，為什麽突然想問這個問題？”
    果子早就被我扔到了一邊。
    “明明就是大江山的妖怪，卻硬說自己是被俘來的。”我微微眯起眼睛，“我對你的好意，有些意外。”
    “……那個、大人您別激動。您在說什麽，咱聽不懂啊……”那妖怪害怕地盯著我的刀。
    “哦？我還挺想知道，我殺了你，是不是真的能把更多的妖怪引到這邊來。”
    “您不會的……”妖怪像是篤定我不會下手，“那位夫人的孩子……怎麽可能……”
    “你認識我母親？”我盯著他問。
    那妖怪又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什麽眼神，但我確實不喜歡那樣的眼神。
    “說。”我周身的妖氣隨著我的暴喝而散發出來。
    那妖怪像是被嚇到了，一把推開了我：“不可能！那位夫人絕對不會有你這樣的孩子……”
    “夫人？她叫什麽？”我穩住身體，再次把刀架在妖怪脖子上。
    妖怪慢慢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睛，那雙眸子中散發著冷意。
    我不認為空栗的勢力能夠波及大江山，按照父親的性格，空栗是被保護得非常好。如果不是我的出生，興許我們現在還是源氏旁支。
    “我也不知道……可是你和那位夫人長得十分相似。除了……”
    除了？這樣的話有些耳熟，在哪裏聽過呢？
    “除了眼睛和頭發，你幾乎和那位夫人一模一樣。”
    ……
    一模一樣？
    妖怪說著那些話的時候，眼睛發著紅光，我看著那雙眼睛，眼前一陣眩暈，不得不用刀支住了身體。
    “你——”
    “退治大江山的陰陽師，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咱給了你機會離開，你偏不走。接下來，就別怪咱了。”妖怪冷聲說。
    “那位夫人，到底是誰？！”我哆嗦著抽出刀，在手臂上狠狠地劃了一道，以痛楚維持著該有的清醒。
    “那位夫人溫柔善良，哪裏像你這樣狠毒。小小年紀就成了源氏的走狗……”妖怪站起來了，“你就等著醒過來和自己人打吧，咱星熊童子，可是還沒失手過。”
    “原來……你的名字，是星熊童子。”我將劃破的手臂放在嘴邊，大口地吮吸了一口不斷冒出來的血珠，“那就都好辦了。”
    “你要幹什麽？！”星熊童子立刻警惕起來，“咱現在可是能夠控製……”
    “臨兵鬥者皆陣列！急急如律令！”我快速召喚出一張符咒，“星熊童子！”
    看著星熊童子的恐慌表情，我就知道自己成功了，自然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那位夫人，到底是什麽人？絕對不是空栗……為什麽我會這麽肯定？我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不是她。
    腦袋很疼……可我還是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耳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呼喊聲。我坐了起來，一旁自然還蹲著星熊童子。
    我走出樹洞，外邊早就停雨了，繼而向上看去，大江山的另一邊隱隱有火光。
    我一把揪住星熊童子的衣領：“告訴我，那隻妖怪路過了這裏沒有？”
    星熊童子抬起頭，那張笑眯眯的臉上，虛偽得像一張麵具，他隻笑了笑：“哎呀哎呀，真是失策了。”
    我鬆開了他的衣領，冷聲說：“現在你是我的式神，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你應該清楚。”
    “咱可不願意做你的式神。”星熊童子跳起來叉腰說，“咱一定會回到大江山……”
    “噓……”我做了個噤聲動作，瞳孔一緊，嘴角提起來了，“我等的妖怪，來了。”
    星熊童子果然一臉緊張：“怎麽可能！”
    “原來還沒有來，甚至你派了妖怪去通知，他不能來這邊。”我咧開嘴說，“但很可惜，你估計錯了。”
    我伸手摸了自己身旁，卻沒有摸到熟悉的太刀。
    “……你以為拿了我的刀，我就沒辦法了嗎？”我麵無表情地擋在了小道上，“那麽……讓我來看看，是什麽妖怪吧。”
    黑暗處閃爍了一下，一隻巨大的鬼手便衝我抓來。渾身散發出來的妖氣擋在了我的麵前，兩股力量的相撞，擴散到了很遠。
    “什麽人！”
    我待光芒散去，這才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擋在我麵前，白發巨角，黑色的皮膚和黑夜融入在一起，一雙如野獸般的黃色眸子看著我的時候，眯了眯：“是你？”
    “茨木童子！她不是那位夫人！”星熊童子追出來大聲喊道。
    茨木童子一愣，又看向我：“人類，你叫什麽？”
    我原本半合的眼睛猛地睜開了：“看來你是知道那位夫人？那麽，你應該知道那位夫人的名字吧？”
    “你！是妖？！”茨木童子對上我的眸子後，用鬼手擋住我的攻擊，“你！作為一隻妖居然來攻打同族！”
    我再次聚起妖力，左手衝著茨木童子的左邊打去。
    “你們說的夫人，她叫什麽？”我麵無表情地問。
    茨木童子又一手擋住了我的攻擊：“你是誰？！”
    我沒回答他，或者說我現在沒有心情回答他。名為茨木童子的妖怪，再次接下了我的攻擊。沒有刀的幫助，我的手臂被震得發麻，在強力地推動下，身體被迫一轉，落在了地上。
    正當我要再撲過去的時候，我身後亮起了火光。
    我將通身的妖力和妖氣收了個幹淨，茨木童子雖然不明白我的用意，卻也抓住了這個機會。我站在原地，冷眼看著那隻鬼手衝著我抓過來。
    “咚！”
    替我接下這一擊的是鬼切。
    “小姐！您沒事吧？”鬼切微微偏了頭看我。
    “沒事……”
    一旁有什麽東西朝我這邊過來了，我看過去，那是一把太刀，於是伸手將其接住。
    “這麽說，這裏是今天最後的戰場嗎？”
    我的餘光注意到了哥哥帶著人也走到了我們這邊，他的目光冷冽，像是在看我是怎麽活下來了的。
    然而，令我們意想不到的——
    “看來，人到齊了！”一個霸氣的聲音從對麵的火光中傳來。
    茨木童子一聽這個聲音，急忙退到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站定。忽而，一個身影便出現在了我們麵前。
    那是個背著巨大酒葫蘆的紅發妖怪，渾身散發著類似於王者的氣息。
    “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哥哥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邊，“你剛剛在用妖氣和茨木童子戰鬥？”
    我抽出刀，一步向前。
    與此同時，人和妖的戰鬥也開始了。哥哥自然不會再讓我有使用妖氣的機會，步步緊跟，至於鬼切，他被茨木童子纏住了。
    我幾日沒有見到哥哥，他卻是學到了很多。對上酒吞童子的時候，他擋在了我麵前。我將刀上的鮮血抖落了一下，對方微微眯了一下眼，嗤笑道：“源氏居然讓小孩子來戰場？”
    這句話在我聽來沒什麽感覺，不過哥哥卻用刀尖指著酒吞童子：“源氏豈是你能說的？”
    不待我出聲，哥哥率先飛跑過去，將刀刃砍在酒吞童子凝聚的妖力上。不停閃爍的妖力，追逐著哥哥的刀光……不對，是哥哥的刀在不斷砍斷那妖力迸出的光。
    周圍的打鬥聲和叫喊聲，我全然聽不見，戰場上燃起來的樹枝的味道和鐵鏽味凝結在一起。
    “這可真是糟糕……”我低頭看了下刀上殘留的血液，伸出手指腹輕輕地粘了一下。
    不知是人還是妖怪，慌慌張張地向我這邊跑來。掄刀一揮，溫熱的鮮血便濺到了臉上。我飛快地跑了起來，追逐著那個和我相似的背影。
    “進入完全妖化的步驟有三，一名嗜血，二曰好殺，三則失控。”晴明一本正經地和我說，“不過不用擔心，封印在你的體內，是完全能壓製住的。”
    完全能壓製住嗎？晴明大概怎麽也想不到，現在的我處在大江山，一個能夠隨時解除他封印的地方。
    大江山果然和源氏一樣，都有著不一般秘密在裏麵。
    隻是一瞬間，我將全身的妖力釋放出來，直逼占上風的酒吞童子，又在用刀隔離開哥哥隔離酒吞童子的同時，將妖力收個幹淨。
    在酒吞童子詫異的目光下，我落在了哥哥的麵前。
    “哥哥大人，不帶我玩可是不行哦。”我臉上浮現出了和以往相同的笑容。
    哥哥的眸子深了深，微微握緊了刀：“你是想我在這一戰之後，就把你殺了嗎？”
    “……來了！”我沒正麵回答他，因為不遠處的酒吞童子已經衝上來了。
    昏天黑地的廝殺，大江山的火光燒亮了黑夜，叫喊聲此起彼伏。和大江山一戰，這場源氏不顧一切都要進行的人妖戰爭，令我對源賴光再次改觀。草木狼藉，血肉紛飛的大江山早已不是我先前看過的蒼茫雄勁的模樣。
    源賴光找到我們的時候，大妖已經離開。疲憊不堪的我們靠在殘缺的樹幹上略做休息。
    渾濁血腥的空氣裏，帶了點源氏特有的熏香氣息。源賴光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說：“再不起來，回了源氏打掃院子。”
    哥哥無奈地站起來，我卻並不願意起來，有氣無力地回答：“那好，我打掃院子。”
    戰場上的火依然在燒，星熊童子已經沒了蹤影，不過，有契約在身上的他，也脫離不了我的控製。
    “差不多了。”源賴光說，“明日便能回去了。”
    哥哥看了我一眼問：“不走？”
    我沒有回答他。現在妖力完全枯竭，可謂是全身脫力。
    “鬼切，抱起她，我們回去了。”源賴光這樣命令。
    鬼切也一身血腥味，但肯定的是，他也很疲憊。
    “不要。”我一口拒絕，“要走你們先走，我會追上你們。”
    看了眼鬼切，源賴光讓鬼切上去帶領殘留部隊往山下走，哥哥也被命令了離開。
    源賴光一手扯住我的胳膊，我腳下軟綿綿的，隻能趴在他身上。他毫不費力地把我抱起後，自己跨上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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