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我說，我要去征服世界了，我看你還挺能幹的，就勉為其難地讓你加入我的金魚大將吧！”
    “……”
    “什麽嘛，你還沒懂嗎？不過看你傻傻的，我就再解釋一次好了。我覺得你很厲害，當然了，沒有我厲害就是了。所以我讓你加入我的金魚大將，一起去征服世界！”
    看著眼前這個才到我胸前的女孩聒噪著她的想法，我並不是很想理會。
    “和我一起去教訓那個傻大個吧！他之前不也欺負過你了嗎？”
    傻大個……
    我看向了現在就站在她身後的高大身影，又低頭看了看她……
    “喂，你那是什麽眼神啊？我金魚姬可是世界第一可愛，不許你這麽嫌棄地看著我！”自稱金魚姬的女孩鼓起腮幫子，雙手叉腰，手中的小扇子被她在手中揮得沙沙響。
    “小矮子，吾說過了汝不要來打擾她吧？”
    金魚姬一聽這個聲音，立刻轉了身：“我才不是小矮子！還有，我才沒有打擾她，我是來邀請她加入我的金魚大將。上次要不是她受傷了，傻大個你肯定就輸了！”
    還不等金魚姬再次說下去，來人便用手中的扇子輕輕地拍著她的頭：“快跟吾回去，荒川又有搗亂的妖怪了。”
    “嗚哇！不許拍我的頭！不許！”金魚姬大聲地叫了出來，她又看向我，“喂，雖然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麽？我是金魚姬，是要征服世界的金魚姬哦。”
    “……”
    “她不會回答的。”
    來者是荒川之主，我並不認得他，他卻和我說，他曾經見過我。大概，她見到的是那位神明吧……可我並不是那位神明。對此，我也並不想解釋。
    從懸崖上義無反顧地跳下來的時候，我就從沒想過自己還會活著。黑色的海水不斷地吞噬著我的意識，最後自己也消失在過往的記憶中。
    海坊主將我從海中救起，而阿離就是在我被救起來後，找到我的。
    “我沒有對其他人說你還活著。”阿離脫了鞋子站在海灘上，由著海浪輕輕地拍打著她的白皙雙腳，“不過……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抬起眼，看向月光下的她，我隻能想到那個時候在紅纓歌坊中，和浮舟看到的景色。
    “也打算這樣一直不說話嗎？”阿離轉頭問我，清眸中有些困惑。
    “……也沒什麽不好。”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為了不讓她失望，我隻好這樣回答她。
    “為什麽？她不會說話嗎？”金魚姬孩子氣的話打斷了我的回憶，“喂，你真的不會說話嗎？那我就叫你小啞巴吧！哼哼，還不錯吧？”
    “走了走了。”荒川之主頗為無奈地催促著。
    金魚姬被荒川之主不情願地推著向著海中走去。我本以為他們就這樣走了，荒川之主的身影卻頓了一下，轉過身來說：“汝的身體已無大礙，若有想去的地方，盡情去才是。”
    “……”
    得不到我的回複，荒川之主也隻是向著荒川中遊去。
    這是我來荒川的第幾天了？從能夠站起來，我就一直坐在這塊礁石上。閉上了眼睛，聽著海浪的聲音，耳邊的微風忽快忽慢。身上的溫度變了又變，最後迎來了最後的夕陽。
    我起身，想要離開時，卻發現一個小身影站在淺灘上。她呆呆地望著那夕陽，像是在想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走過去，也許隻是因為從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我就經常看見她這麽做。
    夕陽下的海麵，泛著橙色光芒。
    “啊！嚇了我一跳！原來是你啊，小啞巴。”金魚姬眨了眨眼，然後又看向了夕陽下的海麵，“你是從哪裏來的？”
    “……”
    “算了，反正你從前也一定沒見過這樣漂亮的景色吧……我可是每天都能見到的哦……”
    “……”
    “小啞巴，你看那邊。”金魚姬突然舉起手，指向了一個地方。
    我朝著那個地方看去，那是海天交接的地方，重巒疊嶂，聳立在那裏的是無數的山脈。山脈的影子，在夕陽下變得詭譎莫測，甚至有些危險重重。
    “那些山脈是不是很像大妖怪？”金魚姬問我，但她似乎並不是想知道我的答案，她繼續說，“如果有大妖怪來了，我一定能用大浪把他拍出荒川！這樣的話，哼，看那些嘲笑我的人還笑不笑！”
    我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過來了。
    這樣的身影，也曾在那個時候出現過。我伸出手，輕輕地放在了金魚姬的頭上，藍色的發絲柔軟細嫩，再輕輕地揉了揉，她就大叫起來：“喂，小啞巴，不許摸我的頭！”
    金魚姬張牙舞爪，可愛的臉上全是怒容。
    我放下手，轉身離開。
    “啊……”金魚姬有一瞬間的錯愕，“我……我隻是不喜歡你摸我的頭，沒說讓你走啊喂……”
    遠處的村莊已經有炊煙升起。
    “……”
    “喂，小啞巴……”金魚姬喊住要離開的我。
    我停下來，轉過頭去看她。
    夕陽的光輝灑滿了她小小的身體，柔弱卻十分堅定。
    “你會加入我的金魚大將嗎？”
    “……”我眨了眨眼，望著她，卻不明白她在想什麽。
    “真是的——”金魚姬拖長了聲音抱怨道，“我是問，你相信總有一天，我能征服世界的，對吧？”
    我愣在原地，看著她的影子在橙色的水麵上輕輕地晃動，像極了小時候，他輕柔拍著我的背的動作。
    怎麽辦才好……我沒辦法回應這份希望……
    如果……
    如果……
    如果他還在的話……
    會怎麽做呢？
    “……”
    “嗚哇！”金魚姬的雙眸在夕陽下閃閃發光，“哼哼，既然你都點頭了，那就肯定沒問題啦！雖然我早就有信心這麽做啦……”
    他一定會點頭微笑吧……
    而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金魚姬經常來找我。她說的事情其實很簡單，來來去去也就那麽點事情，但她樂此不疲，為了她那個想要征服世界的目標，終於有一天，她穿上了一身嶄新的服裝，來到我麵前宣布了她的計劃。
    “我現在要去征服世界了！”金魚姬將著好新裝的金魚先生給我看，“小啞巴，你看，金魚先生也換上了新的服裝。你也跟著我來吧。”
    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是很想加入。
    “什麽嘛……你可是答應我了啊——”金魚姬十分不滿，“不能反悔的。”
    我依舊搖頭，指了指在屋子外麵等著的人。
    “啊……你是不想去見那個陰陽師嗎？”金魚姬不滿地嘟囔，“總覺得很可疑啊……不過，算了，傻大個說你身體還沒好，這次就放過你了。不過下次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啊。哼哼，你就等著我征服世界回來打敗傻大個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看著金魚姬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屋子。
    這間屋子是某個漁人在海邊留下來的，雖然破爛不堪，卻也能住下。更何況，我對自己活著這件事，已經沒有多大的感覺了。
    等金魚姬他們走了之後，我依舊出去坐在礁石上，不知道是在看什麽。
    “吾還以為，汝會跟著那小丫頭去。”荒川之主出現在海中，他走了過來，完全是看向金魚姬離開的地方。
    那樣的眼神……
    “不過，吾還是要感謝汝。”荒川之主轉過頭看我。
    ……那是因為你昨天晚上就來和我說，不要和金魚姬一起去。我也隻是因為沒想到金魚姬確實能請到晴明，所以才順水推舟。
    不過，這些都沒必要解釋。
    “看上去，汝像是在尋什麽……”荒川之主看向了遠處一望無際的海麵，似乎察覺到了不對，“不，吾也許說錯了，汝也許什麽都沒有在尋找。”
    “……”
    “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去追尋，若這是汝的答案也無可厚非。”荒川之主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是，汝連問題都沒有，怎麽會有答案？若是這般，不如四處去看看，也許在海的盡頭，汝也能找到問題。”
    “……”
    “吾得去看看那個小矮子了，以防她出了什麽亂子又哭鬧著回來。”
    荒川之主說著，就朝著金魚姬離開的方向走去。
    問題……麽？
    我呼了一口氣，然後從礁石上跳下來，直接橫倒在了海灘上。耳邊是浪花的聲音，像極了小時候偶爾和父親出來，聽到的浪花聲。一塵不染的天空上，隻有淡淡的雲在飄動。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隻想沉淪在回憶之中。
    “那個……”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碰到您，真的太幸運了！我可以以我的名字作交換，成為您的侍從，還請帶我到外麵的世界看一看吧！”
    “這種事……”
    “拜托您了！我會忍住的，不會總想著要新的玩具。我會乖乖的，客人來時不會躲進殼裏。我會聽話的！當您需要時，絕不吝嗇我的力量。”
    “就算你這麽說……”
    聲音是從小屋的後麵傳來的。趁著兩個聲音還在對話，我慢慢地走過去看了看。那是一個躲在藍色蚌殼裏的魚尾少女，她十分懇切地向著自己麵前的男人道述自己的話。
    “求求您，不要拋棄我……”少女雙眸含淚。
    男人顯然很為難：“我雖是商人，但也養不起一個妖怪……就算你的力量能為我所用，我也還有妻子，怎麽能帶你這樣來曆不明的妖怪回去呢？”
    男人四處張望，然後朝我這邊看過來了：“啊，你一定是這個妖怪的朋友吧？我現有急事，必須要離開了。她就拜托你了！”
    男人顯然是很想擺脫這個魚尾少女，他不等我回答，就匆忙跑走了。
    現在就隻剩下我和魚尾少女互相對視。
    同樣是被遺棄者……
    我也沒資格說就是了。
    “那個……求求您，不要拋棄我。”少女以一種十分卑微的姿態朝我低頭說，“我……啊嘞，您也是妖怪麽？”
    “……”
    少女連帶著她的蚌殼，一起蹦跳到我的麵前。我驚訝於一隻蚌殼竟然能跳這麽快……
    “拜托您！請帶我去人類世界看看吧！您一定去過了很多地方，一定知道很多不同於深海的東西……我……我會乖乖聽您的話的，絕對不會搗亂……還有，我找不到我的主人了，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您可以，收留我嗎？”
    少女快速地抓住了我的手，而我頗為嫌棄這樣的接觸。可是少女柔弱的模樣，讓我猶豫著要不要全力掙脫。
    “……”
    “求求您了！”少女拉著我的手，然後身體不停地向下鞠躬。
    就算你這麽問，我也不會回答的。
    好一會，我隻能聽到身後大海的聲音。然後，少女慢慢地抬起頭來，一臉疑惑：“難道您是……”
    “……”
    “不會說話的那種嗎？”少女試探著問。
    你猜對了。
    “那也不要緊，隻要您能帶我到人類世界去，我就有辦法幫您治好。”少女笑了起來，“我的名字是椒圖，從今以後就是您的侍從了，多多指教！”
    別這麽擅自決定啊……
    我最終還是全力扯開了我的手。這種麻煩的事情，應該二話不說就丟給晴明或者源博雅。
    “您一定還沒聽過我的故事吧？”少女鍥而不舍地追著我說話，“我給您講講吧，說不定您就會帶我去了。”
    “……”
    名為椒圖的少女不顧我的冷漠，她繼續講著她的故事。直到黃昏的時候，椒圖終於累了，她縮進了蚌殼裏睡覺。
    我則有些悵然若失地望著夕陽下的大海。然後，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從我的腹中傳來。
    “小啞巴！”
    金魚姬的聲音遠遠地從我的身後傳來。
    麻煩了……
    “小啞巴！小啞巴！我和你說……”金魚姬的藍色小身影立刻出現在了我的身邊，在看到一旁的藍色大蚌殼，她愣了一下，“那個是誰啊？”
    ……早知道就不讓椒圖休息了。
    “啊，比起那個，我今天可是打敗了傻大個哦！”金魚姬轉過來和我說，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好餓……
    “我今天遇到了好多好多大妖怪，我都打敗了他們！”金魚姬繼續說，“不過他們都投降了。傻大個，你說是不是啊？”
    金魚姬跳上了礁石，雙手叉腰，背著我衝我的身後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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