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道口街道辦辦公室內，陳國章麵無表情的聽完下麵所有人的匯報工作。閉著眼睛開始分析張宏義所做所為，心思根本就不在這次會議上，聽到其他人的故意咳嗽聲才回過心神。

    “老曹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忙活工作。”

    “是。”…

    隨著其他人相繼離開，陳國章關上門夾著煙湊近老曹手中的火柴上。

    “呼…咱們單位這些人裏麵，我最信任的就是你老曹，你前前後後跟我了多少年。和我說說最近是誰惹了糧食局的人？或者說是誰得罪了二糧站的人？你放心大膽的講，我會這件事保密的。”

    曹辦事員思索了一陣，篤定的語氣說道：“上個月王建平他愛人買糧食的時候，和二糧站的店員吵吵過幾句。好像是因為糙米的原因，具體的過程我不是很清楚。”

    “其他的還有嗎？”

    “沒了。”

    “去把王建平給我叫過來。”

    “好。”

    曹辦事員推門離開，2分鍾後王建平手裏拿著筆記本走進屋。

    “咱們單位裏麵我最信任的就是你，跟我說說吧。是誰得罪了糧食局的人？或者說是誰得罪了二糧站的人？你放心大膽的說，我會保密的。”

    王建平皺著眉抽完1整根煙，最後搖搖頭說道：“這事我不太清楚，最近這幾個月天上不下雨。我一直在忙街道防火宣傳工作。還有胡同口的那一段爛路也正在修，我也得時刻盯著。陳書記您看這是我的工作記錄。”

    “不用了。你這是對我有所保留啊。”

    “沒有！”

    王建平拍著胸口喊道：“我向偉人保證，我真不知道是誰得罪了人。”

    “不至於，我還能不信任你嗎？去把小王給我叫過來。”

    “唉。”

    王建平整理好筆記本離開。2分鍾後，小王手裏拿著筆記本走進屋。陳國章還沒開口詢問呢，小王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講話。他剛才在外麵早就已經聽到王建平的喊聲內容。

    “陳書記，這事我一猜就知道，根子肯定出在老曹身上。眾所周知老曹這人是個碎嘴子，首先啊首先我不是對他進行人身攻擊，也不是侮辱他的人格，他這人就是喜歡傳個閑話，走到哪兒說到…”

    “行了，你去忙吧。把小陳給我叫進來。”

    “唉。”小王剛打開話匣子說了兩句就被攆走。顯得有些不高興。耷拉著臉關上門，前去喊“關係戶”小陳。

    “表叔。”

    陳國章從上到下打量著自己“表侄”，把小陳看的渾身直發毛。離開始打哆嗦就差幾秒鍾的時間，陳國章把視線放在了別處。

    “你還知道我是你表叔？竟然給我惹下了這麽大的禍！”

    小陳不敢看表叔的臉色，哭喪著語氣解釋道：“表叔我也不想啊，昨天那是…”

    “特媽的還真是你啊！哎呀！”

    陳國章一句話就把自己“表侄”給詐了出來，氣的坐在凳子上用力直跺腳，想一圈都沒想到竟然是這小子惹的禍。連著劃了6根火柴都沒點上煙。氣的陳國章把火柴盒摔在地上，使勁揉著自己太陽穴。

    “說說到底怎麽回事？說話別添油加醋，實事求是的講！實事求是！”

    小陳花了足足5分鍾時間，才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完。

    陳國章覺得自己的肺快被氣炸，壓著聲線敲著桌子嗬斥道：“你傻啊！人家王建平壓根就不往自己身上攬這件事，你還上趕著去那座四合院裏調查敵特。顯得你能？顯得你特麽的有本事？別人都不敢碰的事，就顯得你有能耐？”

    “我那不是…那不是為了發揚…”

    “你發揚個屁！”

    陳國章抬起右手就準備給他一巴掌，最後又把手放了下來。咬著牙說道：“你要是我親侄子，我早就一巴掌扇死你了！大半夜的攔著女同誌不讓她回家，大半夜的攔著女同誌問話，你攔誰不好？你竟然去攔張宏義的閨女！你這不是欺負人家沒兒子嗎？要麽這麽著吧，區委馬書記家的閨女正在上大學，你趁著她放學以後也去截截道？市公安局的李處長家也有個閨女在上高中，要不你也去攔一攔？咱們區委的武裝部長家裏也有個閨女在…”

    “表叔我錯了。”

    “你真是氣死我了！萬幸這事兒沒有傳出去，這要是鬧得整條街道人盡皆知。到那時候被外麵人添油加醋的一傳，真是黃泥巴落褲襠，人家閨女的名聲都被你徹底壞了。”

    “這種事她不敢亂傳。”

    聽到自己表侄竟然這麽說，陳國章真的愣住了。掏掏耳朵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沒有，我說我錯了。”

    陳國章已經從心裏明白自己表侄是枚炸彈，而且思想也存在很嚴重的問題，女孩的名聲他竟然也不當回事。

    “你出去吧。”

    “那…這事兒怎麽辦？要不我買點東西去給她們家送去？”

    “你？嗬！就你？滾滾滾…”

    見自家表侄關上門離開，陳國章再也壓不住胸中的怒火。拉開抽屜拿出3份文件：［調動呈報表］、［戶口遷入介紹信］、［聯係函］，代替表侄低頭開始往上麵填寫內容。最後對著街道辦的公章“哈”了一口氣。

    “哢！哢！哢！鐺！”

    辦公桌的抽屜被陳國章用力關上，拿起自己的黑皮包走出辦公室，跨上自行車直奔百貨公司。

    另一邊的紅星軋鋼廠職工澡堂，周文忠枕著雙手依靠在牆麵上。屁股下的椅子腿翹來翹去，半晌後終於停止了嘎吱聲。

    “這事不對！張站長的做法明著是感謝我，所以找工廠領導幫我站站勢力。實際上是在變著法的威脅我！讓我最好管住嘴。我周文忠是那號沒種的慫人嗎？”

    “我先走了啊老孫，你記得晚上下班以後把這裏的衛生打掃幹淨。別以為自己還差兩天時間退休就沒人管你。都是老同誌了，不要放低對自己的要求。離退休的時間越近，更應該嚴格要求自己。站好最後一班崗，才能為年輕同誌起到良好的帶頭表率作用。你要明白我是你的接班人，你可以大膽的猜一猜，廠子裏有了我以後，領導們怕你鬧事兒嗎？”

    周文忠整理好自己的網兜，背著手離開澡堂。孫尚全“呸”了一口痰，連罵兩句“小人得誌”。

    自從周文忠今天跟著齊科長出去一趟，回來以後就變成了這副德行，前幾天還是自己的小徒弟呢，自己現在卻淪為他嘴裏的老孫。

    “呦，周文忠你下班了？”

    周文忠聽到門口站崗的保衛員，能準確喊出自己的名字，心裏就明白是齊科長起到了作用。這些保衛員的情報工作做的不賴。從兜裏掏出1包未開封的大前門，放在大門口保衛員的桌子上。

    “下班了。”

    “下午你還來嗎？”

    “不一定，我已經和老孫頭打過招呼。澡堂子您幾位隨便進。”

    “得！那這包煙？”

    “在廠區裏撿的一切東西要交公，我抽不慣。”

    “好。”

    站崗執勤的保衛員們，目送著周文忠踏上公交車。

    “咱們廠的全體職工，要是都像周文忠這樣就好了。起碼咱們抽煙不用花錢買。”

    “說的好像你真買過煙似的。”

    “姥姥！要是全像他這樣，職工們誰還認真工作？”

    “抽煙都堵不住你的嘴。不樂意抽就一邊待著去，閑的蛋疼就去巡邏，聽說自行車存放點有人搞破壞，拿著小刀刮鳳凰自行車上的噴漆。”

    “不去，我知道是誰幹的。”

    “誰？”

    “你不是能耐嘛，自己猜去唄。反正抓住了又沒獎勵，讓他多破壞幾輛自行車以後咱們再去抓他，我直接領著你們去他家裏抓人。”

    “我日。你小子真特麽壞。”…

    坐在公交車上的周文忠思考著問題，應該怎麽感謝張站長？錢和糧食人家都不缺，思來想去也隻有自己的那點看家手藝能拿出手。

    周文忠幫助張秀芳解圍，換來齊立勳在廠子裏的支撐。或許是因為齊立勳有事要求張站長，人家張站長隻是做個順水人情，捎帶腳的提提自己名字，連個小甜頭都算不上。

    周文忠心裏也明白解圍這事，張站長是看不到眼裏的，隻能說是自己昨天運氣好。敵特這事，博弈的是他們，雙贏的也是他們，自己連個炮灰都算不上。但不論如何，自己現在已經站起來了！

    張站長要的是自己的態度，1個“周文忠不是傻子”的態度。低三下四上趕著雅賄，這也是生活和人生的態度。不丟人！

    但如今這個年頭連個蔥、薑、蒜都要票。並且沒肉、沒油、沒菜，連味精都得靠單位獎勵才能獲得。哪怕是20多年以後，東北二王搶劫小賣鋪時，也不忘順手拿走一大包味精。“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話，周文忠已經徹底的體會到了。

    中途倒了1次電車，周文忠走進百貨大樓入口。這年頭有句話叫做：如果連百貨大樓都買不到你想要的東西，那基本上可以放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