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重型馬，它必須得先上掌樁子，然後再把它吊起來。它不像驢和那些輕型馬，它3條腿站立撐不住，能不鬧騰嗎？還有你這位小同誌，釘子就是讓你直接這麽釘的？你得先把釘子別彎一些再釘進去，你再看看你手裏拿的蹄鐵，這能對的上號嗎？小了整整一圈！你師傅是誰啊！他就是這麽教你幹活的嗎？”周文忠站在軋鋼廠正門對麵不遠的馬掌店內，對著16,7歲的小徒弟嗬斥道。

    這年頭到處都有馬掌鋪，他們店內的工作人員隻能幹些釘馬掌、修蹄子的工作。就連蹄鐵也得由國家一起製作分配，嚴厲禁止他們私自打造。東直門外有2個馬掌鋪，建國門旁邊也有2個馬掌鋪，這種店鋪隻能勉強算是合營。

    周文忠現階段就是閑的太無聊，澡堂裏的工作完全交給了陳和生。自己每天就是在工廠裏四處閑逛，工作時間十分自由。

    “你來？”

    “哎呦嗬…不服啊？手藝學的不咋樣，你這人說話還挺橫。我來就我來！”

    周文忠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鏟刀，牽著這匹正值壯年的黑棕色東北重型馬，走向院子裏的木樁。這種類的馬匹嚴格算起來屬於是蘇聯傳進來的重型馬，國家引進這種馬主要是用於和本土馬結合。整個河北省地區壓根就沒有重型馬，這種類的馬匹體重1200斤以上，多數用於運輸木材。身體強壯十分有勁，吃得多拉的更多。

    “叮叮叮叮…”馬的脖子被周文忠捋的很舒服，昂甩著頭晃來晃去，脖子下的鈴鐺也發出響動。

    “都瞅我幹什麽？我能拉得動吊繩嗎？趕緊都過來搭把手！先說好啊，一會兒釘完了馬掌得讓我騎一圈。你放心，我身為一名老黨員，我能騙你嗎？這是我的工作證和黨員證，先壓你這兒了。不說了不說了…就這麽定了。”周文忠掏出證件硬塞到公社社員手裏，扯掉木樁上的牛皮趁，係在自己腰間。左手拿著鏟刀，右手拿著小釘錘走到馬匹旁邊。

    “等會兒！你把東西先放那兒！”

    周文忠嘴裏叼著煙看向門店方向，對於別人打斷自己工作的行為，顯得很是氣憤。特別是他這種戴眼鏡的小老頭，更讓自己生氣，實在是太沒有禮貌。

    “你誰啊？”

    “我還沒問你是誰呢！這是我的店！他誰啊？”

    小徒弟介紹道：“他是老黨員，剛才見我釘不進去馬掌，急的坐不住所以就自己上手了。”

    “哦，我來我來…”馬掌鋪的經營者從自己的皮趁裏掏出家夥式，抬起馬腿瞧瞧馬掌。走到掛鉤前，挑選出合適型號的蹄鐵開始工作。

    周文忠把家夥式交給小徒弟，走到旁邊幫著他安撫這匹馬，感受著有些剌手的馬毛，同時也抓7,8隻蜱蟲。

    “你們社員得多上上心招呼著，這些草爬子必須得清理幹淨。馬可比人金貴多了，搞不好是要承擔大責任的。特別是這種蘇聯引進的品種，幹萬要小心。”

    周文忠把手裏的蜱蟲遞給社員，對方直接撩地上用腳踩死。周文忠伸手進懷，從空間裏取出僅剩的2個菜包子，捧在手上，遞到馬鼻子下晃了晃。其他人的目光同樣都落在周文忠手上，眼珠隨著包子一起轉動。

    “別逗它了！一會兒又得鬧。”

    對於老師傅的喝斥聲，周文忠耳朵自然會選擇性的過濾。看著這匹馬吃包子的動作嘿嘿直笑。

    20多分鍾後，老師傅直起腰板揉了揉。周文忠推開想要上前檢查的社員，拉著這匹身高1米72的馬走出馬掌鋪。

    “馬鞍還沒穿呢！”

    “我還需要那種東西嗎？”

    周文忠右腳踩在牆上借力，摟著馬脖子爬了上去。岔開手指夾著韁繩，隻有這樣才可以單手掌握方向。夾著韁繩的手，似挨非挨的抵在馬脖子上，等馬跑起來的時候還可以送韁繩。多出的韁繩除了可以甩著玩，還可以充當馬鞭使用。

    “駕！嗯？不走？烏拉！”

    “噠噠噠噠…”馬蹄聲逐漸加快，周文忠已經確定了它的血統，骨子裏都刻著烏拉。

    這匹馬托著周文忠在東直門主幹道上越跑越快，時速起碼得超過50公裏。重型馬隻是勁大，實際上奔跑速度並不快，也沒什麽耐力，跟蒙古馬差的很遠。前方不遠處就是十字路口，地墩上站著1位手拿紅白棒的公安同誌。

    周文忠揚起右胳膊揮舞起來，開口大喊道：“馬驚著了！趕緊讓開！”

    “噠噠噠…”

    周文忠雙腿夾著馬肚，弓背前傾。越過公安的同時扭臉喊道：“你就騎著破自行車在後頭追吧！能追上我就算你贏！”

    “噠噠噠…”

    周文忠興奮的在馬背上隻想大叫幾聲。馬鬃毛撫過自己脖子，這種感覺是形容不出來的。繞過大街上為數不多的水泥路，中途能跑土路就跑土路，再不濟就走柏油路…

    隨著周文忠手中韁繩勒緊，這匹馬兩隻前蹄微微抬起發出“希律”的叫聲，最終止步在366醫院門前。

    原本周文忠是想把鍾錦寧叫出來，一塊騎上馬跑幾圈。在值班室裏見到她的那一刻，臉上興奮的表情就僵了一下。嘴裏還沒說出邀請的話，就看見她先彎腰拿出1個網兜放在辦公桌上。

    周文忠已經認出來是自己那天上門送的禮物，裏麵還裝有那副畫的木盒。這代表著什麽意思，一切盡在不言中。大家都是成年人，其中緣由根本不需要多問。

    自己現在要槍有槍、要黃金有黃金、要古董有古董、要關係有關係、同時成份又是黨員和工人階級，家庭出身更是雇農。被人拒絕隻能說她自己有眼無珠不識貨。

    “走了啊！”

    “你…”鍾錦寧剛站起身隻說了1個字，就被周文忠開口打斷。

    “沒有什麽你我，往後哪天再見麵就稱呼同誌。大家以後就當不認識，更不要再有任何聯係，我怕我愛人和你愛人都會產生誤會。回頭你就把我二弟放出門，如果它摸不到我家住在哪兒，那就證明我倆之間沒有緣分。再會再會。”

    周文忠提著網兜跑下樓梯，從網兜裏掏出那1斤羊肉邊走邊切。

    “開什麽玩笑，女人怎麽能和黑棕馬相提並論。大街上的女人多了去了，這麽高大的馬才能有幾匹？”

    看著黑棕馬用它的黃牙，大口咀嚼著羊肉。周文忠又倒出一些奶粉捧在手裏讓它舔了舔。馬是雜食性動物，雞蛋、耗子、小雞、小鴨、小鳥這些生物它都吃。

    “烏拉！”

    “噠噠噠…”

    黑棕馬再次在大街上跑起來，周文忠騎著它來到曾經和麻杆兒混戰過的荒草地。從空間裏取出56式衝鋒槍抵在肩窩處，坐在馬背上對著一棵樹開始騎射起來。

    “砰！砰砰…”子彈穿過樹幹帶起一陣碎木屑，就好像用鞭炮炸開似的。

    周文忠看著自己傑作，滿意的點點頭。搓了搓馬頭，拉動韁繩調轉方向喊道：“走著，哥帶你去吃頓好的。烏拉！”

    “噠噠噠…”

    20多分鍾後，周文忠騎著它來到二糧站庫房院內。

    “給你10斤全國糧票，你給我弄出10斤黑豆。”

    “乖乖！”

    張秀芳連周文忠手裏的糧票都沒顧得上去接，眼睛裏就好像冒出小星星一樣，踮起腳尖伸手摸了摸黑棕馬的鬃毛。

    “這是什麽馬？交公糧的時候我見過很多馬，都沒你這匹大。”

    周文忠挺著胸膛拍拍馬背介紹道：“這是蘇聯的大挽馬，屬於重型馬。你以前都見過什麽？頂多見過三河馬、伊犁馬，了不起見過幾次五花馬。交公糧時候的那些馬，大部分都是雜交出來的。你再看看我這匹，它必須得聽見烏拉才能跑起來。牛逼不牛逼？人家天生就會聽外語，比你強的多。”

    “嗬嗬嗬…”

    張秀芳根本就沒注意周文忠在說些什麽，心思全放在這匹馬身上。

    “趕緊去給我弄黑豆，人家社員還等著我把馬還回去呢。”

    “黑豆現在很難弄，已經算是戰略物資。”

    “你可拉倒吧。”

    “真的。我不騙你！”

    “難弄就是可以弄，讓它托著你在院子裏走一圈行不行？”

    “行！”張秀芳把全國糧票揣進兜裏，周文忠右手扶著馬屁股，彎下腰伸出左手在馬後腿內側揪了揪，黑棕馬搖晃兩下順勢坐在了地上。

    “你這招是怎麽弄的？”

    “趕緊上馬，隻能騎1圈。”

    張秀芳抬腿跨在馬背上，雙手摟著它的脖子。周文忠輕輕拍下馬屁股，黑棕馬站了起來。周文忠麵無表情拽著韁繩，圍繞著糧庫院子走了1圈。

    “可以了，趕緊給它拿黑豆。10斤！”

    張秀芳意猶未盡的踩著石磨走下馬背，一步三回頭看著這匹馬走向糧站，再出來時手裏提著1個嶄新布兜。

    “再讓我騎1圈，就1圈。”

    “想屁吃吧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們的份上，我連摸都不讓你摸一下。”

    周文忠翻身上馬，左手提著網兜，右手攥緊韁繩喊道：“烏拉！”

    “噠噠噠…”

    張秀芳眨著眼睛目送，直到聽不見馬蹄聲才轉身走回糧庫。嘴裏嘟囔道：這匹馬要是我的該多好，可惜跟錯了人。多好的馬呀！多好的馬…

    另一邊的馬掌鋪門前，4名持槍保衛員們的腳下全是煙頭，顯然是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豆兒～~”周文忠按照蘇聯同誌騎馬時，慣用指令發出彈舌音。黑棕馬停下腳步，甚至還扭頭瞅瞅自己背上的人，像是在問你怎麽也懂這個指令？

    “耶？你們都在這兒啊，人來的還挺齊。”

    軋鋼廠保衛員把周文忠的2個證件遞過來說道：“你還有臉說，你把人家紅旗公社的馬拐跑了！人家還想讓公安去尋你呢！你還…乖乖，這匹馬真高真壯。你把人家的馬騎跑了，人家能不找到單位裏嗎？趕緊給人家道個歉。”

    周文忠提著布兜，打開條縫展示給社員。原本已經醞釀半天髒話的社員，見到布兜裏滿滿1袋子黑豆，幹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問道：“它沒使性子傷著你吧？”

    “沒有！它聽話的很。性格很溫順是匹好馬呀！下次你再從我們廠子門口路過，一定要進來找我！我叫周文忠，下次一定牽著馬來找我！你可記住嘍！牽著馬來找我！”

    社員連客氣話都沒有講，接過布兜和周文忠握了握手告別。

    “老鄉，你看馬也給你還回來了，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謝謝！謝謝工人階級同誌！”

    “那周文忠搶…”

    “他是幫我溜一圈，不是搶！”

    周文忠揮手向他告別，領著保衛員們往軋鋼廠方向走去，嘴裏炫耀著那匹馬騎起來有多麽威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