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像雙翼的神馬～飛馳在草原上～啊哈嗨呦……”

    “啪啪…工人階級必須領導一切！”

    周文忠也搞不懂，為什麽要在京城的地界上唱包頭市市歌。端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的跟著其他人鼓起掌，順便向著左右兩邊的人點點頭示意。

    軋鋼廠大禮堂舞台，重新換上了一批係著紅領巾的8,9歲小學生登場。這應該是從附近3個學校裏組織起來，專門為勞動工人表演節目的小學生演出隊。

    “我是公社小社員嘞，手拿小鐮刀呀～身背小竹籃……”

    周文忠的視線放在領導坐區，看了好幾遍也沒發現電視劇中的人物。沒有李懷德副廠長，也沒有楊立新廠長，隻有戴眼鏡的食堂主任李鍾文在劇中出現過。現在的軋鋼廠廠長姓王，是1位個頭不高的40歲禿頭男。另外還有5名年齡差不多大小的副廠長，軋鋼廠總書記姓聶，今天勞動節同樣也得去部裏開會。這次的演出匯演，是由主抓精神文明建設的孫副廠長領導負責。

    許大茂的眼神和周文忠一樣，隻不過是視線搜尋範圍放在了北邊區域，特別是第2排座位中的那個短發姑娘。按照自己老娘所給的信息，這位圓臉的年輕姑娘名叫婁曉娥，屬於是婁家姨太太所生的獨女，在家中排行老四，上麵有2個哥哥、1個姐姐。

    婁曉娥母親姓譚，解放後沒多久就從姨太太的位置上扶正，又因為婁曉娥的哥哥姐姐不在京城居住，所以婁曉娥在婁半城心裏很有份量。婁半城在京城的財富圈也很有份量。許大茂覺得，如果自己能把這位姑娘徹底拿下，四舍五入後就相當於自己也走進了京城的財富圈。同時婁半城又是軋鋼廠的大股東，自己以後的仕途也會很坦蕩，一步到位這個成語用在自己身上再貼切不過。

    其他工友們的視線大多數放在女同誌身上，勞動節匯演也算是相親時刻。這裏在場的女同誌隨便扛回家1個，就能實現雙職工家庭。隻有少數的上年齡高級工，才是真正來看五一勞動節匯演的。

    4個多小時的演出終於結束，工人們開始陸續散場。周文忠覺得今天一無所獲算是白來了，今天沒有看見1個長腿大美女，準確來說自己就沒見到美女。這些女同誌一個個長的都跟自己奶奶似的，穿著就像自己大姨的風格，或許自己應該常去文化宮門口逛一逛。但聽許大茂提過一嘴文工團，說那裏麵的女同誌看看可以，幹萬別去後台尋人，滿屋的酸臭腳汗味兒能把人給熏暈。憑許大茂的這一句話，就徹底打消了周文忠的興致。

    “師傅，你是叫周文忠吧？”

    周文忠轉身瞅瞅叫住自己的3位女同誌。她們平均身高1米52，從工作服來看是棉紡廠的女職工。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我不叫周文忠，我叫許大茂。另外別叫我師傅，請稱呼我為同誌，這樣顯得親切。”

    周文忠抬起右手，用手背掃了掃自己胸前佩戴的黨徽、偉人紀念章、斯大林紀念章。然後轉身就走，絕不再看她們三位第2眼…

    “好好瞅瞅我這副畫怎麽樣？給點意見。”

    周文忠撂下毛筆擦擦手，抽出香煙丟給許大茂1根。自己也叼著象牙煙嘴，坐在長椅上吞雲吐霧起來。

    許大茂眉毛作成一團，舔舔嘴唇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你這畫的是…是和尚？身上這些墨疙瘩是什麽？”

    “魯智深嘛！墨疙瘩是他的刺青。”周文忠手裏盤著犀盔鳥手串解釋道。

    “那…這個是位女同誌？”

    “對！林黛玉嘛！”

    許大茂深吸一口煙嗆的直咳嗽，雙手拿起這幅畫問道：“怎麽個說法？”

    “《林黛玉倒拔魯智深》”

    許大茂使勁揉搓幾下自己臉頰感慨道：“厲害厲害厲害…”

    “大茂哥就是懂得欣賞，如今這年頭像你這樣的同誌已經不多見了。趕明個我給你畫1幅《西施溫酒斬華雄》，其實我最擅長畫的是《宋押司夜探廣寒宮》。”

    “四大名著算是讓你看透徹了，就是吧…就是你這種畫太那什麽，是不是有點太下流？”

    “下流？”

    周文忠搖晃著手中玳瑁扇子，有些搞不懂許大茂這個老色鬼的嘴裏，是怎麽能說出下流這2個字的。

    “大茂哥啊，什麽叫下流？什麽又叫上流？上流社會中多半是下流人，下流社會中多半是清高人。要用下流的手段擠進上流社會，再用上流的手段搞下流的事。這才是1個真真正正的社會，你現在還很年輕，所以可能有些聽不懂我說的意思。”

    許大茂把這副畫還給周文忠，周文忠接過來後直接把畫攥成一團，擦擦胸口處的黨徽。劃著火柴點燃後扔在地上，許大茂看著冒煙的火團，心裏終於明白周文忠話裏的意思。

    “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兒？”

    許大茂一屁股坐在木桌上，拿起周文忠的手串把玩著答道：“吃飯唄，五一勞動節還能有什麽節目？兄弟單位的領導們看完演出，不得坐在一起吃個飯嗎？等他們喝開心嘍，看場內部電影再走。你是黨員必須得列席。”

    “吃吃喝喝的風氣要不得！上級三令五申的鐵規矩都忘了？我一定要嚴厲的譴責他們，中午哪兒吃？”

    “這次是搞招待，必須得去小食堂。”

    “頭前帶路。那個小陳呐！組織上有任務，我得去應酬一下。你就不用去了，我代表你參加。咱們澡堂工作就落到你身上了，好好幹！有機會我會和咱們科長提一提你的名字。”

    “唉。”陳和生坐在更衣室裏應了一聲。

    周文忠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領著許大茂往小食堂走去。

    “文忠你這個章，我也想要。”

    周文忠又一次擦擦胸口處的黨徽說道：“那就努力唄。”

    “我試過，沒辦成。”

    “唉…說句心裏話，你我本身就是小人物，所以輸了就輸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但你要勇敢的走出第一步，組織處的那些人說白了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一次不行那就換個方法再來一次，你可以失敗99次，但隻要有1次成功了，到時候你就算是一隻腳踏進了這個圈子裏。”

    “可要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這就是階級的差距。咱們的家底不允許失敗那麽多次，你還是多用用心吧，如果你遇到的是豬，那就不要和它討論理想、抱負、覺悟、精神，因為豬的腦子裏隻有吃食。

    話又說回來了，江湖一碗茶，喝完咱就爬。實在不行咱們就走迂回路線唄，怎麽活不是活？人這一輩子其實過的很快，說不定就是明天的事。大茂哥你是聰明人，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不說了，我都聞見菜味兒了，鐵定是芥未墩，現在都開始上涼菜了，走走走…”

    周文忠不等許大茂再接話茬，聞著飯菜香味走進“小食堂”。說白了就是一食堂的2樓，這層樓裏一共有16個包間，現在所有木門上都貼著紅紙。

    【英雄】、【先進勞模】、【紡織局】、【光華毛巾廠】、【212廠】、【9389廠】、【糧食局】、【二商局】、【武裝保衛處】、【石景山鋼鐵廠】、【二分廠】、【三分廠】…

    “大茂哥，這個9389是什麽廠？沒聽說過啊。”

    “生產子彈的，河北什麽機械廠的下屬小廠子。這次挪到了石景山旁邊，首鋼那邊沒功夫搭理他們，所以就把關係甩給了咱們廠。鋼芯子彈攏共才能用掉多少鋼渣？去咱們車間裏隨便給他們弄塊鋼錠，都夠他們生產倆月的，就是個200來人的小廠子。聽說他們廠還生產鉛彈，就是文化宮門口小孩手裏玩的氣槍子彈。”

    “哦哦哦…”

    “不跟你扯了，我得先去二分廠那屋。”

    周文忠站在樓道裏，心裏盤算著自己應該坐哪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