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忠眼睛裏充斥血絲，對周文忠叫嚷道：“周文忠你一整天不上班跑哪去了！”

    “跑你老劉家祖墳墳頭上蓋茅坑去了。”

    “你踏馬的…”

    “啪！”周文忠抬手一把掌甩在劉海忠肥嘟嘟的左臉上。

    “銬起來銬起來！把劉海忠銬起來！”

    4斤同誌聽到喊聲從屋裏取下手銬，反背劉海忠雙手把他銬在門外的鐵柵欄上。

    “是他周文忠打人！你們銬我幹什麽！是周文忠打人！”劉海忠背部靠牆，晃著身軀嘴裏不停嚷嚷。

    “你不罵他，他能打你嗎。剛才我一直瞅著呢，嘴裏不幹不淨挨打活該。一開始我還以為你領著徒弟來這有事，感情你是跑保衛處門口撒野來的。”

    “我要去工會告你們！都給我等著！”

    “隨便，樂意上哪告就上哪告。反正這事你不占理，周文忠你跟我來一下。”

    周文忠甩著手剛走進審訊室，一進門就見到椅子上坐著1個人。下身穿著藏藍色的五八式警服褲，上身白色警服敞開露出裏麵的背心，左手夾煙右手拿著蒲扇呼呼扇風。

    “人來了，有事你就問。”

    公安同誌轉過身問道：“周文忠？”

    “是我。”

    “知道為什麽找你…”

    4斤打斷他的話說道：“有話你就直接問！我能放你進來就不錯了，要是讓我們武裝部長瞅見保不住就直接把你攆出去，到時候在大門上架起機關槍，你們能進的來？還得讓你們局長出麵說情。”

    “嗬嗬。”中年公安有些尷尬的衝4斤同誌笑笑。

    “那個劉光齊你認識吧？他昨天晚上在家睡覺時候腳筋被人挑了，今天我去你們院子調查一圈發現你和劉海忠有些不對付是吧？昨天晚上你在哪兒？誰能證明？”

    周文忠拉開椅子坐下，裝著回憶的樣子答道：“昨天晚上我和交道口街道辦王建平、紅星派出所沈光亮、東城區委統戰部仝繼興坐一塊喝酒來著，不違反政策法規吧？”

    “不違反！就算違反政策也輪不到他們公安係統來管這事。”

    周文忠聽到4斤這話，對著公安同誌攤開雙手問道：“既然這樣，那你還有什麽問題？”

    “嗬嗬，你們大概喝到幾點鍾？”

    “從晚上7點多喝到夜裏10點半，我們都是趁著下班時間聚一聚，談的都是下個月的全區衛生檢查評比的事，反正就是喝酒瞎聊唄。人喝多以後話自然就多，昨天喝酒說的話，我現在學不上來。”

    公安同誌站起身係好扣子，衝著保衛員先歎口麽說道：“那就這麽著吧，我再去問問別人。”

    “愣著幹啥趕緊走吧！還想再被轟出去一次啊！”

    “嗬嗬。”公安同誌隻是笑笑不再多說話，打開門走了出去。

    周文忠從兜裏拿出煙散一圈問道：“有過節？”

    “咱們廠和他沒過節，機械廠的保衛科和他們有過節。萬處長又和機械廠的保衛科長是戰友關係，所以你說算不算有過節？”

    “奧，是武裝部和公安部的衝突。”

    “也不算，這小子以前走的是武裝部的底子。後來家裏缺錢，拿了人家200塊錢和縣公安局做了個工作對調。他當初從保衛科走的時候那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後來機械廠出過1次事，他們公安局去廠裏拿人的時候全都被保衛科給扣下了，大門一關架上機關槍就是不放人。反正最後有人出麵調停這事，這小子在公安局工作簡直就是虛度光陰。”

    “好家夥！虛度光陰這個詞你也會？”

    “嘖嘖。你說他是不是怕死，放著好好的保衛員不幹，為了200塊錢就調到公安局。”

    “人各有誌吧，你自己剛才也說他得罪了不少人。”

    “嗯。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走了。”

    4斤把周文忠摁回椅子上，衝著窗戶方向努努嘴。

    “唉…”

    “他先罵你，你又給他一巴掌，你們倆這事算是打平。劉海忠這個老小子雖然在機床車間挺有分量，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剛才總歸也是他先挑的事。我頂多在不耽誤生產的前提下，找個星期天關他1天時間的禁閉。這事頂天也隻能這樣處理，你也別要求太高。”

    周文忠微微搖搖頭說道：“算了吧，劉海忠也是為了他兒子腳筋被挑這事著急上火。我看就讓他寫份檢查吧，我先走了啊。”

    “嗯，這樣也挺好。今天上午後勤部門有人找你做飯，結果一整天也沒找見你人影，你最好還是先去小食堂找王昌達照個麵。”

    “謝了。”

    周文忠捏捏殘存不多的香煙盒，打開房門走出審訊室。

    “周文忠！你小子給我等著，這事不算拉倒！”

    “何必呢劉師傅，我也為光齊哥的遭遇感到難過，這件事情公安那邊肯定會有個說法。光齊哥住在哪家醫院？等過幾天得空我去瞅瞅他。”

    “你別在這兒裝！這事不算拉倒！不算拉倒！不算拉倒！”

    “唉。”周文忠重重歎口麽，分開劉海忠的這群徒弟往一食堂方向走去…

    “王股長聽說您找我有事兒？”

    周文忠進入王昌達的辦公室，自來熟般拉開椅子坐下。胳膊放在木桌上抓起一把食堂飯票在手中把玩。

    “你今天跑哪兒去了？我前前後後找了你8個鍾頭！”

    “別激動呀王股長，機床車間劉海忠師傅的大兒子出意外，我一大早就被我們街道派出所的公安同誌叫去了解情況。我還跟他們說明要先去廠裏請假，他們說這事不用我操心。我剛才一進廠子裏又被昌平那裏的公安叫住了解情況，連口水都沒喝直接就來找您來匯報工作了。”

    王昌達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打開木盒把桌上的飯票重新收起來。

    “上次你做的《賽魚翅》還不錯。”

    “您捧了，都是材料好。”

    “國宴菜敢嚐試嚐試嗎？”

    “不對啊，這月份不是國宴菜的準備期。國慶節前的半個月就夠時間預備。”

    “我是問你敢不敢嚐試去做，咱們廠裏沒資格推薦炊事員去大會堂做飯，北京飯店裏的那群人都用不完。開國第一宴知道嗎？”

    周文忠接住王昌達丟來的香煙，劃著火柴點上答道：“嗯，開國第一宴用的是淮揚菜，8涼8熱4點心。要是有領導過來檢查工作的話，咱們直接去［玉華台］拉過來1個廚師不就得了，孫久富您知道吧？開國宴的操刀師傅，這事您交給我。我保證把他給請過來1天時間。”

    “你先坐下！”

    王昌達的眼睛一直打量著周文忠，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有把握完成任務。半晌後解釋道：“我就是隨口問問，上次評級的那位老師傅說你有手藝，我問問也能更放心。明天有領導過來送機器，你要做幾道容易嚼的菜，但是還不能超出幹部用餐標準，你聽明白了嗎？”

    “我懂，領導是哪裏人？”

    “成都。”

    “一共需要做幾道菜？”

    “司級幹部。”

    “明白了，司級幹部4道菜。吃魚不見魚的川菜《魚豆花》，吃肉不見肉的《雪花雞淖》，白色的《麻婆豆腐》，最近天麽熱我再來碗《涼糕》，這4個菜完全符合領導的用餐標準。我要是做的不好吃，或者說能見到1丁點肉色，您把我頭砍下來當球踢。”

    王昌達拍著桌子問道：“好！具體需要多少材料？”

    “5隻雞，10條2斤多重的水庫青魚，超過3斤重的青魚不要。最好是江魚，如果找不來江魚最差也得是水庫裏的青魚。因為每條青魚身上隻有1兩多的肉才適合用，那些黃豆、青辣椒什麽的材料我就不說了，要是小倉庫裏有海貨，我也得抓一大把。最後您再給我來20個雞蛋。還有就是時間有點緊，我從現在就得開始做準備。”

    “沒問題，就這麽說。”

    王昌達連想都沒想，毫不猶豫直接從抽屜裏掏出【食堂物資出庫審批單】。握住鋼筆唰唰唰…

    “刺啦…給。”

    周文忠捏著這張小紙條，曲指彈的啪啪作響。

    “得嘞！王股長您就等著我勝利的好消息吧。”

    “要是做的不好吃，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自己把頭剁嘍！走了哈您先忙著。”

    “站住！”

    周文忠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手有些不自然的握住門把手。心裏估摸著王昌達應該是從興奮勁裏緩過神，猜出自己能從這4道菜裏扣下3隻雞和15個雞蛋。

    “王股長您還有什麽吩咐？”

    “嗬嗬…領導要是吃的滿意，你自然有獎勵。”

    “嗐！什麽獎勵不獎勵的，為領導服務不能說是獎勵，應該說是黨性覺悟。”

    “說得好！小周你的覺悟就是高！”

    “那我就先去領東西了，回頭我從王鎖柱師傅那裏要1把鑰匙，這些做菜的材料都得先鎖在小包廂裏。”

    “去吧去吧。”

    “唉。”周文忠心裏鬆口麽，衝著王昌達點點頭告辭，輕輕關上門往小倉庫方向走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