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清真飯店分為一樓二烤三軒四順，天津匾的鴻賓樓現在叫做鴻賓樓招待處。二烤就是烤肉，如今沒肉的環境下也沒什麽說頭。三軒為同和軒、兩益軒、同益軒。四順指的是南來順、又一順、東來順、西來順。

    現在的東來順飯莊內，1位中年男人正在和招待員發生爭吵。

    “你們朝我要介紹信我給你們了，我是沒肉票麽！我還是沒糧票！欺負我是外地人是吧？”

    女招待員解釋道：“同誌，那些羊肉是那位同誌自己帶過來的，跟門店裏沒有任何關係。咱們店裏隻有羊骨湯鍋打底兒，你自己可以點幾盤蔬菜涮一涮，最後下盤麵條齊活。”

    中年男人明顯不相信女招待員的話，心裏也清楚再吵下去保不齊就得動手，過江龍壓不住地頭蛇道理他懂，到時候打了也是讓人白打。站起身離開座位想衝著有羊肉的那桌找找場子，起碼得到對方和女招待員相同的回複也算是自己有個台階下，在朋友麵前不算慫。

    “同誌，你這幾盤羊肉是你自己帶來的嗎？”

    周文忠低頭看看手表時間答道：“對。”

    “我就說嘛，人家招待員總不會說瞎話。走走走…”中年人被朋友拉著返回飯桌前坐下。

    周文忠抬手把招待員叫到跟前說道：“你剛才非說讓我坐這，這還沒10分鍾就差點打起來。幫幫忙騰個小房間吧，我這些東西太紮眼。”

    “我再去問問吧。”

    “都是一教門的，往上數三輩都粘點親。”

    “等著吧。”

    1根煙的功夫，兩名招待員把周文忠桌上的銅鍋、蔬菜、粉條、羊肉端進包廂裏。

    “等著急了吧？”

    周文忠嘴裏哎呦著把頭扭一下說道：“哪的話！剛來熱熱鍋，裏頭的炭還沒燒透呢！”

    仝繼興閃出身位，區委小車班長吳光前手裏提溜著2瓶汾酒衝著周文忠挑挑眉毛。

    “聽說上次你做的菜味道不錯。我還聽說你放著好好的炊事員不幹，轉行當辦事員了。”

    “辦事員是組織上認可才給我的，炊事員的名頭可不能丟，畢竟是八大員呐！哈哈。”

    “哈哈哈…”

    “你們倆先進屋裏說，我再等會王幹事。”

    仝繼興領著吳光前走向包廂門說道：“別等了，他來的晚就讓他自己找門。”

    周文忠在櫃台前交代一陣，這才返回包廂。

    “這些羊肉可不少，估計得2斤多。還有這芝麻醬都是從哪兒湊的，”

    “勉強夠吃幾口，芝麻醬是我用補助的肉票在少數民族商店裏換來的，飯莊裏可沒這麽些東西。咱們先上涼菜吧，有些菜他們且做著呢。”

    仝繼興點點頭，吳光前負責咬酒瓶蓋倒酒，周文忠站在門口位置開始點菜。

    “來個涼拌燕菜、燴什件、燴幹貝絲，你們有鴨肉嗎？”

    招待員停下筆答道：“有是有，但是不賣整隻。”

    “明白了。透光鴨片、鹵珍肝、別忘了交代炊事員把裏麵的內筋都挑幹淨。再來盤甜口的焙珍核。幾個菜了？”

    “6個。”

    “你們店裏的大蝦是新鮮的還是…”

    “幹貨。”

    “那就麻煩您先做這些吧，等會兒要是不夠吃的話再說。”

    招待員嘴裏嘟嘟囔囔走向後廚，周文忠關上門回頭才發現自己的酒杯已經被倒滿。

    “我先不喝，來晚的人喝。”

    三個人都把滿滿的酒杯放在桌上留給王建平，脫掉衣服涼快涼快，點上煙開始天南海北的閑聊。

    “對不住對不住…來晚了來晚了…今天單位裏臨時有個突發情況，緊趕慢趕還是晚點了。嗬嗬…前幾天遇見小周說了一嘴衛生評比的事，正說找機會攢個局大家一起坐坐。今天我算是借著小周的光。”

    王建平嘴上說著話把皮包丟在椅子上，坐下來開始解扣子脫衣服。

    “大夏天的吃火鍋，也就小周能想出這個仙招。估計冬天飄雪時候他還得吃冰棍。”

    周文忠答道：“那也得有人賣才行，橫不能我去舔冰溜子吧。”

    “哈哈…這是…都是給我預備的？好嘛！這3杯酒起碼得6兩多，不行不行真喝不下。本身天氣就熱，喝一會兒我再追。”

    王建平擺著手，把酒杯又重新端到三人麵前，叼著煙開始自己給自己倒酒。

    “說吧，今天這個局因為點什麽？”

    注意到3人都看向自己，周文忠答道：“別瞅我呀，今天就是純粹的想聚一聚喝喝酒。沒公事、沒私事、沒任何事。”

    “真沒事？”

    周文忠把手一揮說道：“沒有！任嘛沒有！今天就是喝酒吃菜。”

    仝繼興點點頭看看吳光前得到搖頭回應，開口說道：“等會你想說我可不聽。”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那得，喝吧咱？”

    王建平端起酒杯喊道：“喝！”…

    2個小時後，四人手提衣服走出東來順飯莊。周文忠就像最初說的那樣根本不提任何事，隻是在桌子前喝酒勸酒瞎胡扯。本次消費5塊2毛錢，原本招待員索要的3兩肉票也被周文忠的2兩羊肉所抵消。

    天色已經擦黑，周文忠出現在自家小院門口掏出鑰匙開始開鎖。

    黑影裏走來1個矮個子，女音說道：“達摩老祖威武！槍是梗彈是花，一無姓二無家。走著吃打著花，漫山遍野的四梁八柱們，跑項的弟兄們，達摩老祖威武！順溜！”

    周文忠打著酒嗝看看正在抱拳的張秀英，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頭上。

    “你當我是控子老生啊？成天不學好，天天就知道研究這玩意。嘎吱…”

    “你先別關門，局座你這麽晚幹什麽去了？”

    “窩子裏搬山。”

    “什麽意思？”

    “找地方喝酒，你提的是包袱皮？”

    張秀英站在院門口把包袱放在胸前拍了拍答道：“嗯。偉人教導我們說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我要出去見見世麵。在家天天待著也是做飯、上學，沒一點意思。”

    周文忠敞開著門走去灶台前，用元籬把地鍋裏麵12斤燜好的臘牛肉撈出來，這些通紅的牛腱子肉全是馬遊和按功分給自己的。

    “局座你怎麽知道我還沒吃飯？真是太客氣了！我吃不了這麽些，剩下的我帶走路上吃。”

    周文忠把鍋裏的料包撈出來洗幹淨，放在篦子上控水分，端著搪瓷托盤走進堂屋裏打開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