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堂所在位置和四車間、精工車間相連。2個車間加起來足足有1480人，每人每天規定的1餐標準定量是1斤糧食。別的食堂嫌麻煩，所以每天除誤餐、加餐之外隻做1頓飯。

    周文忠新官上任自然要做出點新花樣，把每人每天的1斤糧食定量改為3餐來售賣。如果賣不完當天已經做好的飯菜，周文忠準備搞搞福利拉拉人心。對於一食堂職工以半價的方式處理當天剩菜，拉攏人心的同時，這些半價菜的收入就可以不走賬麵。

    如果這些菜每天賣的很快，那自己的這點“政績”不就做出來了嘛！領導臉上也有光，周文忠又可以借著感謝的機會，多和領導走動走動。

    一連抽了2根煙，周文忠也沒心思再計算庫存和消耗。鎖住辦公桌的抽屜，走到小倉庫後邊的房間裏。蹲在地上摸摸狼崽的頭，讓他聞聞自己身上味道。把瓷碗拿起來，從空間裏取出用雞骨頭熬的湯，往裏加入麥乳精攪和開，放在地上看著狼崽子大口大口喝起來。

    “小周你這是從哪兒弄的狗？好家夥真夠難看的。”

    “牟秘書啊，好久不見。”

    牟佰江聽出周文忠話裏的疏遠，以前這小子嘴裏叫的是佰江秘書。

    “你們一食堂下午2點半準備一桌席麵，上頭來領導傳達精神。”

    周文忠拍拍手上的狼毛，摁著膝蓋站起來說道：“不好意思啊牟秘書，我們一食堂最近超出預算太多。所以有些事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王股長的時代已經不在了。”

    牟佰江裝著聽不懂說道：“拿哥哥打鑔是吧？記住啊，今天下午2點半。”

    “反正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牟秘書你聽得也很清楚。再會再會。”

    牟佰江笑著點點頭離開，臉上看不出有任何不悅。周文忠鎖好小倉庫的門，原路返回一食堂辦公室。

    “開玩笑呢？張部長比我爹都親！我十分清楚王昌達是怎麽死的，我今天能坐在辦公室裏，全賴於張部長的栽培，所以張部長讓我咬誰我就咬誰。我要是跟你走的近，那就等於是跟孫副廠長走的近，那就意味著我離死不遠了。”

    時間晚上7點21分，張宏義家院子中央擺放著1個四方桌。張宏義和齊立勳在忙著對飲，桌子上放著4個盤子和1瓶西鳳酒。

    “齊叔叔。”

    “唉好。吃飯了嗎閨女？一塊坐下吃點。今天下班挺晚啊？”

    張秀芳手裏提著布兜，把碎頭發攏在耳朵上答道：“謝謝齊叔叔，您和我爸喝著就行。缺什麽少什麽就言語，下午時候糧站臨時有點活兒，所以才拖到現在下班。”

    “好好。”

    齊立勳點點頭看著張秀芳返回堂屋，端起酒杯和張宏義碰一下，吃一口臘牛肉壓壓酒味，最後把筷子撂下擺放整齊。

    “這是你們家幾丫頭來著？”

    “老三。”

    “日子過得真夠快的，我記得你當初剛搬到京城時候，你大丫頭還沒出門子吧？”

    張宏義右手夾煙，左手擋風，湊到齊立勳手上的火柴前把香煙點燃。

    “呼…嗝。剛進京的時候是二丫才說好婆家，老大早就成了別人家的人。”

    “新社會可不興說這話。呼…”齊立勳點上煙，搖搖火柴棍熄滅火焰丟在地上。

    張宏義酒精上頭紅著臉，透過煙霧問道：“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剛才我都聽到你打嗝了，今天到底為什麽事兒來的？要是糧食的事，你提都不要提！我怕咱們倆連朋友都做不成。”

    齊立勳“呸呸”兩口吐出嘴裏的煙絲，呡呡嘴唇答道：“不是為了糧食，但也跟你們單位有關係。”

    “說，隻要是不違反政策法規，能辦的我都給你辦嘍。”

    “你們糧站秋收前不得開展滅鼠行動嗎？我要的是那些耗子。”

    聽到齊立勳這麽說，張宏義的臉比剛才更紅了，強壓著胸口惡心又問道：“吃耗子肉？”

    “嗯。”

    “你可別說了！”

    “你別嫌惡心，咱們京城有個舊社會的大倉庫，現在改為定點實驗工廠了你知道這事嗎？”

    “以前好像在報紙上看過，說是木料什麽廠？”

    “差不多吧，反正都是用木屑、鋸未養耗子。聽說他們廠每天能供應3000斤肉，如今這年頭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吃耗子就吃耗子唄。”

    “那得多髒啊。”

    “耗子肉總歸也是肉，吃多了也不怕，頂多脖子裏長疙瘩。”

    張宏義吐口唾沫，喝口漱漱嘴說道：“不行。”

    “唉…那今天就到這吧，我下麵還有2家要去呢。”

    張宏義扶著桌子站起身，把齊立勳送到院門外。

    “什麽事啊爸？”

    “滅鼠。”

    張秀芳眼神上挑做思考狀，想了想又問道：“假設沒有老鼠，那咱們糧站的損耗怎麽辦？”

    張宏義繃著嘴點點頭，坐回餐桌前又點上1根煙說道：“糧食損耗隻是其中1點，還有每年滅鼠行動的津貼、成績、獎勵、購買耗子藥的花費等等，指望著局裏發放的老鼠藥可不夠。咱們二糧站的員工死了都不要緊，那些耗子絕對不能動。”

    “嗯。”張秀芳點著頭應了一聲，轉身返回臥室休息。

    堂屋裏的張母手碗上掛著布兜，裏麵裝的是2團毛線，織著毛衣走出來準備收拾餐桌。

    “老齊他來幹什麽了？”

    “給你閨女說人家。”

    張母眉頭皺起，撇了一眼張宏義說道：“三丫還早著呢，他瞎操什麽心。”

    “秀英呢？”

    “誰知道跑到去了，成天也看不見她人影。”

    倆人還沒繼續進行拌嘴，就聽見院子開門聲。再然後見到張秀英斜挎書包，雙手抱著1個枕頭樣子的東西走來。

    “你手裏拿的什麽？”

    “小孩，我在電影院門口撿的。好些人都在那瞅，但就是沒人敢抱回家。”

    張秀英回答問題的語氣很平靜，可張宏義兩口子聽後，瞬間就覺得天旋地轉。

    “你這丫頭真是缺調少教，成天在外頭野就算了，今天竟然敢抱回家1個孩子！你三姐還沒出門子呢，這讓外人怎麽看咱們家！你趕緊給我送回去。”

    “送哪兒？這是沒人要的小孩，誰撿到就算誰的！地上的東西都沒主！我撿到就是我的！這是我的小孩兒！明天我就把她帶到學校，讓我那幫同學都好好瞅瞅。”

    張母撂下布兜，雙手擦擦褲腿，腦袋東張西望。視線來回在院子裏尋找趁手的家夥式，最終從牆角處找來1個笤帚疙瘩握在手裏。

    “從哪撿的就送哪！人家都不要，就你知道抱回家！就你長手了！就你有10根手指頭！張宏義你還管不管你閨女？你看看她現在都學成什麽樣了！”

    張秀英抱著孩子開始圍繞餐桌轉圈，張母手裏攥住笤帚在後麵使勁攆。張宏義樂嗬嗬看著這母慈女孝的一幕，心中早就把剛才耗子肉的惡心感忘幹淨，端起小酒杯又淺呡一口。

    “不給不給…這是我撿到的，往後我把她養大。”

    “你連自己都養不活！”

    “爸，您先幫我抱一會兒，我去外麵避一避。明天早晨一定要還給我！這是我的孩子。”

    張秀英把裹著破布片的女嬰交給自己父親，圍繞餐桌又跑一圈。躲避母親手裏掃帚棍的同時跑出家門，心中決定今天晚上前去同學家過夜。

    “趕緊給我送走！現在就送！”

    “知道了，多大點事至於這麽吵吵嘛。”

    張宏義雙手抱著嬰兒放在大腿上，搖晃著逗道：“籮籮篩篩你是個乖乖，篩篩籮籮…”

    張母倒吸一口涼氣，覺得所有人都不正常。伸手搶走自己男人腿上的嬰兒，跑出家門前去街道辦送小孩。

    “三丫！”

    “爹的三閨女！”

    “二糧站的張秀芳同誌！”

    聽到父親一連改了3個稱呼，張秀芳心裏明白他已經酒精上頭。從堂屋中端出1杯茶，走出來放在父親麵前。

    “我先扶您回屋，要不然等我姥姥回來之後又該嘟囔您。”

    張宏義把閨女的手臂擋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正正神說道：“你去拿10塊錢，再去廚房擓2碗白麵。趕緊…嗝。趕緊出門攆你媽，她去街道辦送小孩了。”

    “唉，爸您這樣還行嗎？”

    “不用你操心！快去！”

    “哦。”

    張秀芳手裏提著小號的糧食袋，把口子一圈圈繞在手上走出家門。張宏義用力眨眨眼皮，似乎是撐不住酒勁。屁股用力砸在椅子上，枕著自己胳膊沒一會兒就打起呼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