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點多，四合院門口站著2名街道辦的工作人員在來回踱步。一旁的台階上放著1個蓋著白布的中號木盒，倆人尷尬的搓搓雙手。他們的布鞋在地上來回摩擦，就是不敢邁進95號院的大門檻。

    “說吧，早晚都得說。”

    “你去。”

    “我才不去幹得罪人的差事，再說這又不是我負責的院子。老王不是把這些工作都交給你以後才申請去的黨校進修嗎，所以不管從哪個方向出發這事都得你去說。趁著院裏現在沒什麽人趕緊去吧，要是他們抄鐵掀拍你，你也能快點跑。”

    街道辦老曹大名為“曹勝利”，他的這個名字起的很好，不管在哪個朝代都應用。同時，曹勝利的真實級別為5級辦事員，但他1是年齡大，2是習慣於被人尊稱，所以很多人會稱呼他為老曹幹事。

    “你再去敲敲門，他們這個院子前院的聯絡員是周文忠。讓他來通知比較好，咱們就在後麵補充幾句。”

    “早就敲過了，人家周文忠壓根就不在家。”

    曹勝利踩滅煙頭，伸出雙手從地上抱起骨灰盒。給自己打氣後走至倒座房宋家門前，伸手在木門前來回比劃，就是不敢敲下去。

    “砰砰砰…”

    另一名街道辦人員見曹勝利不撐事，代替他使勁砸幾下老宋家的院門，然後扭頭就跑。

    “誰啊！大早上有這麽敲門的嗎？家裏沒大人教過你是吧？”

    從臥室裏傳出老宋的嗬斥聲，時間不長就聽見拉開門栓的聲音。抬眼一瞅是曹勝利，視線放低見到他手裏捧的東西。腦子一片空白慌出神，再然後老宋“噔噔”兩步退到院牆處。嘴裏念叨著“不可能”…

    “你摸錯門了吧？你肯定摸錯門了！趕緊走趕緊走…”

    “唉…”曹勝利低下頭長歎一口氣。

    “老宋，真是對不住。組織上也沒想到河南地區這麽困難，你兒子他…他…想家了。”

    老宋一屁股坐在地上，搖著頭念叨：“不可能，我兒子上個月還給我來信呢。信上說河南的糧食根本吃不完，比待在京城好得多。你踏馬的給我滾！好好查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別踏馬賴在我們家門口！”

    曹勝利撇過臉不知道說什麽好，隨著老宋的說話聲越來越大，閻家如今的主事人楊瑞華走出家門看了一眼，搖頭歎息後重新返回自己家。

    中院裏有睡覺輕的同誌，走過來查看情況後站在老宋身邊。哪怕是兩家人以前就有過摩擦，在這個時候也得放下愁怨去幫助老鄰居。伸手想把老宋從地上拽起來，反複嚐試幾次後就搖頭作罷。

    再看老宋此刻臉上表情，哭喪、激動、咧嘴笑來回交替。兒子死了沒有高聲喊叫，眼淚就這麽一滴滴落下來。

    “老宋你坐在地上怎麽回事兒？老宋？這位同誌您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你是誰？”

    老宋媳婦穿好衣服從屋裏走出來，心裏雖然有過猜想，但她不想承認。

    曹勝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的問題，保持低頭動作說道：“嫂子，這是…宋創維同誌他…唉…”

    “放你麻的屁！大清早跑我門上胡說八道！我兒子他在鄉下沒病沒災好好的墾荒！我兒子半個月前還來信呢！杏花營農場裏有吃不完的糧食！”

    “嫂子，咱們街道辦治喪委員會2個小時以後到。您兒子宋創維同誌於當地時間6月3號，上午9點12分離世，終年17歲。”

    老宋媳婦聽到這裏再也撐不住，接受現實倒在地上哭著喊道：“啊！我的天塌了啊～我的天塌了！我的天塌了…”

    曹勝利把骨灰盒放在院裏的木桌上，走出院門從兜裏掏出筆記本，按照王建平留下的地址訊息，前去中院和後院裏把劉海忠、易中海兩位管事大爺叫出來安撫情緒。

    3人走回宋家門口前，曹勝利從兜裏掏出折疊起來的訃告，雙手摁壓平整貼在宋家院門上。然後就把這個爛攤子交給易中海和劉海忠兩人。自己則是趕緊向街道辦走去，處理這方麵事還是治喪委員會比較有經驗。

    “曹幹事您先等一下，等下等下…”

    曹勝利順著聲音回頭看去，見來人是易中海。

    “曹幹事您先等一下，呼…那個…宋家出這麽個檔子事，咱們街道辦有什麽說法沒有？”

    “沒有，這不是我們街道辦的責任。”

    “曹幹事，我等會兒就得去廠裏上班，如果宋家這事就這麽沒個說道，來年的下鄉墾荒任務可就不那麽順利了。人宋家養活這麽大的兒子，為了發揚精神和覺悟，積極主動要求下鄉墾荒，結果還沒半年呢人沒了！院裏其他下鄉墾荒的住戶該怎麽想？本來宋創維這孩子回城以後有你們安排工作，可以掙工資養家。結果現在宋家往裏白搭一兒子。”

    “你說的什麽意思我很清楚，我把話撂這，不可能！”曹勝利甩手離開，不再理會易中海。

    四合院裏已經忙碌起來，婦女老人坐在宋家院裏安慰開導他們兩口子，勸他們別提心勁。幾個在家待著沒事幹的半大小子，已經被劉海忠安排去老宋親戚家報喪。卸門板、掛竹簾、搓麻燈繩、找破盆、做支靈棚木框等等一係列的事物，也在有條不紊進行著。

    公家隻給一天一夜時間，明天一大早就得把宋創維的骨灰找地方下葬。在這24小時裏，隻要宋家人不找和尚道士超度發送，就算是在家悶頭燒紙，街道辦接到群眾舉報也是選擇睜隻眼閉隻眼。

    老宋不知道是哪根筋沒搭對，站起身跑到對門周文忠家門口開始蹦腳罵街。

    “都是你周文忠的事！當初我就說了不讓你蓋房！就是因為你家房子蓋的這麽高，我兒子才出的事！周文忠！你還我兒子！哐哐哐…”

    “老街坊們都看看啊！當時他們家上大梁的時候，我就說過東低西高！我就說過不叫白虎抬頭！”

    “都是活了半輩子的人！咱們誰見過房子這種蓋法？白虎壓青龍啊！”

    “老街坊們都看看啊！都是周文忠造的孽啊！”

    鄰居們開始把老宋往他們家拽，周德明也被喊叫聲吵醒，看看局麵後也做出和楊瑞華一樣的關門回屋動作。

    而老宋嘴裏的周文忠，目前正忙著推磨。距離四合院西南方向14公裏左右的夕照寺街，現在這年頭算是挨著郊區，屬於是二環附近的城鄉結合部。

    一座普通到極致的2分地小院子內。周文忠在院子南邊位置推磨磨著老玉米，時不時再把磨好的玉米糝掃進小碗中。沈慶生領著2位中年男人圍在一起聊天，說話的同時手上也在剝蒜。這是周文忠第一次沒見到季二良、馬遊和兩位同誌跟著他。

    10多分鍾後，周文忠走到灶台處，把已經幹透的白麵饅頭抓碎伴進牛肉餡裏，地鍋中的油溫已經上升。

    “滋啦…”1個個大洋大小的牛肉丸子進鍋。

    周文忠擦擦手，點上根煙站在灶台前。等丸子定型以後用元籬在油鍋中輕輕推動。

    沈慶生聞著手上的大蒜味走過來說道：“一定要把這些丸子上鍋蒸透蒸散。”

    “好。”

    “你小子前段時間搞什麽窗紗還上了報紙，這事你怎麽不跟我說？讓我去幫你談條件多好。”

    “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大的影響，下次再有這種想法，一定先匯報給六哥知道。”

    “就這麽著吧，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損失多少錢。盆裏的那條鯉魚是從黃河裏撈出來的，你把它做成［軟溜鯉魚焙麵］。筐裏的雞蛋、粉條、香菇、胡蘿下你做成［菜蟒］要蒸的，不要那種油煎的。那隻小雞一會兒你剁嘍做成［炸八塊］，剛才磨的玉米糝熬湯。”

    “好。”

    沈慶生又重複一遍說道：“不要辣味。［炸八塊］裏頭的花椒也少放點，掛糊下油鍋炸之前先把花椒挑出來。”

    “好。”

    “做完這四菜一湯一主食，剩下的那些材料你帶走，算是你的工錢。”

    “好。”

    沈慶生看看手表說道：“抓緊時間幹，1個半鍾頭以後你就先離開。”

    “好。”

    沈慶生向著房屋方向走了兩步，轉過頭說道：“真看不出你還有這腦子。”

    “嗬嗬。”

    1個多小時以後，周文忠把剩餘的一些邊角料收在布兜裏。拿起抹布把灶台和案板整理幹淨，正麵朝上放在太陽下晾曬。最後又把地麵衛生弄完，走到房屋門口向沈慶生打招呼告辭。對方隻顧著和另外倆人喝茶說話，聽到周文忠的說話聲，頭都沒回擺擺手示意可以滾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