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高陽在朦朧混亂中奔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麽地方，隻是前方仿佛有一條線在牽著
    他死死守著內心深處的那一點靈明，那不是自己的名字，也不是師父或者龍君洞庭之類，隻是一個“我”的意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自己是要為神主找到……不對，狗屁神主……是自己要找到……找到什麽？
    自己真的有東西要尋找嗎？前麵的那個東西，是自己要去找的，還是神主的吩咐……不對，狗屁神主！
    祝高陽宛如在將睡未睡之時思考事情，他努力地要想起什麽來，但思維隻是停滯，而隻要過一小會兒，他就忘了自己要想起什麽，甚至忘了自己要去
    如果有人能進入他的心神境之中，當先就可見一雙懸在半空的高漠金瞳，而上下四方已全是陰影，隻剩中間一汪潭潭水中盤著一條水蛟，把沉睡的祝高陽圍了起
    傳自龍君洞庭的【心潭養蛟法】，自是作用於心神境的高妙之術，可攻可守，隻要不是遇上斬心琉璃，一般毋庸憂慮在心神境的爭鬥中吃
    但如今在這雙金瞳的注視之下，它能保住本心靈光已是盡力，即便如此，那些陰影仍然像墨一樣緩緩滲入了潭水之中，觸及蛟軀也許用不了太
    因為“神主”要他辦的事情是尋覓而非屠殺，所以仁慈地沒有用龍涎摧毀他的大腦，而是在占領了頭顱後，轉而使用鶉首的心神控製入侵了他意識，由此才給了心潭水蛟拖延一二的機
    但這拖延顯然也隻是拖延罷了，在這具身體奔到那條線指引的目標之前，【鶉首】一定能完成對整個心神境的占
    這是仙君早已看清楚的未
    也許是跌跌撞撞，也許是縱躍如飛，祝高陽不知道自己在如何運用自己的身體，總之他朦朦朧朧中感覺自己已經奔行了不短的距
    祝高陽努力地嚐試著止住腳步，縱然昏昏噩噩，但他偶爾能想起來——神主讓他做的事情，他應當是要反對
    前方忽然出現一座小院
    在山腳之下，草屋柴門，是不遠處村落裏住得比較深的一
    這是什麽……這不是神主指示的方向，所以我要過去……等等，狗屁神……對，我要去不是神主指示的地方……
    他從山上一躍而
    小院後不遠處有一大片田地，種著許多藥材，這或便是這人家住在這裏的緣
    如今天光剛剛熹微，一家人已經起床，男子扛起鋤頭趿拉著草鞋，手上小簍裏咣啷著些小件農具，便要推開柴
    然後他一抬頭看見了祝高陽，嗓子裏發出了一聲腔調怪異的
    祝高陽感覺有人在摸自
    一回頭，是個穿黑色長衫的
    眼睛采取到的畫麵是清晰的，但輸送到他渾噩的意識中卻全都抽象了起
    一條牛肉幹，他
    沒什麽好看的，繼續去不是神主指示的地方
    輕輕撥碎攔在身前的木枝編成的方形，他踏進了院
    麵前一個影子對著他吼叫著聽不懂的聲音，他煩躁地伸手一揮，把它變成了貼在牆上的一攤東
    但馬上又有一個小小的身形衝過來尖叫，他又一揮手，從視野中抹去了
    這時從屋中衝出來一個纖細些的身影，一出門就立在原地不動了，他有些滿意這份安靜，繼續往前走去，但很快那個身影爆發出更為淒厲的聲音，於是他惱怒地取了手邊一樣東西砸了過去，這下終於安靜
    他滿意了，渾噩地往前走，要過去……要去不是神主……要去什麽地方來著？
    那條線牽引著
    對了，是要去這
    他便要轉身往回
    一道聲音響起：“祝高陽，看看你做了什麽？”
    這道聲音仿佛洪鍾大罄，祝高陽竟然一下子清醒了過
    他一個激靈，真實的畫麵映入意識，他茫然地掃視眼前，方才的記憶衝進了腦
    眼前是一幅地獄般的圖景，一個巨大的磨盤砸在門口，將整間屋子撞成垮塌的廢墟，磨盤下還有血在緩緩流
    旁邊的牆上，血肉厚塗，隱約可見是一個人而腳邊的地上，是被撕碎的小小斷
    祝高陽整個人都微微顫抖了起
    他看了看自己染血的利爪，隻覺一切恍如夢
    “你希望這一幕發生嗎？”一個溫和的聲音
    這聲音頗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祝高陽茫然回頭：“什麽？”
    一切畫麵消
    自己仍然站在柴門外，柴門裏的男人癱倒在地，驚恐地擺手，一遍向後爬一遍叫喊，讓他的妻兒不要出
    黑衫人的手摸在自己身
    祝高陽低頭看
    其人年在五六十，身高與一天前的自己相身形則偏瘦，顯得古樸縹緲，同時腰背挺直如鬆，風骨赫
    這張臉眼明鼻挺，眉毛如劍，可以想見其皺眉時的嚴謹肅然，亦可看出它教導晚輩時的深靜溫
    他當然是深不可測的，但並不給祝高陽危險的感覺，甚至帶有一種學究的氣質——他的另一隻手上，拿著一本封麵破損，書頁焦黃的書，但書脊封線卻很新，書頁排列也很整齊，顯然是一本散亂的古籍經過了細心的重新裝
    老人黑衫胸口還縫製了一個小兜，兜邊沾著些墨跡，讓這衣服失了不少體兩根奇異複雜的竹管筆立在裏麵，隻露出三分之一的長
    祝高陽一時仿佛感覺是哪位國子監的經學家站在了麵
    “我有兩件小禮，要煩請你幫忙送一”老人
    “敢問前輩是……”剛剛那一幕的衝擊仍未消退，一切細節都是那樣逼真，祝高陽甚至懷疑它是不是真的已經發生
    老人不答，微微一笑，語出驚人：“第一件小禮，是送與你的神”
    根本不是為了征求祝高陽的同意，僅僅是做一個禮貌的通知，祝高陽剛要詢問，老人已在他身上一拍，有什麽東西打了進
    “不需要你做什麽，它會去自己該去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