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寶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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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睜著一雙惺忪的睡眼走過來,裴液給他交代了好好照料坐騎。
    而後進得門來,月光一下被阻隔在外,裴液立了一小會兒才適應了堂中的幽暗。好在仍有一台燭火在起作用——那模樣呆拙的女子舉燭走進來,當先映出了一個長椅之上倚柱而坐的男人。
    他三十餘歲,比開門的女人略矮一些,身上遍是風塵。裴液剛才並未聽見他說話,此時他看到裴液投來的目光,主動向少年頷首示意。
    裴液回以微笑。
    而隨著燭火的走動,更深處的黑暗裏又有一雙腳被照了出來。
    這人是躺在長椅之上,小腿往上完全隱沒,腳邊一根拐杖靠在牆上——不是用來拄的短杖,而是可以倚靠的長度。
    燭照的光團又往深處走了一步,而後停在了一張桌子旁。
    借著這往更深處的一抖,裴液大概辨認出了這人的身形——是位年紀不小的老丈。
    大堂中隻有這三人,而地上還堆放著行李。
    裴液看見這一幕,轉頭向小二問道:“沒客房了嗎?”
    “有,客官,還有兩間上房呢!”
    “上房多少錢?”
    “三百文一晚客官。”許是看見那神俊的大馬,小二對眼前少年的消費能力頗有些期待。
    “.不必了,我和他們一樣睡在這裏吧,這裏要掏錢嗎?”
    “要。十文。”
    “行。”
    “明天得早些起來,不能打攪客人們用餐。”
    “好,有什麽吃食,給我隨便上點兒墊墊肚子。”
    “還有剩的炒白菜,兩個饅頭,都是涼的。”
    “行。”
    “承惠一共十九文。”小二打了個哈欠。
    裴液數出銅板給他,到桌子旁坐下,打了個舒展,深深地吐了口氣。
    然後他聽見一旁的男人和聲笑道:“徐穀縣張家的《斬腰刀》的大名我早有耳聞,怎麽會不行呢。”
    裴液意識到他是接女人的上一句話。
    女人有些拘謹地摸了摸頭,好像不知道該怎麽說話,目光隻聚在地板上。
    男人便轉頭朝裴液道:“小兄弟也是趕了夜路?從哪裏來的?”
    “我是奉懷來的。”裴液一拱手。
    男人愣了一下,才笑:“這倒是挺罕見,小哥此行是去做什麽?”
    “趕金秋武比。”
    這話一出,大堂中安靜了一霎。
    幾息後男人才笑出來,抬手分別點過自己、女人和裴液:“咱們三個,都是。”
    這下輪到裴液驚訝了,如今離武比還有些時日,自己是趕赴那武館的訓練班子,這兩人為何也這麽早來呢?
    迎著裴液疑惑的目光,男人道:“這位妹子是要去長道武館的‘龍門班’,我是想趕到州城買樣東西,小兄弟你呢?”
    裴液已經轉頭去看那女子:“我也是去長道武館的‘龍門班’。”
    女人抬頭微訝地看了他一眼,男人笑道:“那真是巧了。”
    裴液拱手:“我叫裴液,敢問兩位姓名。”
    “我叫成江宏。”
    “我叫張君雪。”
    裴液分別打過招呼,問道:“兩位是哪邊的名額?”
    “張妹子是徐穀縣,我是邵縣。”
    徐穀,裴液想起黃師傅所說“鄭壽、徐穀兩大強縣”,這一縣半山半原,說來也算半埋在薪蒼山脈邊上,但彼處山勢已緩,而且正有一條連同臨州的商路。
    此山中常有不法之徒嘯聚,殺完一茬又生一茬,為了與之對抗,州衙向徐穀傾斜了大量的武道資源。
    而邵縣就隻比奉懷要好,也是個偏僻之處,徐穀、奉懷、參縣、邵縣,其實便是博望州常說的北四縣。
    裴液點點頭,心中又升起疑問。
    奉懷本來近年武道人才就青黃不接,如今又遭逢大變,因此雖有三個名額,但常致遠遍觀全縣,也隻找到裴液一個合適之人。
    因為雖然理論上不論整體水平多“矮”,總能拔出幾個相對高的,但其實大家還是有個心照不宣的線在——除非根骨真的十分過人,不然旱鴨子和一生修者是不會拿資格的。
    一來上去之後被一腳踹下太過丟人,二來在這種人人全力以赴的比試中,弱者總是會更加不安全。
    邵縣同樣偏僻,若隻上了一個也有可能,但徐穀這樣的強縣,難道隻有一個人來嗎?
    裴液想到此節,便探身詢問兩人。
    “我是一人。”成江宏笑道,“但張妹子應該不是吧。”
    “嗯,他們,後麵來。”
    裴液了然——看來這“龍門班”並不是徐穀為每個當選者準備的待遇,而是這位張君雪自己支付的代價。
    “張妹子本就是拔尖的四生,如今又報了龍門班,看這次是誌在前四了啊。”
    張君雪悶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裴液看了這位女子一眼,那雙碎發下的黑眸仍看著地麵。她倒也不像是羞澀拘謹的那種,隻是因對這些交際笨拙而習慣避讓。
    裴液接過話茬道:“成大哥呢?這次目標是哪裏?”
    “我嗎,哈哈,十六就夠了。”成江宏笑。
    裴液笑著點點頭——嗯,那看來也是想保八爭四。
    這還沒進州城,剛一出山,便碰上了兩名強手。
    忽然一個老人的嗬嗬聲響起,這聲音是正常甚至和藹的,但突然在一片黑暗中就顯得有些幽詭,裴液的呼吸不禁停了一下。
    那老丈並未坐起,躺著笑了兩聲,沙啞道:“你比她要厲害。”
    成江宏怔了一下,笑:“老丈,我可不敢言必勝張妹子。”
    “是嗎?何不比一場試試。”
    “.”
    成江宏愣了一下,竟不知說什麽好。
    既知是對手,誰肯在這時露底?
    卻聽老人那邊一陣悉索,將一個拇指大的東西朝燭光下的桌子一丟,它落在桌麵滴溜溜地轉了兩圈停穩了,卻是一個小瓷瓶。
    “我知道你要買什麽。”老人道,“六七天後將有一枚全真教所煉的‘登階丹’到州城,此丹功於催動經脈樹分生,伱想仗以突破至五生之境,是不是?”
    “.是。”成江宏無奈一笑,“老丈慧眼如炬,此番湊了全副身家,是想要試試爭下此丹。”
    “這瓶中便是一枚登階丹。”老人一笑,語出驚人,“就當做此次比試的彩頭吧。”
    大堂中安靜了一會兒。
    “老,老.前輩莫要玩笑。”
    成江宏挪動了一下身子,目光黏在那小瓷瓶上。
    登階丹倒算不上神丹仙丹,但絕對稱得上寶丹。
    它催動經脈樹分生的方式並不神妙,仍是遵循經脈樹自身“滿溢則生”的規律,也就是往其中灌注能量,本質和武者正常的修煉沒什麽不同。
    它和聖地大派真傳們服用的膳丹類似,都是能量的聚合,隻是生效的過程有所不同,膳丹本質是更進一步的食物,仍是由胃遍入肌理。而登階丹的生效涉及到“丹田橋”這一成分,是真正的修行之丹,直接針對經脈樹。
    另外膳丹性質溫和,可以長期作為食物來吞服,登階丹卻不同,它是藥非食,性質更加猛烈,能量更加濃鬱,效用也更加突出。武者在生脈階段吞服一枚為佳,兩枚最多。
    這樣一枚丹在武比前夕的這段時間裏,將會在百兩起步。
    “沒有玩笑,以武會友,我輩中人。”老人曼聲道,“算上這位少年,三位若願意一比,這枚丹就贈予勝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