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時，天成了鉛灰色的，沉甸甸壓了下來。
    仿佛一塊浸了水的、冰冷的厚棉，讓人有些喘不上氣來。
    起風了。
    風不是刮的，是鑽的。
    像無數細小的冰針，順著毛孔往眾人骨頭縫裏鑽去。
    陰冷從心底蔓延而出，纏繞著心髒。
    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先前大噬滅者崩碎的地方，緩緩站了起來。
    它舉著手，抻著腰。
    即便看不清麵容，也能感受到它的愜意。
    它似乎在享受著自由一般。
    陸川先前那闖了大禍的預感，終於在此刻爆發。
    猩紅之主莫名的擔憂，在此刻也終於明白是因為什麽。
    “嗬嗬嗬嗬……”
    “終於，終於，被赤誠心火燒盡了……”
    一聲聲低沉的笑，從那黑影身上響起。
    它的身軀扭曲著，興奮到開始顫抖。
    漸漸扭曲的黑影，開始縮小、凝聚，最終成為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
    中年男子沒有第一時間發動攻擊。
    它像個歸鄉的遊子，涕淚橫流。
    趴在地上親吻著大地，感受著泥土的芬芳。
    那癲狂的模樣，看得人一陣後背發涼。
    “我被騙了！”
    “快點聚攏過來。”
    “它不是被夜淵放出來的，而是自行突破來到這裏。”
    猩紅之主突然意識到什麽，臉色極其的難看。
    眾人立馬聚在一起，由陸川與暗印王座擋在最前麵。
    暗印王座眉頭擰成了疙瘩：“什麽被騙了？”
    猩紅之主滿臉的憤懣：“推演方向被誤導了。”
    “我們一直都以為大噬滅者，是被它背後封印者主動放出來的。”
    “所以，注意力都在封印者夜淵身上。”
    說到這裏，暗印王座猛的醒悟過來：
    “它不是被放出來的，是因為封印鬆動，跑到這裏來的。”
    “所以，封印為什麽鬆動，為什麽要來這裏？”
    說著眾人視線全都聚集到了陸川身上。
    答案呼之欲出。
    為了赤誠心火。
    或者說，讓陸川的赤誠之心，將大噬滅者的封印徹底消除。
    夜淵的力量被赤誠心火克製。
    但大噬滅者不一定。
    所以，猩紅之主的推演，被先前那個大噬滅者帶到了溝裏，關注點全部錯誤。
    那麽問題來了。
    大噬滅者是怎麽知道，陸川能夠誕生赤誠心火？
    而且這股赤誠心火，還能穩定燒掉夜淵的封印？
    要知道，陸川存在極為特殊。
    不被任何存在窺探與推演。
    ……
    “是不是很奇怪？”
    “奇怪為什麽我會來到這裏？”
    “奇怪為什麽封印會鬆動？”
    “奇怪為什麽我會篤定，這裏有赤誠心火的誕生？”
    此刻，那男子或者說，真正解封的大噬滅者站了起來。
    它滿是戲謔的開口。
    或許被封印的太久。
    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一些含糊。
    輕輕咳嗽兩聲，調整好嗓子。
    它背著手，慢慢踱著步子，優哉遊哉。
    接著大噬滅者像個吟遊詩人般。
    用飽含情感的腔調，為眾人解釋起來。
    “當消逝的文明被提起，當遺落的故事重現天日，祂的力量就會被削弱。”
    “這裏有很多時代的幸存者，也有很多被遺忘的故事。”
    “遙遠的被忘記的虛無時代、墜落的天國、覆滅的紅塵大域、這些都是遺落的時代與故事。”
    “當這些故事與文明再度被提起，祂會釋放出善意，去溫暖不屬於時代的生命與故事。”
    “嗬嗬嗬，祂為夜淵，本應陰詭，卻滿心的溫柔，何其可笑！”
    這就是封印鬆動的原因。
    天國墜落之地，集合了太多，被遺落的文明與故事。
    這些文明與故事被再度提起，夜淵就會釋放力量，溫暖這些“孤獨”的人與事。
    這是導致祂力量削減，封印鬆動的根本原因。
    “它有些話嘮，我來拖住它，你們帶小家夥準備跑。”
    玄燁傳音給眾人，自己走到最前方直麵大噬滅者。
    沒有力敵的可能，隻有試著跑路。
    而且跑掉的可能，還很低。
    玄燁明亮的眸子，注視著閑庭信步的大噬滅者，緩緩開口：
    “你如何斷定這裏會有赤誠心火誕生？”
    “與他有關的一切，皆不可被窺視與推演。”
    大噬滅者聽到這個問題，立馬來了興趣。
    漆黑的眸子，落在了正在給其他人，分發聖藥的陸川身上。
    它並不在意這樣的行為。
    或者說，足夠的自信。
    即便在場幾人全都處於巔峰狀態，也不夠它一隻手打的。
    大噬滅者耐心的解釋起來：
    “我並沒有看到這小東西的存在。”
    “但是可以推演赤誠心火的誕生。”
    “你要知道，赤誠心火並不少見。”
    赤誠心火確實不少見。
    但是能起作用的，幾乎沒有。
    像陸川這種，年紀又小還強大到可以使用心火，從古至今都是獨一份的存在。
    玄燁明白了，大噬滅者以赤誠心火這個普通媒介，反向推演到了這個地點。
    它並沒有窺及陸川。
    隻是圈定了一個，可能誕生作用心火的大概範圍而已。
    而湊巧，被它碰見了陸川。
    “對了。”大噬滅者忽然想起什麽，得意笑道：
    “為了這一天，我布置了許久。”
    “一個虛弱的分身，在那女子身上寄生了無數歲月。”
    它說的自然是蘇易水。
    也就是說，在許久以前，就推演到了很多事情的發生。
    更恐怖的是，先前出現的大噬滅者，隻是一個分身。
    直到剛才，真身才降臨這裏。
    這就可以解釋，蘇易水身上的大噬滅者。
    為什麽在許久之前就已經存在，而沒有被夜淵抓回去。
    因為那隻是一個分身。
    甚至於這個分身，可能都無關緊要。
    “時代變了，真好啊！”
    大噬滅者發出一聲由衷的感歎。
    玄燁肉眼可見的紅溫。
    因為大噬滅者的誕生，來自虛無，天生具有吞噬特性。
    它吞噬時代壯大自己，是天然的捕食者本性。
    而玄燁是守護時代的存在。
    聽到這聲感歎，如何能不憤怒。
    “異想天開，憑你這臭魚爛蝦？”玄燁開口怒懟。
    大噬滅者笑而不語。
    沒有置氣的必要。
    那些不被記錄的文明與時代，它們的守護者，在被吞噬之前都很自信。
    自信自己時代的強大，文明的昌盛。
    以為這些東西能夠亙古流傳。
    殊不知，生滅輪回才是永恒不變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