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沒接薑逸的話，隻是看向窗外，眼睛眨都沒眨。
    薑逸也沒再開口，隻是握著方向盤的手勁兒漸漸加大了些許力度。
    黎笙道不明自己當下的心緒是如何，她隻覺得突然有點兒心累，不想再繼續這種無謂的的談話。
    而她的本意就是試探，她都猜到了薑逸肯定是這番話術回應她，再談下去還有什麽必要。
    和薑逸複合，再到如今要談婚論嫁的地步，都發展得很順其自然。
    和薑逸的感情狀況，不過都是和大多數人的一樣，分分合合，平常不過，就像是老天爺的捉弄，總喜歡在他們感情升溫，最幸福最美好的時候給予一場突如其來的考驗，讓他們矛盾爆發，互相傷害，最後又相安無事的和好。
    可她真的也不願意騙自己，薑逸的變化確實和以前不一樣，出入確實很大，真正分手後的這一次和好，他真的對她比以往的還要溫柔許多，在爭吵上也都是他先低頭，對於她也是有求必應。
    隻是這樣的溫柔裏，她總感覺有些不切實際，但也分辨不出來究竟是因為什麽。
    感情這東西還真的是難以言說。
    時間太久了，她也具體說不出來自己喜歡薑逸什麽，愛他什麽。
    到底是不甘心，還是真的太喜歡，又或許是因為習慣了他的存在，當他不在時會覺得心裏空了一塊兒。
    黎笙不由得想到上一回在弄堂古鎮的那家咖啡店裏，盛藤薇對她說的話。
    ——“舊情複燃重蹈覆轍，有幾個會有好結果，我話撂在這了，薑逸和你在我這兒，隻勸分不勸合。”
    是啊，破鏡重圓和重蹈覆轍完全就是兩碼子事兒。
    到香樟苑時，已經差不多十一點鍾。
    兩人進屋換了鞋，黎笙將包往沙發上一扔，就進了主臥去卸妝。
    薑逸則是進了廚房，打開冰箱，從裏頭拿出了一罐啤酒拉開，仰頭喝了一大口，冰涼的酒液滑過喉嚨，瞬間衝散了他胸腔的那股悶燥，這才讓他覺得整個人舒服了不少。
    黎笙洗漱出來時，就見薑逸斜靠在沙發上，茶幾上還放著一罐啤酒，眉頭微皺，沒說什麽，徑直走去廚房，也打開冰箱拿了瓶喝的。
    薑逸往煙灰缸裏掐滅了手上的煙，才抬眼看向靠在冰箱上的黎笙。
    他嗓音微啞，“笙笙，我下周有空，你要是剛好沒什麽事情，我陪你去試試婚紗，春節期間我們兩家再坐下來定婚期，你覺得怎麽樣”
    黎笙眸光微閃，喝了口可樂，淡淡道，“回頭再說吧，我總覺得我們現在不是很穩定。”
    薑逸微愣，抿了抿唇，沉吟片刻，他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而且我們現在也沒有什麽啊，三年了，我是真的想安穩給你個交代，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麽不好的話”
    黎笙搖搖頭，說，“沒有人和我說了什麽不好的話，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沒做好心理準備。”
    薑逸望著黎笙，目光幽深了許多，他拿起茶幾上的啤酒悶了一口，隨即起身走到黎笙麵前，伸手將她摟入懷裏，唇貼著她的耳朵，聲線低啞，“你是不是又不開心了，有話就直說，說好的，不憋著。”
    黎笙微偏頭，垂下眸子，說了句沒有。
    薑逸將她抱得更緊，微涼的唇摩挲著她的耳朵。
    “你要是因為手機的事情生氣的的話，那我現在給你看手機，別氣了好不好”
    黎笙彎唇，“現在不想看了，保不齊你剛才就刪了不該刪的東西。”
    薑逸語氣帶了幾分無奈，“寶寶，你總是這樣懷疑我，讓我覺得很失望。”
    黎笙推開他，把沒喝完的可樂倒掉，隨手將罐子扔在了垃圾桶裏。
    她走去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拿起了薑逸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冷淡的問道，“密碼。”
    薑逸開口，“2233。”
    黎笙沒接話，輸入了薑逸說的數字，解鎖成功。
    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了幾次下，最終點開了微信。
    入眼簾的是她的微信以及被置頂的工作群，工作群裏的信息她沒興趣知道，拇指向上滑了下，和她想的一樣，沒什麽異常。
    “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樣，挺幹淨的，是剛才刪了吧。”黎笙沒抬眼看他。
    薑逸歎了口氣，“沒有，我什麽都沒聊，就工作上的那些事。”
    黎笙沒應他，手指點了下搜索，在26鍵盤上敲下了一些相關的話，卻沒看到她想看的那些。
    覺得無趣，她將薑逸的手機扔到一旁的沙發上，沒再看了。
    薑逸見狀，說，“真沒其它的事兒，你就別多想了，你看我每天都按時回來，也都有和你視頻電話。”
    黎笙說，“婚紗的事情往後說吧，婚期的確定了再說也不遲。”
    薑逸深深看了她一眼，眉頭蹙起，三步作兩步的走到沙發前坐下，拉住黎笙的手，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好。
    “你看你就是還在生氣，咱都說好了過完年就把婚結了，你現在出去一趟回來又和我說心裏沒準備好。”
    黎笙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心裏微動，“薑逸…”
    “嗯”薑逸盯著她的臉，等待她的下文。
    黎笙仰頭輕呼了口氣，嗓音裏的無奈明顯，她說，“薑逸，我們過去的三年裏，都是因為什麽吵架談分手的，你最是清楚了，我心裏的不安感也都來源於你，你怪不了我。”
    薑逸不言，臉色也微微變了變，很快又如常。
    黎笙說的那些事，他沒法反駁，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因為他確確實實的就是錯了，也不怪黎笙要經常這樣反複。
    是他有錯在先，所以如今才會被反複質問。
    客廳裏陷入了一陣靜默，良久，薑逸才出聲緩緩道，“寶寶，以後不提那些事情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會再那樣了，反反複複那麽多次，我知道你是真的愛我，所以我再也不會辜負你了。”
    黎笙聞言，垂下頭去看他，目光撞進他深邃的眸中，他漆黑的瞳仁裏倒映著她迷糊的身影。
    心裏頭一陣微澀，她沒說話。
    薑逸圈住她腰肢，拉下她的頭，唇湊了上去。
    黎笙自覺閉眼，口腔裏侵入了淡淡的啤酒味兒，她沒拒絕薑逸的吻，薑逸這回吻得溫柔繾綣，每一次都不舍得用力。
    許久，兩人才分開，薑逸捧起黎笙的臉頰，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又親了她一下，嗓音暗啞，“寶寶，對不起，我不能沒有你，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黎笙聽著他的道歉，心頭泛酸，眼眶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薑逸很少和她說對不起，很少。
    以往吵架都是床尾合，第二天又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繼續過，從未像今晚這樣，道歉道得如此真摯誠懇。
    隻是這一次了，熬過了，就和他結婚。
    倘若他還是一如從前，她和他，便不會再有以後。
    繼方才那個吻過去沒多久，薑逸便拉著黎笙直奔主題。
    黎笙在這一場裏，有種灰飛煙滅的感覺。
    在這件事上，她誠然是貪戀薑逸的。
    -
    事後，共同衝洗了一番，薑逸抱著黎笙出了浴室，黎笙一躺到床上，立馬側身過去，背對著他。
    薑逸去客廳喝了口水，回來時也給黎笙帶了杯，說是讓她潤潤嗓子。
    黎笙說不想喝，懶得半夜起來上廁所，薑逸也不勉強她。
    最後，兩人各懷心思的躺到一起，薑逸沒什麽睡意，黎笙卻累得動都不想動，她隱隱約約還覺得有些軟。
    薑逸也跟著黎笙側躺，一手看著手機，一手伸進她的衣服裏，給她撓後背。
    每一回事後，他都會給黎笙撓癢癢，黎笙有這個小癖好，一撓癢癢，她睡得就特別快。
    沒多久，黎笙就睡了過去。
    薑逸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下床，出了臥室。
    客廳的沙發上，他坐著點燃了一根煙，沒開燈的客廳裏漆黑一片，他指尖中的香煙忽明忽暗，繚繞的白霧在黑暗裏散開。
    -
    十二月初，煙城的天氣預報有報道說，今年的冬天會比去年冷，受冷空氣影響，可能還會有下雪的跡象。
    盛藤薇披著一件杏色針織開衫站在窗邊望著對麵的自家老洋房，神色平淡，眼底一片漠然。
    算了算時間，她離開家有一小段時間了，盛佩迦還是會每天都給她來電話，隻不過後來的電話逐漸減少了些。
    電話是減少，但信息卻沒減少。
    遲淮野剛從外頭回來，上樓進臥室就看見盛藤薇那抹清寂的背影。
    他悄聲走過去，伸手將盛藤薇摟入懷裏。
    盛藤薇一愣，很快回過神來，抬頭看他，“不是說下午才回來”
    遲淮野在她額角印上一吻，“何旭東那邊臨時有事情，取消了。”
    盛藤薇由他抱著，“那你吃過午飯沒”
    遲淮野，“還沒，趕著回來見你。“
    盛藤薇笑，“那正好，陪我一起吃。”
    遲淮野又低頭在她臉上啄了下，說了聲好。
    午飯是遲淮野下廚做的，盛藤薇在一旁幫他打了打下手，近些日子來，她也算是懂了一些小門道，雖然學藝不精。
    不過再也沒了以往害怕到丟蝦的行為。
    這樣好似婚後的生活，盛藤薇還挺喜歡的，比在老洋房裏的日子舒坦太多。
    飯後，兩人去門口的台階上坐著，盛藤薇靠在遲淮野的肩頭，兩人的視線都落在門口那棵粉色的山茶花樹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一陣風吹過，有一整朵粉色的山茶花從枝丫處一起落下來，好似斷頭一樣。
    盛藤薇盯著那朵落在草坪上的山茶花，默了幾秒，轉移了話題，和遲淮野說這山茶花還挺特別，都是一整朵一整朵的凋落。
    遲淮野笑說，“起初我向奶奶了解這種花時，還覺得挺有意思的，你有沒有聽說網絡上的一個梗，很中二的。”
    盛藤薇搖頭，表示自己不了解。
    遲淮野拿出手機點開給她搜了出來。
    隨即笑了下，念給她聽，“你幹脆死在最愛我的時候算了。”
    盛藤薇，“……”
    這確實是真的有點中二。
    遲淮野微斂了下神色，放下手機，看向那落了一地的山茶花。
    又說，“山茶花其實有個別名，叫斷頭花，開的時候羞澀內斂，凋落的時候卻有種壯烈灑脫的感覺。”
    盛藤薇從他肩頭上起來，視線依舊落在那一地凋落的山茶花上，她接過遲淮野的話。
    說，“那照你的意思這麽說，確實挺有意思的，別的花都是慢慢凋落，但它卻是在盛開得最美的時候就凋落了，真的是連逝去都美麗。”
    “嗯，連死亡都要美麗，容不得自己在枝頭有半分頹色。”
    盛藤薇笑了，“看來你奶奶種的花都挺有意思的。”
    她還沒見過遲淮野的奶奶，僅有的溝通都是在微信上閑聊，起初聊的話題都是關於旗袍刺繡的，後來便是聊到了家常便飯。
    遲淮野起身，將她拉起來，牽著她往屋裏頭走。
    “過兩天我剛好要回去看一下奶奶，你要不要和我回去”
    進屋坐下後，遲淮野就問盛藤薇。
    盛藤薇微妙的頓了下，“……不太好吧。”
    遲淮野給她倒了杯熱水，笑說，“有啥不好，奶奶人很好相處的，你一個人在家多無聊，過去一起吃頓飯，隨便聊聊也挺好。”
    盛藤薇還是有些猶豫。
    遲淮野後頭三言兩語，就把她給說服了。
    盛藤薇淺淺喝了口熱水，身子一下子暖和了幾分，感覺剛才在門口吹的冷風都跑了不少。
    看她放下水杯，遲淮野不老實的湊了過來，將她禁錮在沙發與手臂之間，垂首，輕啄她柔嫩的唇瓣。
    盛藤薇立馬推搡他，眼神帶著幾分警告，“這是客廳，你收著點。”
    介於上一回的bra事件，她對周青還是心存陰影的。
    遲淮野笑著，又拿出一如既往那很狗的一麵，將手伸進盛藤薇的毛衣裏，“薇薇放心，繼那回烏龍事件，周青不敢輕易回來。”
    盛藤薇，“……”
    那也不好，上一回都由著他放縱了一回，這回說什麽都不行。
    想也沒想，盛藤薇伸手要去拿開遲淮野的狗爪，遲淮野哪裏肯讓，壞笑的更加過分，死活不拿出來。
    盛藤薇氣極反笑，“啪”的給了他一手掌。
    惹得遲淮野低沉的笑了聲。
    他欠欠的來了句，“怎麽辦，現在就想和我們薇薇接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