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最溫柔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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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的碰撞聲在夜裏尤其清晰。
盛佩迦護膚的動作微頓了下,眉頭緊蹙的看向門口處,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擦臉的動作放緩下來,思忖片刻,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鑰匙,快步走出臥室,去打開盛藤薇臥室的門。
一走進去,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盛佩迦眉頭蹙得更深了,她一如既往的開口質問,“你房間裏怎麽還有酒”
邊說邊抬手打開臥室裏的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角落的酒瓶,盛佩迦一怔。
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在屋裏沒瞧見盛藤薇,便邁步去浴室的方向。
遲淮野灰暗的眸子閃了閃,他的薇薇在家!燈亮了!
“師傅,我就在這兒下車了,我掃你微信。”遲淮野忙解鎖手機,點開微信準備掃碼支付,語速有些急。
浴室裏頭沒開燈,卻有水聲隱約傳來,盛佩迦走過去,從外頭打開了浴室的燈,直接推開沒完全關的浴室門走了進去。
“你的酒都從哪……啊——”
盛佩迦看見沉進浴缸血海裏的盛藤薇時,驚恐的直接尖叫出聲,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到地上,幸好扶住了洗漱台。
她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盛藤薇就這麽躺在血海裏。
她自殺了。
還是躺在浴缸裏割腕。
盛佩迦的尖叫聲太大,遲淮野剛靠近門口就聽見了,心裏咯噔一下,轉過頭去,見那司機師傅還沒開走,忙叫他下車過來幫一下忙。
司機師傅問他怎麽了,遲淮野說裏頭可能出事了,女朋友在裏頭,能搭一下他翻進去嗎
做法雖然有點不好,可是此時他真的顧及不了那麽多了,回頭要走一趟警察局那就走吧,反正印象差也不差這一回了。
盛佩迦驚恐過後,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快速上前去把盛藤薇從浴缸裏拉坐起來。
“薇薇…你別嚇媽,薇薇……”盛佩迦害怕得哭了出來,“你怎麽這樣呢,千萬不要有事啊,薇薇……”
她的腔調顫抖著。
盛藤薇渾身濕漉漉的,頭發有一部分黏在臉上,衣服也被水浸濕透貼在了身上,她緊抿著的唇已發紫,雙眼緊閉,毫無知覺。
原本的白色睡裙,被鮮紅色的血染紅,落在盛佩迦眼裏格外觸目驚心。
沒有人能知道,盛藤薇在痛的那一刻,是有多麽的舒緩,這個痛掩蓋了她心中積累已久的壓抑,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解脫了。
於她而言,這是最溫柔的救贖。
盛佩迦顫抖著抱住盛藤薇,不斷的拍打她的背,聲音沙啞,“薇薇……薇薇,媽求你睜開眼,你別這樣,媽求你了……”
任憑她怎麽拍打搖晃,盛藤薇都毫無反應,就那麽安安靜靜的靠在她身上。
遲淮野闖進來上樓就是看到這麽一副血海情景,叫他心頭痛到不已,窒息感不斷湧上心頭。
他的薇薇竟然——自殺了。
盛佩迦跪在浴缸前,哭著摟抱住盛藤薇,她的身上也因方才拉起盛藤薇時被水弄濕了。
“快,叫救護車……幫我叫救護車……”盛佩迦現在看見遲淮野,就仿佛看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哭腔還愈發明顯了。
叫救護車還要來回,遲淮野怕耗不起,直接叫了快車,20也沒忘打。
他盡量保持著理智,收起手機從浴缸裏將盛藤薇整個人撈抱起來,不顧盛佩迦在後頭的哭哭啼啼,抱著盛藤薇大步走下樓去。
下樓之前,他找來了東西綁住了盛藤薇手腕,在她傷口稍上方一點兒。
這一舉動是防止盛藤薇失血過多。
快車四分鍾就到達了老洋房門口。
遲淮野抱著盛藤薇坐進後座,沒等盛佩迦上車,就叫司機快速開走。
司機看了眼被他抱在懷裏的盛藤薇,哪裏還不懂這是出了什麽事情,當即就踩下油門,飛奔了出去,紅綠燈的時候司機大哥也不等了,直接踩著油門避開人群走了,還一邊嚷嚷著人命關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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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救室門口,遲淮野坐在椅子上雙手撐著額頭,眉頭緊鎖著,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現在能進去看看盛藤薇如何了。
他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薇薇一定會很堅強。
盛佩迦因為害怕到渾身發抖,沒法好好開車,也叫了車過來,她身上有一半都沾染了浴缸裏的血水,因為這事兒,她被嚇得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
她帶著哭腔問遲淮野,“還沒出來嗎醫生怎麽說的……”
遲淮野頭沒抬,也沒應她。
“你快點和我說,醫生怎麽說的,薇薇有沒有危險。”盛佩迦又問了一遍。
遲淮野終是抬頭看了她,漆黑的眸子裏卻冷的絲毫沒有溫度,“我不知道薇薇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能有今天這個行為,跟您脫不了關係。”
得把盛藤薇逼到什麽程度,她才會選擇自殺,遲淮野不敢想。
盛佩迦聞言,身軀一震,蒼白的嘴唇微張,最終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確實怪她,要不是因為她把薇薇關起來,薇薇也就不會這般的衝動做傻事。
盛佩迦眼底浮現愧疚,她錯了,這一回她錯了,她不該這樣的,她真的後悔了,真的覺得錯了,錯了。
黎笙他們沒多久也著急的趕了過來。
遲淮野在群裏和周青說了一聲,周青便立馬語音電話過去通知黎笙,黎笙那會兒都躺下了,一聽盛藤薇出事了,連睡衣都沒換,裹了條外衣就開車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中途差點兒沒違章。
他們趕到的時候,盛佩迦正在搶救室門口的焦急的來回踱步著,看見她,周青他們上前禮貌的喊了聲阿姨,黎笙卻沒喊。
黎笙坐到遲淮野旁邊,滿臉著急的問他,“薇薇怎麽樣了嚴不嚴重的”
遲淮野嗓音沙啞,“還在搶救,具體情況還不知道。”
黎笙看了眼搶救室還亮著的燈,又看了眼身上沾染血水的盛佩迦,眉頭皺得厲害。
深呼吸了口氣,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當著眾人的麵冷聲指責盛佩迦。
“阿姨,你到底要繼續控製薇薇到什麽時候,這些天你是不是把她像幾年前一樣關起來,你怎麽可以又一次這樣,你到底懂不懂如何做一個母親!”
黎笙指責得眼眶也泛紅了起來,她不禁想到了過去盛藤薇和她講述的那件事,光是聽著,她都覺得窒息要命,更別說去想象那個畫麵,那得多麽令人窒息難過。
她差一點兒就以為盛藤薇真的被迫出國去了,原來根本就沒有,她的薇薇又被軟禁了。
“我真的替薇薇感到悲哀,她怎麽有你這樣的媽,你不是變態,你是病態,哪有人……哪有人這樣的,薇薇她得……她得多絕望了才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啊……”
黎笙說著,到後麵再也說不下去,捂著嘴哽咽了起來,眼淚也簌簌落下。
“真的是太過分了……薇薇,這媽咱不要了……”
周青問何旭東帶紙巾了沒有,給人一張,何旭東說沒有,你哪回見過我帶紙巾出門。
盛佩迦無法反駁黎笙,隻是低著頭不斷落淚。
過了許久,搶救室的燈終於滅了。
遲淮野最先站起來,快步走上前。
醫生從裏頭走出來,摘下口罩,麵色凝重歎了口氣,才開口道,“雖然送來的還算及時,但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加上她還飲了不少酒,大腦現在嚴重缺氧,需要24小時的監護和觀察。”
盛佩迦上前去抓住醫生的手臂,臉色白得很,她抖著問,“……也就是說,我女兒隨時還會有危險是嗎”
醫生點頭,“對,如果病人情況好轉醒過來,記得千萬不要刺激她,還有,病人醒過來之後,回頭得安排她做個心理檢查。”
盛佩迦身形踉蹌退後幾步,遲淮野好心上前穩住了她。
他沒看盛佩迦,直問醫生,“那她的手腕呢”
那觸目驚心的手腕他剛才在車上都沒敢多看一眼,如果盛佩迦不是盛藤薇的媽媽,他怕是真的會忍不住揍她一頓。
醫生說血止住了,還好,要是再晚一點兒送來,這後果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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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冰冷的儀器滴答滴答的響著,一聲聲的敲擊著人的耳膜,讓人覺得格外壓抑。
盛佩迦坐在病床沿,握著盛藤薇纖細的手,眼淚不停的掉,嘴裏是無數次的後悔,和她錯了之類的話。
黎笙在一旁嘀咕,“虛偽,現在知道錯了又有什麽用。”
周青拉了拉她的外衣,示意她算了。
黎笙瞥了他一眼,“那本來就是,早幹嘛去了。”
周青,“……”
病床上的盛藤薇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毫無生機的閉著眼,像個睡美人一樣安靜的躺在那兒。
她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隻是這樣的方式令人難以接受。
遲淮野站在床尾,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病床上的人,隱忍的神經都繃緊了。
黎笙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安慰,“咱薇薇一定會好起來的,她那麽好的一個人,老天爺舍不得收她的。”
遲淮野沒說話,隻是沉默著望著病床上的人兒。
是啊,他的薇薇那麽好,老天爺一定會讓她平安無事的。
他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有一起做呢。
黎笙想留下來守著盛藤薇,周青和何旭東卻強拉著她走,說這兒還有他野哥,盛佩迦他們就沒提。
到最後,病房裏就隻剩下遲淮野和盛佩迦兩人,一個坐著,一個插著兜站著,誰都沒有說話。
這樣沉寂的氣氛維持了好久,遲淮野率先出聲打破了沉默,他說,“要不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吧,我在這兒守著她。”
盛佩迦搖搖頭,嗓子哭啞,“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守著。”她怕,她怕她一走開,她的薇薇就不要她了。
“你身上都染了血水,我想薇薇要是醒來看到這一幕,心裏又會難受起來。”
盛佩迦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狼狽,抿著嘴角不說話。
遲淮野又說,“醫生說了薇薇不能受刺激。”
盛佩迦終於抬頭看向他,靜默了瞬,才緩緩點頭,鬆開了盛藤薇的手。
“那麻煩你幫我看著她,她要是有什麽事情,你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我把電話號碼給你。”
遲淮野嗯了聲,點頭應下。
盛佩迦走後,病房裏就剩下遲淮野一個人,他繃著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些,走近床邊,握著盛藤薇的手坐了下來。
盛藤薇的手腕被包紮的很嚴實,他伸手輕輕碰了碰,便收回,眼裏的心疼全數流露出來。
“怎麽那麽傻……”遲淮野喃喃出聲。
他就知道她沒要和他分手,想過無數種可能,就是沒想到她的親媽會將她關起來、他真的有那麽一刻要相信她出國了。
“是不是很疼”他握著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你說你一個針紮都會疼得不行的人,怎麽就敢在上麵劃一道口子呢……”
“下次可不許這樣了,我會心疼的。”
盛藤薇沒有任何反應。
回應遲淮野的隻有儀器滴答的聲音。
“……”
遲淮野坐在病床沿自問自答的對著盛藤薇說了好多話,最後抬頭看了眼窗外,外頭的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盛藤薇無血色的臉上,襯得她更加蒼白。
遲淮野捂著心口深呼吸了口氣,然後起身俯身在盛藤薇的額頭上淺淺的落了一個吻。
“晚安,大公主。”
好好休息一下,然後趕快起來吧。遲淮野在心裏頭補了一句。
這件事兒叫他心裏頭一陣沉悶,他走到洗手間,摸出口袋裏的煙和打火機,點燃了一根,深吸了口,那股沉悶的感覺才稍稍舒緩了幾分。
鏡子裏的他愁眉緊鎖,那雙黑眸暗淡無光,整個人也憔悴得很,從聯係不上盛藤薇起,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下巴處的胡渣都清晰可見了。
他沒法替盛藤薇感同身受,也無法想象到她處於牢籠般的世界裏該是多麽痛苦。
他甚至不敢想,她到底是怎麽去狠心下手割下腕,躺入水裏,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想要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