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童養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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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我放下來吧,靜婉。”陳讓趴在石靜婉的背上,看著邊抽泣邊朝前走去的石靜婉,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忍不住關切的道。
“不要。”石靜婉空出一直手,胡亂的抹了抹眼淚,卻怎麽擦都擦不幹淨,反倒是淚珠越聚越多,模糊了整個視線。
石靜婉身上的直領短衫上衣,鬆鬆垮垮的,長裙的裙擺很大一部分也被拖在了地上。那極其不合身的衣裙,顯然是別人不穿後,淘汰下來的舊衣,經過簡單的裁剪,再次套到了她的身上。
淚眼模糊中,長長的裙擺也頑皮的出來搗亂,石靜婉腳下一個踉蹌,就踩在了裙擺上,直直的朝前摔了出去。連帶著後背上的陳讓也啃了一嘴的泥。
無聲的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要繼續趕路的石靜婉,眼前突然出現的一支發釵,讓她愣生生的停下了腳步。
“我們已經逃出來了,出城很久了。不用跑了,靜婉。”陳讓認真的看著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石靜婉,努力安撫著,並踮起了腳尖,將發釵重新插回了她的發髻上。
“小娘……小娘她……”一路上硬撐著的石靜婉,開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嘴裏斷斷續續的,除了隻能發出小娘這兩個字外,再也發不出其他多餘的任何聲音了。
“把我賣了……當填房丫鬟,是不是小娘就好好的了……隻要……隻要把我賣了……”
哭了很久,看著還在跟著她一起掉眼淚的陳讓,石靜婉抽抽噎噎的,也不知道在問誰,隻是一個勁兒的在那哭泣著。
此起彼伏的哭聲中,兩個小孩就仿佛在比拚嗓門大小一般,鉚足了勁兒的,一聲比一聲洪亮。
“確實是呢!到下一個城池後,把你們都賣到窯子裏,定是能賣個好價錢的!”一道嘶啞的男音突兀的插了進來,桀桀的笑聲聽起來,讓人很是毛骨悚然。
噶然而止的哭聲。
兩張淚眼汪汪的小臉同時扭頭看了過去。
一個光著腳的難民,短及小腿的褲子,粗葛布的短褐,腰間還係著一塊蔽膝。此刻正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著二人,似是在看待價而沽的羔羊。
此時的石靜婉,雖不懂填房丫鬟是什麽,但是她知道窯子是個什麽齷齪地方。被賣到繡坊時,同行的不聽話的小女娃們,都是被繡掌這樣嚇唬的。
急忙抓起陳讓的衣袖,石靜婉拉著他撒腿就跑。
然而一炷香後……
“跑啊~怎麽不跑了!接著跑啊……可……真夠能跑的……呼……可累死老漢我了~”此刻的朱鐵牛邊氣喘籲籲地抱怨著,邊拿襻膊將兩個小家夥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
看著同樣劇烈喘息著的二人,朱鐵牛得意一笑,拉著襻膊使勁兒往前一拽,身後兩個人就踉踉蹌蹌的朝著襻膊拉扯的方向跑去,乖巧又聽話。
“朱二毛啊,你怎麽又來了,我看看這次的貨物怎麽樣”一個窯姐兒打扮的女子越過朱鐵牛,看向了被襻膊捆住的兩人。
“咱們這瓦肆中,也不是你帶過來個人就一定要收的,小的太小了,大的還得養幾年,這一下子多兩個人吃飯,我們也負擔不起啊!這樣吧,三兩銀子!三兩銀子你看如何”
女子像挑貨物一樣,掰開石靜婉的嘴唇,看了看她的牙齒;卷起她的袖子,看了看她的手臂和膚色;撩起褲腿還又看了看她的金蓮。
之後又同樣如法炮製的檢查了一遍陳讓。隱去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狠狠地衝著朱鐵牛壓著價。
朱鐵牛看著像乞丐一樣的兩個小娃兒,滿身的泥土,髒兮兮的臉龐,比他還要邋遢,不死心的嘴硬道:
“洗洗,要是洗幹淨了,就值錢了呢!”
“你自己瞧瞧!”窯姐兒翻了翻白眼,風情萬種地衝著石靜婉就走了過去,拿拇指用力的抹掉了她臉頰上的一層泥水印子,一個手指大小的紅印兒就浮現了出來。
看著半個臉龐瞬間腫起來的女娃子,朱鐵牛失望的撇撇嘴,嘟嘟囔囔的同意了。
瞧著點頭哈腰接過銀子就走的朱鐵牛,窯姐兒嘲諷的冷笑了一聲,撇一眼嚇傻的二個小家夥,招手將廝役叫了過來。
“看看,這次的‘瘦馬’皮相很是不錯。在咱這個小地方是值不了幾個銀子,但賣到大地方,那可就不一樣了!最起碼得值這個數!”
舉起兩根手指的窯姐兒,得意地笑了笑,招呼著廝役去市集找牙郎。
“走水路,五百文,淨賺十六兩銀子。”這是石靜婉被送走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看著緊緊依偎在她身旁的陳讓,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的石靜婉,麻木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命運總是會扔給人一些隨機的事情,高高在上的當著‘局外人’,就在那裏靜靜地看著。看著你手忙腳亂、焦頭爛額卻又恰巧可以勉強應對。
此刻,在水上飄了兩月有餘,順風且順水的商船上,打巧就遇到了沒有被招安的海盜。慌亂間,牙郎手忙腳亂的跳下了船,還不忘將石靜婉二人也踢入了水中。
一根扁擔搭了過來。
在堪堪不會鳧水的兩個人,將將要嗆死過去之際。許是有著義門傳家牌匾的加持,又或許是重誓過後的老天保佑,命不該絕的二人看著逐漸沉下去的牙郎唏噓不已。
幼小的陳讓心中如何所想石靜婉不知道,她隻知道她們兩個渾身青紫的淤青,可能是最後一次疼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動手打她們了,所有的一切,都會隨著淤青的散去而消散,這其中……也包括牙郎。
“下一個城池就是汴京城了,兩三天的腳程就到了。”一個中年男子回過頭來,對著石靜婉她們二人道。
中年男子肩膀上挑著扁擔朝前繼續行走著。
扁擔的下方左右各掛著一個竹筐,其中的一個竹筐上安靜的坐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孩童,同樣髒兮兮的,睜著懵懂又好奇的大眼睛,不斷地瞅向了她們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