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勾當左廂樓宅務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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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一襲淺青色的絹製鬥篷,質地輕盈又服帖的垂落在一道疾走的身影上。那領口和係帶處,都頗為講究的翻了邊,細致的折疊著。一道玉環將絲綢的繩扣完美的連接了起來。那繡有精美花紋的圖騰低調精致又奢侈浮華。
    鬥篷下的身影容貌迤邐,鮮豔的口脂,將其整個人都襯托的越發明媚嬌豔。由螺子黛精心描摹的柳葉彎眉,配上那雙眼尾上翹的丹鳳眼,朱唇皓齒,綽約多姿。
    這道身影,直走到華燈初上的汴河旁才停下了腳步。一雙纖纖素手伸了出來。脫下鬥篷後,發髻底部係有珠翠;側端和頂部插有步搖和釵環的雙蟠髻,便顯露了出來。
    發髻之下,是那長至膝蓋的——淺絳色對襟交領窄袖衫襦。天水碧色的褶襇羅裙,拚接起了衫襦的空白部分。加上彩綢自然垂落在鞋子兩邊的漢綢底高鞋,貴氣十足的感覺迎麵撲來。
    毫不猶豫的抬步走進了那外掛彩旗、高懸燈籠的畫舫內,那抹淺絳天水碧色,便消失在了雅間的盡頭處。
    才子愛遊湖,頗喜佳人陪。
    才子豪擲金,佳人喜相隨。
    長相動人,身懷絕技的畫舫佳人們,當得起這汴京一絕。僅靠著正兒八經的純獻藝,便壘築成了這金碧輝煌的銷金窟。
    祝青泉倚在畫舫雅間的交椅上,淺嚐著手中的桂花酒。抬眼看著邁步而入的人影,很是欣賞的細瞧起了對方的容顏來。
    “我當你不會來呢。噬心蠱的滋味如何啊”擺正坐姿,祝青泉抬起了那雙淺棕色的眼眸,陰狠如刀子般的眼神冷冷的瞥了過去。
    他那有些許病態的蒼白皮膚,伴隨著影影綽綽的燭火,讓人頗感不適。
    “大祝當真是好本事。”一道比祝青泉的陰冷聲音還要漠然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堪比冰雪,亦如那冬日的寒風。
    看著對麵女子那姿態冷傲,不容人靠近半分的距離感,祝青泉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你可當真是不曾更改過呐,我們曾經的大巫繼承者!”
    果不其然的在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那不斷放大的瞳孔。祝青泉滿意的再次將主導權收回到了他這邊。
    “你的條件是甚!”
    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卻最是意外的出現在了這裏。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劉衣紫。
    “右使有令,找到骨器便解了你的噬心蠱。至於叛逃之事,姑且先不追究。如若不從……右領軍衛大將軍府的門客,咱們有的是法子,好好的招待招待他。”
    再次滿意的看著有所動容的祝廿九,祝青泉搖晃著手中的酒盞,緩緩地繼續道:
    “畢竟大家也算老熟人了……當初晉陽城大牢內,他可是瞧過我最落魄的樣子呢。”
    “別動她!消息給我。”劉衣紫按捺著內心深處的不甘,強自鎮定的要求道。
    祝青泉翹起了下巴,指了指她麵前的酒盞,示意著她將其喝下去。
    直到親眼看著祝廿九將那杯酒悉數吞下肚後,才將手中裝有消息的書簡扔了過去。
    拿到書簡便走的劉衣紫,腳下騰挪的步伐快到——隻留給祝青泉一個殘影。出了畫舫,將銀針衝著喉部的幾處大穴輕刺了下去後,酒液混合著一口鮮血,便被狠狠地吐了出來。
    拿出帕子將嘴角的血漬擦幹淨後,劉衣紫望著同樣的汴河夜色,那同樣的波光粼粼河麵上,投射下來的破碎月光,亦如她此刻的內心,波濤洶湧著終歸不再平靜。
    清晨的日光,緩緩地照耀著四方。在這金秋的時節裏,給汴京這座都城,灑滿了它該有的恩澤。
    坊市相交的臨街處,‘左廂樓店務’和‘右廂樓店務’分別挺立在了東西城的兩側。
    巳時已過,右廂樓店務的‘勾當右廂樓宅務公事’及兩位‘樓宅務專知官’正閑散的品著茶盞,看著‘掠錢親事官們’不斷地清點著收回來的掠房錢,頗是神閑氣定又怡然自得。
    而與之相反的左廂樓店務內。
    ‘店宅務勾押官’定期巡查著轄區內的公房,早已不知了去向。忙著給公房添磚加瓦的‘左廂樓宅修選指揮’工人們,亦是奮鬥在了維修的最前線。
    第一把手‘勾當左廂樓宅務公事’,坐在書案前,睜著那雙琉璃色的眼眸,正在用那左手,不斷地撥打著算盤。
    右手同時開弓的他,在空白的紙張上,寫著一筆又一筆的數字,與賬本上的數字快速的核對著。手邊厚厚的賬本,早已下去了一大半。顯然已進入了收尾的環節。
    一位掠錢親事官,將收來的掠房錢清點清楚後,便自覺地將整理好的賬本遞交了上來。
    “臣老,時辰還早呢,不若您先歇會兒。”石鬱很是有眼力見兒的將一盞茶遞到了臣巳水的手邊後,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與此同時,一位頭戴幕籬的女子,隨著另一位掠錢親事官走了進來。那透紗羅全幅綴於帽簷之上,並垂落至全身的幕籬;那頗為誇張的打扮;讓左廂樓店務內的眾人皆是好奇的瞧了過去。
    唯獨不動如山的臣巳水,手下快速地撥打著算盤。那熟練到‘起飛’的動作,即便熟稔於心,亦根本不像一個年邁之人,該有的形態。
    將核對完的賬本一合,結束掉當日工作量的臣巳水,終是閑暇了下來。
    “小娘子,咱們的公房,皆是由官方任權授職的,便宜安寧有保障,可是看好了哪一處隨時都可以看房的。”
    孟學濤頗是熱絡的給身邊的這位女租客不斷地介紹著。待看到女子抬頭望向了公事的方向後,便更加賣力的遊說了起來:
    “有道是甲第星羅,比屋鱗次,坊無寬巷,市不通騎……所以呐,小娘子你在這汴京府,租房子是最劃算的。咱們樓店務內的公房價格更是公道。隻需70文錢起。”
    “……”
    “每人戶賃房,免五日為修移之限,以第六日起掠錢。是不是很合算。”孟學濤毫不在意對方的寡言,繼續耐心的想要促成這筆買賣。
    “我找他。”一道清冷的女聲響起,並抬手指向了臣巳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