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劉大夏就多次上書為邊關的普通士兵說話。
    國朝將富兵窮，他這個兵部尚書是看的最深的。
    這些年來，他關心邊軍困倦疲憊、邊將克扣的情況，極力幫邊疆的普通士兵們獲得他們應有的待遇。
    期間也得到了不少的成果，革除了不少的舊製。
    劉大夏又從勳貴入手，上書要弘治皇帝以功受爵，所有功勳全部要查明落實後，才能發放相應的獎賞。
    更是要削減那些無功勳貴們的俸祿，整治虛報冒領之弊。
    此舉因為觸動了大部分權貴們的利益，權貴們極力阻止。
    因此陛下拿不定主意，要重新討論再辦。
    如今陛下竟主動提起，還說要與皇室宗親俸祿一起改革？
    劉大夏暫時把剛剛請辭的事情拋在腦後，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陛下所言當真？”
    弘治皇帝看他來了興趣，心中也不禁有些得意。
    君臣共事多年，劉大夏他們了解自己，自己又何嚐不了解這些臣子？
    目前來看，海禁必須開。
    要安撫住劉大夏等人，那隻能暫時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弘治皇帝認真的說道：“不錯。”
    他眼睛都不眨的，就給劉大夏畫著大餅。
    “朕先前也與卿等討論過皇室宗親俸祿問題，如今也算是初步有了決策。”
    “既然我大明皇室宗親的俸祿都要削減，那勳貴們自然也不能避免。”
    劉大夏聽了這話，有些疑惑的看著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也看著他，笑的和平常一樣溫和。
    “隻是此事事關重大，劉尚書你是最先倡議此事之人。”
    “還請你研究一番，給朕一個詳細的章程。”
    “這省下來的銀子，都是可用於改善邊關軍民的軍費。”
    “還請劉尚書與屬下之人，仔細探討一番才好。”
    劉大夏有些心動了。
    雖然他不同意開海禁，但是削減勳貴賞賜甚至大明宗室俸祿，省下來的銀子用於軍事建設，這是他一直以來想要做的事情。
    眼看陛下現在要排除萬難，讓這件事能實實在在的做出來。
    他又如何能不動心？
    劉大夏沉吟道：“不知道陛下原意是要削減到何種程度？”
    劉大夏心中有一個大概的數值。
    原先想的，隻是朝廷勳貴的賞賜削減。
    如今陛下既然讓了這麽一大步，連帶皇室宗親都要削減了。
    他自然也要顧著陛下的意思來。
    卻不想弘治皇帝說出的話，卻讓劉大夏直接深吸了一口氣。
    “天子之澤，五世而斬。”
    “五世以下，以功加爵。”
    弘治皇帝語氣並無任何波瀾，熟悉的說出了這兩句早已在心中設想了無數遍的話。
    劉大夏一時沒反應過來。
    “五世？”
    弘治皇帝點頭，肯定的說：“不錯。”
    “五世以下的皇室宗親，不少生活潦倒者，朕實在不忍看著他們這樣下去。”
    “至於勳貴人家，多代以來的無功之家，劉尚書可看著上報。”
    “朕會認真考慮其中的建議。”
    劉大夏看著眼前的陛下，心中除了震撼外，還有些奇怪。
    陛下一向行事溫和，今日的作風，實在不像他平時。
    而且聽著這話的風格，劉大夏總覺得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
    “陛下此法，可是與三位閣老商量得出？”
    弘治皇帝神秘的笑了笑。
    “不是。”
    “至於是何人，暫時還不能告訴卿。”
    ......
    劉大夏今日本來是為了請辭而來。
    卻不想被弘治皇帝繞了進去，領了自己先前一直想做的活回家去幹。
    事後，他都不禁覺得有些憋屈。
    “陛下最近，總覺得好像變了許多......”
    劉大夏想起剛剛那幾句話，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激蕩。
    他一直都是個保守派。
    陳述兵部各種舊製要害，甚至不惜動搖權貴利益，就是為了保住大明的邊境穩定。
    如今雖然陛下開海，會引發沿海百姓的生存危機。
    然而陛下卻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從皇室宗親動手開始，直接把手伸向勳貴人家。
    這是在邊疆的軍民中，給他找補了回來。
    搞得劉大夏自己都猶豫了。
    退休是早就想退了的，更何況現在陛下不肯聽他的建議，執意要開海。
    但是在退休之前，眼看自己一直倡議要做的事情，有了重大的進展。
    現在要做甩手掌櫃，自己都有點舍不得。
    “此事事關重大，老夫得好好謀劃一番才行......”
    劉大夏沉吟著，一路出了宮。
    “也不知道何人能讓陛下產生從皇室宗親入手的想法。”
    “五世而斬......”
    “若是皇室宗親都動了，那大明的勳貴人家，又還能說什麽？”
    劉大夏越想，越覺得出這個主意的人，實在是眼界高闊。
    上次商議事情的時候，他才聽說陛下是要開海，從大明宗親中找出合適的人選去幫忙賺銀子養皇室宗親。
    卻不想，這內裏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劉大夏就算做了十幾年重臣，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說服當今這樣去動皇室宗親的利益。
    “看來此人不止有謀略，還是個心係大明底層百姓之人。”
    “皇室宗親與勳貴俸祿，每年占了朝廷歲收多少。”
    “這些銀子若是放到邊疆去改善軍民生活，又能讓多少普通士兵受益。”
    “能說服陛下下定決心，這般的去對待皇室宗親。”
    “此人......是誰？”
    劉大夏一直在腦海裏想著可能的人選。
    想起陛下先前幫著趙策出頭，太子又總是愛往永西伯府跑。
    “真的是你？”
    想起當日這年輕人拿給自己的那一份策論，還有後麵那些驚世駭俗之言。
    劉大夏心中有些不確定，又覺得有些理所當然。
    回到家的時候，剛下了轎子，就看到一個小廝拿著一個禮盒從府中走出來。
    “老爺。”
    這小廝站定，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劉大夏問他：“要到何人府中道賀？”
    小廝答道：“公子讓我拿著禮到永西伯府去，祝賀永西伯爵位晉升之喜。”
    劉大夏剛剛才想過這個名字，這又聽到小廝口中說出的話，他不禁有些恍然。
    “爵位晉升？”
    “回老爺，我們京城最近使用的便宜燃料，正是永西伯所研發.”
    “陛下感其功績，特晉升爵位，又賜下世卷與誥命。”
    劉大夏不知道在想什麽，“嗯”了一聲：“去吧。”
    小廝又行了一禮，恭恭敬敬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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