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地痞柔情土匪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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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金丹從劇痛中蘇醒,眼前卻是個草棚子,僅半身高,一床見方,她吃力支起頭往洞口去那是個男人背影,她瞳孔暈開,識得了這背影,主人是曾令她恨之入骨的方方播聽了動靜,探頭回顧,那纏頭的布包猶自在滲這地痞青皮此時毫無乖戾,眼神糅雜著憐惜與委顧金丹從來沒有想到會在此人的眼中看到這一份深情,不禁愣怔了許久,念頭閃現,心中瞬時雪亮,她被方播挾持幾個月,都沒有被汙了身子,那不是方播好騙,而是這個男人有那真情愛意,甘心受念及此,她突兀慘然而笑,可笑她竟作死,如今一切竟是自作自
隨起伏,下身傳來了陣陣熬人的劇這突來的疼害她卷曲,慘聲哀嚎,長發散潑一
方播忙過來扶她,伸出的手一搭到這女人的肩,這女人如同被踩了尾的蛇回頭張大血口惡狠狠咬去,但她的身子太虛弱了,這一口僅僅破皮,許是用力過猛,熬痛中昏厥
不過,斷片並不許久,肉粥的香氣還是把她的元神又勾了回顧金丹一勺一勺吞下送到嘴邊的肉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沒”
“我,藏在那大衣櫃裏,那個櫃子下方有個暗”方播苦笑道,那次大火原以為必死,櫃子雖是好木,可畢竟還是木頭,很快就滲煙進來,皮草燃煙極為嗆人,他盡力趴低依舊口水,眼淚和鼻涕不斷湧出來,窒息之苦至狂,那滋味生不如死,他幾乎要直衝出去,心裏想著幹脆燒死算隨後烘熱中就發現有一處異涼,也真是命不該絕,居然發現一個暗室,躲在裏麵才沒有葬身火
入夜篝火旁,顧金丹依傍於方播懷中取暖,沉沉睡去了,聞那幽幽蘭香,耳旁纖細呼吸聲,搖曳光影下方播隻感到這一切都如墜美夢,懷抱如此美嬌娘,夫複何求,財寶也好,地位也罷,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身外物,唯有這團溫香軟玉泌人心魄,為她送命也是值
正自陶醉的檔口,遠處隱隱有疾蹄聲,他猛然一驚,將顧金丹放一旁,立時跳起來去撲滅篝這動靜也將顧金丹驚醒,她此時已然為驚弓之鳥,聽那馬蹄聲從遠處漸漸迫來,不免疑心是那些折磨過她的東虜兵卒追來,頓時花容失色,想爬起來逃命,可雙腿幾近癱瘓,使不出力氣,在地上撲騰打挺了幾下依舊不能起身,反倒是腹部陣陣劇痛,疼的她額頭掛起汗
方播上去扶她,寬慰道:“沒事,來人在馬上舉著火把,看著沒有穿戴盔甲,不是”若是穿戴了盔甲,即使是棉甲,上麵也有很多亮閃閃的訂包,在火把的反光之下泛著星星點點的微光,醒目且不難
果然,待那十餘騎再靠近了一些,借火把映出來,來人皆著一身布衣,隻是有幾個人背上隱約可見弓的輪廓,方播心裏有點擔心,因為能配上弓箭和馬匹,這夥人又非軍士,那多半就屬於有錢有勢的豪強,而他與城內的豪強們無不交
“金丹表妹,你可好了一”聞其聲,就見一騎者款款越眾而出,乘馬至顧方二人跟
“劉表哥,你怎麽回來”顧金丹瞪圓了眼睛,驚訝不已,顧家與劉家是世代的姻親,她和方播曾好幾次去劉府串門,知道劉隆狄表哥與自己的哥哥顧環宸一樣,都逃出城去了,不想居然在城郊夜裏不期而遇,怎會有如此的巧合
“我就躲在城外的莊園裏啊,一直都沒離開,你隨我去見大伯,他就在附近,有要事相”劉隆狄歎了口氣,言
“我,我沒臉見他,隻求此生隱居偏遠山林,不出來丟人也就罷”顧金丹的聲音略帶哽咽,但依舊倔強的仰著頭,不使淚珠滑下臉
“哎,表妹你太錯了,事情的前後我們也都明白了,仔細想來,你為活命做的那些事,我倒不好怨懟於你,東虜凶野獸性,若我們始終不肯從,惹怒了他們倒也未必是福,有你和方播起頭,大家皆鬆了口憑這份人情,城內各家都會出手助”劉隆狄溫言道
“真的,你們不恨我”顧金丹將信將疑,她並不傻,即使是個女流,困於深閨,少涉世故,可投虜乃滅門大罪卻不需人來教,這算是人盡皆知的常識
“當”劉隆狄當即應道,但心裏卻暗暗恨道:“才怪,城內各家一麵和東虜虛與委蛇,一麵立即向官府舉報了你的通敵叛國之罪,按大明律,牽扯通敵大案及時上報官府,尚可脫罪,至少減刑,隻不過官場黑暗,朝廷未必能體諒,說不得為了以儆效尤,一股腦將薊州縉紳全砍了,哎,這都是被你這婆娘給坑毀我們劉家倒是想舉報,可憐牽扯太深了,想來那也是徒勞而”
好說歹說,顧金丹終於戒心鬆動,由方播背著去見劉銀
臨時搭合的一個小帳篷裏,劉銀嵐正襟危坐其中,雖夜風呼嘯刺骨,他鐵著臉卻遭篝火染紅,勉強顯和顏悅色了一
“劉,劉伯”顧金丹怯生生上前問候一聲,她到底是心虛
“小丹,你今年是十五歲”劉銀嵐依舊麵無表情,卻出口一句很溫情脈脈的問
“是,侄女有十五”顧金丹心裏有些不解,到底問這個是何
“這年紀略小了一些,聽說王樸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這年紀偏好熟婦不過你人長著妙曼生姿,大概能成”劉銀嵐苦臉愁容的細細自語
“劉伯,你說什”涼風扯的帳子鼓鼓作響,顧金丹聽得不太真切,隻聽清什麽王樸,妙曼生姿,她一閃念就明白了,劉銀嵐準備把她送去給王
“我要你去作王樸的小妾,他被困南麵那座島上已經是三四個月,這麽久沒碰女人,你不難得”劉銀嵐冷冷
“我,去作人家的小妾,那,那,不是辱沒了我們顧家列祖列”顧金丹畢竟是豪門嬌女,應有的傲氣一時放不
“聽著,你是失節又是犯婦,去給王樸這等少年名將作妾不算辱沒了你,反而是你高攀人”
“你,他不過就是一個武夫,丘八而已,哪裏能配得上”
“將來朝廷趕走了東虜,對你行淩遲,千刀萬剮那都算輕了,你想想那滋”劉銀嵐急了,厲聲喝
“嗚”顧金丹委屈至極,泣不成聲,著惱道:“我就是個失了節的罪婦,那他又豈會看得上”
“要平時他未必看得上你,但此時那自不”劉銀嵐難得臉上掛起笑意,得意道:“他現在被困在一座島上已有三四個月,那島上隻有廝殺漢,沒有女人,這時候送你進去,三分顏色在他眼裏也可漲成十二”
“那王樸聽說是個粗鄙漢,要是把我,把我用完了隨手賞給親兵們,我,我就要被折磨的死透”顧金丹還是很不情願,大明人對於武將就是這樣殺人如麻,魔頭一般的惡
“你哥現在給王樸賣命去了,你表明身份,他不會輕賤於”
“二哥?”
“對,這都是他的主意,你聽他的自然不會錯”
“好,我”
青林驛隱匿於一片常青油鬆林中,許是山水運肥而下,這裏草木狂茂,這座正四方的灰色堡壘與春色渾然一體,倒也別有一番清幽境從前,這裏是官府要人的來往之地,繁忙嘈雜常得,自去年皇帝下令裁撤驛所,才被廢棄,僅僅一年便物是人非了,若不仔細留意,從官道經過就難以尋
神甲營得聞平陸縣遇襲後,便將馬車牽進這座堡壘中,就地紮營,更繞牆挖了壕溝,邢紅娘在後山林子中將這一幕盡入眼中,難免沮喪,更疑心寨子中藏了細作,這股官軍對她的劫糧企圖早已了然,一路來防備甚嚴,密不透這批糧若劫不下,寨子裏就隻好拿山藥熬湯充作軍糧,兵卒們久不食幹,必然掉膘,隻需一兩旬,而後就怕連提刀都不身為一寨之主,邢紅娘人前故作鎮定,暗自卻是心急如
神甲營竟在青林堡駐紮下來,不肯挪動,麵對如此堅固的石築堡壘,她也無可奈何,望之興經兩晝一夜煎熬,邢紅娘幾乎要下決心就此撤了,回去另謀生
陰雨綿綿之夜,龔文達領五十騎兵趕到,兩路官軍匯合後,神甲營毫不遲疑,連夜南下去平陸縣回救老隻留下龔文達的五十騎兵在堡壘裏固守,這一變故令邢紅娘大大鬆了口氣,隻要神甲營走了,尋常官兵她怡然不
“他娘的,這個龔文達如此大的一個官,要是能活捉了來,咱們可就要揚名千裏,不,萬裏,那個史書也能記上一筆了哇,哈哈”湯三搓著手咧嘴笑道,露出一口黑斑黃牙,他那黴酸味口氣惹得邢紅娘眉頭一皺,女人天性好潔,故而寨子裏劉全恩和羅絡生這類本為官軍,衣冠體麵,慣於早起洗漱,晚歸沐浴,幹淨而無異味的男人皆留下委以重可憐湯三雖忠勇拔群,卻遭嫌棄,早遠遠打發出去
此次,乃因茲事體大,不敢輕忽,才不得已招之回來好問話而
“沒你想的那麽美,龔文達官雖大,卻籍籍無名,隻是個平庸的昏官,我聽說他原來是雁門衛的指揮,衛所是什麽個廢物樣兒,我們如何不是心知肚明”羅絡生臉上掛滿輕蔑的冷笑
“那倒是,所謂將為軍之膽,我估計隻要那投石機砸幾下,狗官就會被嚇得騎上馬逃命去,倒是要追上去擒住他才是難處”葛上敬張狂放話出來,惹得眾人哄笑不
“龔文達是個無能之輩,那倒還好,我擔心,神甲營會突然殺一個回馬槍,那王雁小賤人前幾次都未得手,必然不甘心,此次官軍舉止詭異,會衝我們施計才算合乎情”邢紅娘鎖眉道,也不知是為了那黴酸味口氣,還是為了眼前官軍的詭異之
“王雁小娘們用的計謀,不是這個味,她的計謀又短又快,一招定輸贏,但隻要摸透了她的那一套,就不難堤防這一次官軍來回折騰,又是神甲營親自押運,又是參將從太原趕來接應,這決不是王雁這種小姑娘能策劃的計了,要麽是官軍有了高人,要麽就是我們疑神疑鬼,唔,那個叫啥來嗄,杯弓蛇影,自相驚嘿嘿,我老湯吊起書袋來真不差,哈”湯三開懷灑笑
“恩,老湯這話說的”葛上敬衷心欽佩不
“湯三哥貌似讀過書,識得字,有一肚子學問”邢紅娘似笑非笑的譏諷
“嘿嘿,還真別說,我雖不是讀書的料,卻也實實在在的讀過幾年隻不過教我認字並不是教書先生,而是山寨裏的師”不料湯三卻點頭肅然
“山賊還有讀,讀書?”邢紅娘一介女流,自是從未讀過書,私下常以目不識丁為恥,聽說湯三能識字,不禁美目瞪圓,大為驚奇的吼道,她實在無法將大老粗湯三與文弱書生歸為一
“俺祖上幾輩都是土匪頭,讀書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不知是從哪一輩開始的,這一行入門容易,人夠狠力氣夠大就足矣,可要想長長久久的幹下去卻非常難,偶爾一次搶不到東西,手下們挨餓,心中不忿,就有可能反搶到了東西,被官府盯上還好一些,流水的官幾年一換,對剿匪都不太較真,唯獨惹怒豪強,那才叫凶險,土匪窩裏就怕有人被豪強收買,而且也格外容易收買,一個娘們,一袋金銀,甚至於幾口刀,幾把弓地就足夠讓幾十年的老弟兄反叛,人有野心,都靠不這種地方稍不留神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讀了書,心思重,人變聰明才能活的久一”正說著,湯三眼眸中寒光閃爍,似乎含銜盈盈淚珠,但再一眼又似乎並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