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來得這麽快真是太好了，魯弗斯，很抱歉在這麽晚打擾你。”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但是有個故事我想你可能會感興趣。”
    斯克林傑皺著眉，茶褐色的頭發淩亂地散在臉的兩側，獅子般暗黃色的眼睛銳利地掃視著站在他麵前的三個人：鄧布利多、斯內普和安東尼。他們正站在礁石堆中，每個人的魔杖頂端都亮著光線。風在周圍嗚嗚作響，海浪砸在礁石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當然，我收到你的守護神了。”斯克林傑說，“你說那是和阿茲卡班相關的事情？”
    他的目光懷疑地瞟向安東尼。安東尼朝他禮貌地笑了笑。
    “啊，沒錯。”鄧布利多說，“我們聽到傳言，日落的時候，有人看到一隻大黑狗衝進海裏，遊走了。”
    “一隻大黑狗？”斯克林傑重複道。遠處燈塔的光緩緩轉了過來，在他們附近的海域上投下一片白光。
    “我們懷疑小天狼星·布萊克先生決定回到阿茲卡班。”安東尼說。
    鄧布利多向斯克林傑簡單地解釋了小天狼星的離開、薯條的包裝報紙和尖叫棚屋的博格特。“小天狼星似乎打算回到阿茲卡班，向小矮星複仇。”鄧布利多說，“盡管我必須說我無法完全明白他做決定的理由，但是從各種線索來看，這是最有可能的。”
    “可是，這……”斯克林傑說，然後他頓住了，視線在鄧布利多的臉上停了一陣子，猛地轉過頭，舉起魔杖對著海麵劃著複雜的手勢，“我會為你安排緊急船隻，鄧布利多。不管怎麽樣，布萊克是最近的新聞重點……將他放到霍格沃茨校醫院中休養時，你們保證過不會讓他有任何閃失的！除此以外……”
    他在忙碌之中不信任地看了眼斯內普和安東尼，顯然不明白為什麽鄧布利多帶上了兩位阿茲卡班黑巫師候選者。
    “我保證不是我求著將布萊克裝進校醫院的。”斯內普說，“相信我，我倒是非常樂意看到他住進聖芒戈後會發生什麽。”
    鄧布利多心平氣和地說：“對不起。”
    斯克林傑的魔杖在空中最後用力一甩，一艘熟悉的小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浪濤中。斯克林傑撩起巫師袍，率先登上小船。鄧布利多跟在他的身後，大步跨了上去，回過頭看向安東尼和斯內普。
    斯內普緊皺的眉頭在熒光閃爍下形成非常深的陰影溝壑。他看起來非常不情願，但毫不猶豫地走了上去。安東尼跟著跳了上去，這艘船頓時變得非常擁擠。海浪危險地拍打著船舷，左右搖晃著小船。
    “我想這就是所有人了。”鄧布利多輕鬆地說，“我們可以出發了，魯弗斯。”
    ……
    斯克林傑的魔杖引導著小船前進的方向，鄧布利多站在他身後的船尾上，長袍在海風中飄擺著，注視著逐漸遠離的大陸。安東尼和斯內普坐在兩端潮濕、簡陋的木頭座位上，沉默著聆聽大海的咆哮。
    “說真的，我不認為布萊克能找到阿茲卡班。”斯克林傑一邊掃視著周圍黑乎乎的海水，一邊大聲說，“想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座小島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確實非常困難。”鄧布利多同意道。他揮了揮魔杖，呼嘯的風和洶湧的浪濤聲便無法再打擾小船了。安東尼突然能聽見斯內普手指敲擊船舷發出的聲音了。
    “幾個世紀以來，阿茲卡班一直被魔法隱藏著。”斯克林傑說著，低頭看了眼腿上某個黃銅羅盤似的儀器，微微偏了偏魔杖，“從來沒有麻瓜發現過它，也從來沒有巫師在沒有傲羅指引的條件下找到通往阿茲卡班的道路——更別提是在夜裏。”
    安東尼打量著周圍的茫茫大海，不得不承認斯克林傑說的有道理。離開是一回事，回去則不一定那麽容易了。
    迷霧突然籠罩了他們。熒光閃爍的白光無法穿透身旁濃厚的霧氣，隻是讓它們呈現出某種蛛網似的粘稠的、令人不適的白色。他們的身下是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海水。在寂靜中，這幾乎讓人感覺自己正駛入某種永恒的虛無。
    “還有這些霧氣，”斯克林傑說，“它們——”
    “能讓人立刻意識到自己正處在某種巫師建築附近，立刻表明他們離靶心不算太遠。”斯內普毫不客氣地說。他緊緊貼著身後的木板坐著，在魔杖光芒下看起來麵色慘白，似乎不太舒服。
    斯克林傑憤怒地看過去，然而好像一時沒有找到什麽合適的反駁話語，因此隻是用讓人非常不舒服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斯內普，便陰沉地轉了回去，繼續盯著小船行駛的方向。
    “亨利，你有什麽想法嗎？”鄧布利多問。
    “呃……不管怎樣，我們不如先去阿茲卡班看看？”安東尼說，“那裏畢竟是小天狼星最可能去的地方。對了，它的安保措施加強了嗎？”
    當初他離開的時候，隻不過是禮貌地請求了那些黑乎乎的、古怪的攝魂怪，它們就將他領到一艘小船上，並漂浮在船前將他引到迷霧的盡頭，才回身飛回那個島嶼。
    當他從迷霧中駛出，熟悉的大陸就橫亙在他的眼前，而他的小船就像離弦的箭一樣破開海水，滑進了一個還停著幾艘小船的偏僻港灣中。他還記得當時那個正在打盹的看守人是如何驚訝地坐起來，報紙從胸口滑下去，並且在幫助他聯係魔法部的時候始終都保持著那種驚訝的表情，甚至幫安東尼指出了回到超市請假的路線。
    斯克林傑深吸了一口氣：“阿茲卡班一直非常安全。”
    “嗯……”安東尼說，“好吧，如果伱一定要這麽說的話。”
    鄧布利多聽起來嚴肅了一些：“我記得我和康奈利談過阿茲卡班的問題，他對攝魂怪的信任……”
    斯克林傑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部長認為攝魂怪是我們非常重要的盟友。這麽多年以來，攝魂怪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題……”
    “從來沒有？”鄧布利多說。
    “唔。”安東尼說，在餘光中看到斯內普不動聲色地轉過頭打量著自己。
    斯克林傑聽起來有些惱火：“好吧，大部分時候！絕大部分時候！——我們到了。”
    他聽起來幾乎是鬆了口氣。
    霧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散去了，他們麵前是個幾乎完全融入黑夜中的龐然大物。小船猛烈地搖晃起來，然後撞上了什麽，停了下來。在魔杖光芒的照射下，安東尼認出這是他上次來的時候那個碼頭。
    執勤室的燈是熄滅的。從斯克林傑的神色看來，他似乎並不意外。他吸了口氣，站起身，率先走上了島嶼。
    鄧布利多敏捷地踏上了遍布礁石的地麵，甚至還有閑心回身向斯內普和安東尼伸出手。斯內普對此嗤之以鼻，麵色蒼白地走出了小船，伸手扶住了旁邊碼頭的木柱。
    “謝謝你，先生。”安東尼說，拽著鄧布利多的胳膊站起來。
    他們四個人安靜地從一旁的小樓梯上了島。安東尼忍不住問：“今天沒有人值班嗎？”
    他還記得那個工作人員和傲羅允許自己保留了骷髏貓，並且為此心懷感激。
    “噢，沒有。”斯克林傑說，“最近都沒有了。”
    安東尼困惑地說：“那麽——”
    “事實上，通常情況下都沒有人值班的……你們知道，有攝魂怪就夠了……”斯克林傑說，看了一眼安東尼，顯然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不過當時是特殊時期嘛。”
    “什麽特殊時期？”安東尼仍然不明白。
    鄧布利多輕笑起來：“哈利準備入學了，是不是？”
    斯克林傑猶豫了一下，承認道：“是的。”他似乎非常不喜歡阿茲卡班的環境，眉頭擰得很緊，並且願意回答任何人類發出的聲音，“我們認為，對於食死徒來說，尋找一個不見蹤影的嬰兒非常困難，所以如果他們想要做些什麽，很可能會選擇一個確定的時間地點。”
    “十一歲，霍格沃茨。”鄧布利多點頭道，“非常正確。”
    “噢。”安東尼說。
    他們繼續向上走。地麵上全是碎石子，在他們的腳步下發出粗糲的摩擦聲。安東尼不記得自己曾經爬過這麽長的台階，但也可能是因為當時他正在試圖和傲羅搭話，沒有心情欣賞風景。風在堡壘附近發出嗚嗚的聲響，幾隻攝魂怪在空蕩蕩的窗口處飛進飛出。
    他們來到一扇大鐵門之前。安東尼記得帶他來的人曾經掏出過一大串叮叮當當的鑰匙，但是斯克林傑隻是簡單地用魔杖在空中畫了個圖案，低聲念了句什麽，一道紅光就從他的魔杖尖端飛了出來，沒入鐵門裏麵。
    過了一會兒，一隻攝魂怪來到了他們附近。
    安東尼側頭看了一眼。斯內普正緊緊抓著他的袖子和魔杖，鄧布利多的臉色也前所未見地嚴峻。斯克林傑粗重地呼吸著，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動著。在所有人中，仿佛隻有他什麽都沒有感受到。
    “我需要進入阿茲卡班。”斯克林傑對攝魂怪說。
    攝魂怪緩慢地伸出了一隻掛著腐肉的手，比劃著什麽。
    “我說了，我需要進入阿茲卡班！”斯克林傑加強了語氣，“你不認識我是誰嗎？或者，我這麽說吧，有沒有什麽不應該來到阿茲卡班的東西，進入了監獄？”
    攝魂怪頓了頓，手向麵前的四個人比劃了一下。安東尼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自己，但其他三個人完全沒有被娛樂到。斯克林傑的語氣更加粗暴了：“讓我們進去！”
    攝魂怪發出來某種空洞的、咕嚕咕嚕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山洞中有一個緩慢吞噬著獵物的沼澤。鄧布利多向前一步，站在了斯克林傑的旁邊。他的頭發在風中狂亂地飄蕩著，眼睛銳利地盯著麵前的攝魂怪，讓那個可怖的生物不由自主地向後飄了飄，停止了那種令人難受的聲音。
    “讓我們進去，”鄧布利多說，安東尼從來沒有聽過他用這種語氣，“你聽到我的話了。”
    攝魂怪有些不滿地咕嚕了一陣子，伸出腐手，曲起指節，在鐵門上叩了叩門。在難聽的吱呀聲中，沉重的鐵門打開了。攝魂怪猛地從他們身旁掠過，帶起一股冷風，飛進了阿茲卡班的堡壘中。
    鄧不利多的眉毛皺了起來。安東尼感到怒火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幾乎像有實質的火焰一般，但是鄧布利多很快就讓它熄滅了，平靜地說：“好了，我們走吧。”
    斯克林傑似乎還沉浸在攝魂怪拒絕他的命令、而服從了鄧布利多的挫敗中，沉默著點點頭，舉起魔杖，點著熒光閃爍，走進了這棟鐵黑色的牢獄。
    “小矮星彼得被安排在了哪個牢房？”安東尼問。
    “裏麵。”斯克林傑沉聲說，“是小天狼星·布萊克曾經的牢房。”
    這裏和安東尼印象中一樣安靜。除了隱約的幾聲啜泣回蕩在牆壁間，就隻剩下了呼吸聲。還醒著的囚犯在他們經過的時候麻木而空洞地看著熒光閃爍的光亮，或者用所剩無幾的牙齒露出殘缺不全的笑容。
    再向裏麵走上一些，他們能看到更多攝魂怪了。這些黑袍子的家夥在走廊間飄來飄去，時不時隨意停在某個牢房前，深深地吸氣。這時，那間牢房中就會傳來顫抖的撞擊聲。
    “你們有沒有在哪個牢房中感覺到超過一個人？”斯克林傑問旁邊的攝魂怪。
    那個攝魂怪充耳不聞般繼續吸氣。
    “算了，走吧。這些東西是瞎子，絕大部分也是聾子……它們隻能依靠嗅覺……除非布萊克瘋了，不然我想不出他為什麽會想要回到這裏。”斯克林傑低聲說，“呼神護衛！”
    一隻銀色的獅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威嚴地巡視著兩旁的牢房，或者低下頭朝那些聚集起來的攝魂怪露出牙齒。幾隻攝魂怪狼狽地退開了，但是更多的攝魂怪仍然在他們身後，跟隨著他們。
    “那就是小矮星彼得的牢房了。”斯克林傑說，“門是鎖著的，而且——看，隻有一個人在裏麵。”
    “可是，斯克林傑先生，”安東尼說，用穩定的白光照射著前麵的景象，“我想小矮星彼得沒有那麽高，對嗎？”
    他們的光亮似乎驚動了那個站著的人。對方扭過頭，披散的頭發下是小天狼星英俊的麵孔。他的手中正攥著一隻吱吱尖叫的老鼠。
    “哦，好吧，米勒娃。”安東尼低聲說，“灰眼睛，黑頭發，大概這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