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你可能對我有一些誤解，”威爾·昂賽汀看了安吉爾一眼，吸了吸大拇指說道，“我確實活了很久，算得上是個‘老東西’，但並不意味著我清楚地知道包括支柱級的舊日在內的所有信息……”
    “就連‘上帝’容納過‘災禍之城’這件事，我都是剛剛才從你口中知道的。”
    確實，“天尊”和“上帝”的大戰，以及祂們不顧一切容納複數源質導致雙雙隕落的事發生在第一紀，那是連古神都沒誕生的混沌紀元，就連第四紀那幾位“源堡”的天使之王都沒能真正還原那個時代的脈絡，猜錯了“上帝”容納的源質……安吉爾暗歎一聲，知道自己有些太過想當然了。
    但沒等她再次開口，這世還不到兩歲的“命運之蛇”就補充道：
    “當然，我能提供幾個線索，這會導向一個可能的答案，信不信在於你自己。”
    祂在嬰兒車內蠕動了一下，讓坐姿更加舒服，用顯得中性化的幼兒嗓音繼續道：
    “首先，大災變之後，那位‘作家’在暗中促成了許多事，影響最廣泛的應該是利用第二塊‘褻瀆石板’引起諸多天使的鬥爭，促成了多位神靈的出現……但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祂在暗中扶持了‘血皇帝’的誕生。
    “其次，在那之後，祂又突然放棄了圖鐸，隱藏在暗中，最後推動了‘四皇之戰’的爆發，葬送了‘血皇帝’……在此期間，圖鐸有嚐試尋找，或者說追殺過這位天使之王，但一直沒能如願。
    “最後，你能在不到三年內由序列9晉升到如今的序列2，是否都在那位的安排之中？祂的目的是什麽？和上述兩點是否有相似之處？”
    說完，祂躺回銀色絲綢中，麵向太陽眯起雙眼，似乎在享受朝陽的溫暖。
    安吉爾則開始思考這幾個問題。
    關於亞當幫助亞利斯塔·圖鐸成為“血皇帝”的事，她早在格萊德·索倫和梅迪奇那聽說過，甚至知道過程中還坑害了三位“征服者”，事後還疑似“撮合”了祂與“原初魔女”奇克，讓相鄰途徑的兩位真神並未彼此爭鬥，而是在身體和神秘學意義上“結合”在了一起。
    而梅迪奇曾說過，亞當最終和圖鐸、奇克反目成仇，進而造成了“四皇之戰”。
    但這兩件事都是為了什麽……祂和黑夜女神合作，把剛剛“穿越”的我的記憶封存，目的到底為何……安吉爾腦中思緒電轉，很快想到了一個可能：
    亞當在利用亞利斯塔·圖鐸，利用她，來試探“災禍之城”裏麵到底有什麽尚未發現的秘密！
    “所以，祂在試探？”
    安吉爾柔聲問道，內心卻已經有了答案。
    “沒錯，你覺得祂最怕的事會是什麽？”
    威爾·昂賽汀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回答道。
    身為“全知全能”五途徑之一的天使之王，又有著複活祂的父親遠古太陽神的執念，亞當最怕的自然是那位“上帝”的複蘇……“混沌海”自然不必說，“暗影世界”本就是外神的源質，上帝對其有一定影響但不多，這從“惡魔君王”法布提的遭遇就能看出來。隻有“災禍之城”因為在第二紀元一直沒有誕生相應的古神，處於未知狀態……安吉爾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半是釋然半是憂慮地歎了一口氣。
    隨即，她又想到了圖鐸和奇克在特殊鏡中世界內結合後，各自擁有了一定的非本途徑的力量，經確認的就有分裂克麗絲芒娜靈魂的“墮落”之力。
    而那就屬於“倒吊人”途徑，屬於“全知全能者”！
    難道圖鐸和奇克在鏡中世界亂搞，把“上帝”給喚醒了？那位支柱級舊日真的在祂們體內複蘇，並帶來了一定的力量？
    安吉爾頓時感覺冷汗都要出來了。
    她細想之下，發現如果這個猜測為真，是能夠解釋亞當突然和圖鐸、奇克翻臉，試圖利用“四皇之戰”解決隱患的行為的，但卻又和法布提的說法相悖，畢竟“上帝”如果在第四紀就複蘇，又怎麽可能一直影響這位惡魔呢？而法布提特意說過，“上帝”對祂的影響在四皇之戰後反而更加強烈了……
    兩者中和一下，“上帝”的意識在圖鐸和奇克體內一定程度複蘇，但並未真正複活，這帶來了源於“混沌海”的一部分力量，為兩位真神所用，並最終導致了“四皇之戰”時源質的泄露？
    這也符合奇克在與圖鐸結合後更多地自稱“原初魔女”，兩位真神先後變得瘋狂的情況，一位支柱的意識在體內複蘇，就連遠古太陽神都承受不住，何況單途徑的真神？
    弄清這點後，安吉爾反而鬆了一口氣。
    “災禍之城”內部有支柱的複活後手，這雖然算得上是大危機，但並非迫在眉睫的問題，至少在她之上還有“原初魔女”奇克頂著，後者曆經整個第五紀元還沒有完全被那位“上帝”侵蝕、汙染，很大概率說明這種複活後手並不一定管用。
    反而是奇克得到了“混沌海”的力量讓她有些擔憂，這代表她麵對的並非單一途徑的“魔女”序列0，很可能還有“倒吊人”、“風暴”、“觀眾”等途徑的力量。
    這件事上，或許“真實造物主”能提供一定幫助……祂得到褻瀆石板之後，應該也強於一般的真神了……安吉爾感慨了一句，將這件事暫時放到腦後，看向繈褓中的威爾·昂賽汀，道：
    “這段時間，我通過密契儀式進入了被封印的西大陸……”
    她將兩次密契的見聞簡略地告訴了這位“怪物”途徑的大天使，而後問道：
    “關於‘光之鑰’這份源質，你有什麽想法？
    “西大陸的諸位合道者都認為末日將近，哪怕封印先於屏障打開，他們也很難重走神之途徑，真正容納源質，因此都希望我們這邊能盡快決定‘舊日’的人選。
    “不管是你還是‘命運天使’烏洛琉斯，理論上都具備這個資格。”
    當然，另一位就要讓出序列1的位置，很大概率就此隕落……不知道積攢的幸運能不能讓祂們有機會以序列2的位格“重啟”……安吉爾沒把這些喪氣的話說出口。
    而威爾·昂賽汀則呆呆地看著她，片刻後五官皺在了一團，眼淚啪嗒啪嗒掉落下來。
    “我還沒等到容納‘唯一性’的契機……這完全出於‘幸運’，而非我的努力。”
    祂啜泣地說道。
    契機，而非儀式……這是擁有命運權柄的“怪物”途徑的特點？隻要時機合適，容納唯一性，甚至晉升序列0本身就等同於儀式？
    安吉爾思索著，拍了拍這位大天使的圓鼓鼓的腦袋，笑道：
    “這就要看你和烏洛琉斯誰更幸運了，至少你還掌握著唯一性，比祂要強一些。”
    於情於理，安吉爾都更傾向於讓威爾·昂賽汀成為“光之鑰”的擁有者，畢竟在她和克萊恩弱小的時候，這位大天使給予了大量幫助。
    雖然烏洛琉斯也幫了安吉爾不少忙，比如在她晉升“絕望”的儀式上，在她於巨人王庭內和阿蒙爭奪“褻瀆石板”時……但總歸和麵前這位有著一定區別。
    當然，就像祂自己所說，到底誰會得到“光之鑰”，完全出於幸運而非個人的努力。
    每條途徑都有自己的特色呀……安吉爾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離開了艾倫·克瑞斯醫生的家。
    ————
    倫堡首都艾薩拉，“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那高聳入雲恢宏雄偉的白塔底部，安吉爾的身影從一片彩繪玻璃中走出。
    她來到正門前，正思索著該如何進入這座聖殿，一位身穿鑲有黃銅絲線的白色長袍的老者就出現在門邊，友善地朝她笑了笑。
    親自來迎接……祂預言到了我的行為？安吉爾一怔，走上前去，低頭行了一禮道：
    “大主教閣下。”
    這是她第一次與這位叫赫拉貝格的老者見麵，但早在伊蓮·索倫潛入摩羅拉爭奪“薩林格爾血旗”時，她就得知了這位名字與“智慧之神”赫拉伯根極為相像的大主教的存在。
    後者琥珀色的眼眸澄清溫和，帶著笑意望向她，微微點頭道：
    “跟我來。”
    祂沒有詢問安吉爾的來意，也沒有做自我介紹，帶著安吉爾穿越人聲鼎沸的白塔大廳，走過遍布煤氣壁燈的寬敞走廊，來到一間擁有對開黃銅大門的圖書室。
    “不走地下那條通道嗎？”
    安吉爾環視四周仿佛無窮無盡、堆滿書籍的黃銅書架，好奇問道。
    赫拉貝格搖了搖頭：
    “既然你的目的明確，就不需要那麽繁瑣了。”
    安吉爾提醒道：
    “我不是來解除它的封印的。”
    “我也沒準備讓你解除它的封印，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你真正需要它時，會再次來到這裏的。”
    大主教眯起眼睛露出笑意回答。
    “請問這是預言嗎？”
    安吉爾眉頭微微蹙起。
    “不，是祝福，”
    赫拉貝格柔聲回答，舉起一隻手指向兩人之間的地麵，隨後又劃向上方，虛空畫出一道一人高的門。
    在祂的動作間，一道真正的、閃爍著星光的狹長大門憑空出現，內部湧動著各種顏色，仿佛包含各種抽象概念和象征符號。
    看著這從未見過的場景，安吉爾若有所悟：
    “這扇門通往星界？”
    “它通往摩羅拉深處，”赫拉貝格迅速回答，不待安吉爾追問就繼續道，“‘流放之城’和周圍的山脈都在我的胃袋裏。”
    我的胃袋……祂承認了……難怪就連奇克都隻能通過神降臨時送來力量，而不敢親自奪走“001”，那相當於把自己送到一位真神的肚子裏……安吉爾怔了怔，來到那扇星界之門前，一腳踏了進去。
    沒有天旋地轉，沒有眼前一黑，安吉爾穿越星界之門，直接踩在了屍山血海之中。
    借助黑暗視覺，她看到了一片漆黑之中的巨大地下空洞，堆積如山的屍骸，駐守在旁的鋼鐵兵偶，以及屍山頂峰無風自動的燒焦旗幟。
    隨著她的到來，一股股無形無色的火焰在屍骸之間湧出，瞬間點燃了這片空間，頭頂漆黑的天穹呈現燃燒的顏色，能征服一切的恐怖氣息隨之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