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沒有看見陸湛的淡漠的眼神一下變得炙熱，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經一片清明。
    他艱難的給顧暖綁好了繃帶，把衣服直接蓋在顧暖的身上，人就到了床幔外麵。
    陸湛鼻尖一片溫熱，他伸手抹了一下，流鼻血了。
    顧暖看著陸湛一係列的操作，然後給自己穿好了衣服。
    “後日，夫君陪我一起回門吧。我想介紹我的家人給你認識。”
    顧暖開口，上輩子他們新婚之後，直接鬧僵了。
    三日回門她也不要陸湛陪她一起，自己一個人回去的。
    陸湛跟她前後腳回的顧府。
    當時娘親擔憂的不得了，可她並沒有關注到娘親的身體狀況。
    在顧畫的慫恿和出謀劃策之下，一心覺得自己追求的才是真正的幸福，他們都不懂，也不理解她。
    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根本沒有給她任何悔悟和反應的時間，伏家就悲劇落幕了。
    “還有江南外祖家，有機會也要帶你去看看。我最喜歡的地方。”
    陸湛擦著鼻血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矜貴淡漠的麵容上浮現起顯而易見的狂喜。
    “主子，禦醫來了。”
    陸行雲出了宮門就一手拽了一個禦醫，一路像風一樣，來到房外就聽到了顧暖還要帶主子去江南的話。
    “誰不知道伏家起源於江南。夫人又是伏家掌上明珠的明珠。主子和你一起去，去你的地盤。怎麽你也要學主子對你威逼利誘，讓主子給你和離書。還是買凶殺人。夫人你打這個算盤，盡可以放棄了。”
    對自己都下狠手，就是為了嫁禍顧家四小姐。
    滿京都的人，誰不知道顧三小姐和四小姐好的就跟一個人一樣。
    顧四小姐雖然是顧夫人上香途中撿回來的無父無母的孤兒，就因為顧三小姐的喜歡。
    顧四小姐就成了伏明珠的義女，伏首富的外孫女。
    那可是上了族譜的，誰不羨慕顧畫的好命。
    今日顧暖敢傷了自己嫁禍給顧畫，陸行雲就不敢讓顧暖和自家主子單獨呆在一塊。
    自家主子看到顧暖，就跟熊瞎子見到蜂蜜一樣，才有情緒變化，活的像一個人。
    可他身處的位置，一不小心掉下來，就死無葬身之地。
    顧暖不能成為他的軟肋，也不是會和自家主子並肩的人。
    “下去，陸家家規第四十六條。”
    陸湛冷聲說道。
    陸行雲老老實實的閉嘴，陸家現任家主陸湛前些日子剛修的家規。
    墨還沒幹，就人手一份抄寫背誦，他能不記得嘛。
    閉嘴是閉嘴了，但陸行雲很是不服氣。
    隻希望陸家祖宗顯顯靈，誰新補的家規裏都是為顧暖開的門。
    就說，主子一碰上這個女人，整個人就昏頭了。
    門外的兩個禦醫，鼻觀眼，眼觀心，抬頭望天。
    就當作什麽都沒有聽見。
    有的時候，知道的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在後宮和權臣後院裏。
    隻是陸首輔和陸夫人之間的事情，他們也有所耳聞。
    當時京都鬧的轟轟烈烈，畢竟誰都沒有想到炎朝最年輕，驚才豔豔，心狠手辣，涼薄冷漠，殺人不眨眼的閻王會娶親，還是一個尚書的女兒。
    人女兒剛及笄，就被娶了回來。
    那成婚儀式，排麵巨大。敢情這閻王心裏一直有人，還是蓄謀已久。
    更奇的是那人還不想嫁，三天兩頭的鬧幺蛾子，最後還是逃不開首輔的手掌心。
    李太醫和林太醫被人請進了房間內，進去的時候剛好看到活閻王就坐在大堂。
    李太醫提著藥箱默默的貼著牆根走了進去，他今天應該休假的。
    誰能想到活閻王成親第二日就要請禦醫，還是一路被提溜的飛起來的那種禦醫。
    這活，誰愛來誰來。
    李太醫是專精刀傷，各種創傷口。
    自然是他先上。
    他一過去，就看出顧暖傷口的位置，在肚子上。
    “夫人，先伸手，下官給您把個脈。”
    李太醫開口道。
    身邊的藥童，雙手遞上了紗巾。
    李太醫接過，輕輕的覆蓋在顧暖的腕上，這才敢兩指搭上顧暖的手腕。
    他閉眼之前，瞟了一眼不遠處的活閻王陸湛，見他麵色如常，提起來的那口氣才敢放下去一半。
    一會，李太醫才睜開眼說道：“觀夫人脈象，傷口處理的很是到位。下官這邊在給夫人開三副消炎利於傷口愈合的藥物。”
    “不可留疤。”陸湛的目光從顧暖的身上，移到了兩個太醫的身上。
    女子最是愛自己的皮膚，要是有疤，顧暖該傷心了。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林太醫早已死無全屍。
    現在的壓力盡數給到了他這邊。
    他迎著陸湛的目光，冷汗唰唰唰的直流：“下官帶了祖上玉容膏。結疤之後抹於創傷處。”
    “保證夫人到時藥到疤除。”
    林太醫牙痛的自懷裏掏出那白瓷瓶玉容膏，恭敬的奉給首輔陸湛。
    趁他拿過玉容膏，他才趕緊用袖子揩了揩額頭上的汗水。
    兩位太醫直到被全須全尾的送出陸府，整個人還是飄飄和乎乎的。
    李太醫對著身邊隻有兩步距離的林太醫眨巴眨巴眼：嘿，夥計我胳膊腿完好的出來了。
    林太醫也回了兩下眨眼：我也是全須全尾的出來了。但是我下次還得來。
    你說那怎麽傷肚子上了呢。
    收到林太醫的八股信號，李太醫直接斬斷八卦信號，沒一會他又主動的加入八卦。
    李太醫：你不用擔心，首輔大人緊張的模樣，是沒有你發揮的餘地的。我要是你就牢牢的看好手裏的玉容膏。
    李太醫指了指天，宮裏還有那位癡情人隔三差五鬧一回呢。
    “藥膏先放我這裏。別人我不放心。”陸湛開口道。
    “還有行雲說的話不是我的本意。他是小的時候，被我撿來的。後來就隨了陸姓。你要是心裏不舒服，我以後再也不讓他出現在你的麵前。”
    陸湛不僅開口了，還直接把陸行雲發配到不知哪個旮旯裏麵去。
    【係統：虐渣去啊。打臉去啊，我覺得陸行雲也是我們收集功德值的工具人。提醒宿主還有59分即可開啟初級商城。】
    係統好心的調出初級商城的頁麵給顧暖看了一眼。
    顧暖：虐什麽！冷靜點，我懷疑我都是你收集功德值的工具人。
    【028係統：人與人要多一點信任，那麽世界將會變成美好的人間。】
    顧暖：友好商量一下，我和我親親夫君在一塊的時候，你能不能別巴拉我。
    【028係統，主動切斷和宿主之間的視聽線，並吐槽一句，有異性沒人性。】
    顧暖淡笑，“夫君，行雲所想所說不過是正常的。換位處之，我在你的位置上，我也會有這些想法。”
    “及笄之後我聽到夫君要娶我，隔三差五就在府裏鬧絕食。一部分是有人在我耳邊說你權勢滔天，心狠手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夫君的名聲一貫如此，我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子，當然會嚇到。”
    “另外一方麵，夫君也知道我一直有一個通信很久的筆友，叫書鑫。我們所聊不過是詩詞歌賦，後來我接觸到了很多話本子。其中不少探尋真愛，戀上才子，才子佳人終成佳話。”
    “情竇初開，我自然對那位從未見過麵的書鑫有一些更深的感情。但遠遠沒到哪個程度，我傾慕自由，而你折斷了我的翅膀。”
    “我娘是伏家唯一的女孩子，外祖的掌上明珠，舅舅們的小妹妹。我爹爹是炎朝四五年的落榜考生。商人地位低賤，外祖雖是首富，也不過是好了一點。在權貴麵前也不過是一塊唐僧肉。元宵節上，我娘和我爹爹定情。我爹爹自此成為伏家上門女婿，次年考中，進入戶部，靠著外家的幫襯，沒過多久便坐在戶部尚書的位置。”
    “我十五歲之前的時光，大多數是跟著娘親，住在江南。隻是在哦及笄的前兩年，才從江南回來。”
    “我爹爹雖是上門女婿，但庶子庶女並不少。”
    陸湛倒了一盞茶放在顧暖的麵前，她渴了可以隨時喝。
    顧暖說的這些他都知道。
    和均五年，壺口洪澇。
    伏家捐出江南絲綢製造業全年利潤，用於洪澇後救災以及災後重建。
    同年九月，伏家織金流雲絲作為貢品進獻京都。
    與此同時，在戶部隻是一個七品芝麻官的顧青練，接連被派出去出差，一回來便是升官。
    直到現在成為戶部尚書，和伏家牢牢綁定在一條船上。
    當今皇上蕭鼎鈞四十不惑，膝下皇子，公主眾多。
    皇上日益老去，皇子卻越來越能幹。
    皇位的誘惑，至高無上的權利，顧青練想要再進幾步，唯有從龍之功，才值得冒險。
    而顧青練的投名狀唯有伏家的財富。
    “我爹在戶部尚書上多久沒有動了。為了財富權利的人，就能拋妻棄女轉做上門女婿的人。能有多少人性和真心。”
    顧暖不僅嘲諷一笑，“夫君，不管你信不信我前些日子做了一個夢。夢裏顧畫才是我爹爹的嫡女，我是一個生父不詳的人。書鑫是三皇子蕭成業。我們伏家被迫上了奪嫡大船，滿門盡輸。伏家財富盡數落於外人手。”
    “還有雙魚玉佩是開啟伏家地下財富的鑰匙。”
    顧暖說起過去的伏家，心裏一抽一抽的疼，眼睛也有些模糊。
    不知什麽時候，陸湛到了她的身邊，手放在她的背上。
    男人得天獨厚的側顏上寫滿了矜貴冷漠，淡漠疏離的氣質宛若天上的謫仙。
    若不是他此時的唇角抿著，眉眼耷拉著仿佛受了委屈的大狗狗。
    “夢裏的你是什麽年紀。”陸湛艱難的開口，舌尖似是被什麽纏繞著，一股難以自持的悲傷從心裏湧起，緩了以後他才艱難的補完下一句話。“何地因何不在的。”
    “未滿十七。”
    “伏家祖宅。”
    “自戕。”
    顧暖平複好心情，淡淡的開口。
    講出來之後，才感覺上輩子所發生的事情真的就隻是一場夢。
    那些難過，別離，委屈不甘，此時都隨風而去，變成勇往直前，保護家人的決心和勇氣。
    “我在何地？”
    陸湛哽了一聲，整個人似是從悲傷池裏撈出來。
    “我麵前。”
    顧暖淺笑，拉著陸湛坐在自己麵前，還很有心情的開玩笑道：“陸扶光你在哭鼻子？”
    “這次還想要走什麽東西。你第一次哭，就忽悠走了我的雙魚玉佩。”
    “我回府差點沒被我娘親把腿打斷，還好我外祖最疼我。挨了一頓臭罵就輕飄飄揭過去了。”
    “沒哭。”陸湛委屈別過頭，卻被顧暖直接拉住。
    他現在已經相信了顧暖所說的那個夢是真實存在，甚至已經發生過的上輩子。
    甚至他隱隱覺得，他既在顧暖麵前，還救不下她。
    隻能是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才解釋的通顧暖一反常態對他的喜歡。
    雙魚玉佩是他忽悠過來的，從她一出現，他就盯上了她。
    深陷泥沼的人，還敢肖想明月。
    還好他夠到了他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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