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島居酒屋，後廚發黃的燈光亮著。
    暖烘烘的熱氣讓烏冬蜷縮在少女的懷中慵懶地打著瞌睡，一雙小爪子搭在腦袋上。
    桌上多了幾個空碗碟，木村心希和立花京子瞪著眼睛，專注地聽九島老板講述過往。
    雖然關於九島老板的經曆，木村心希已經從明日熏那裏聽了個七七八八。
    但那些肯定沒有本人親自講述來的直觀。
    小桌旁，九島老板腰間還係著印有居酒屋圖案的圍裙，寬大的手掌撐在腿上。
    略顯粗獷的臉上帶著沉沉的懷戀，連聲音都是低緩的。
    “這間居酒屋裏有太多我和她的回憶，曾經也不止一次艱難地想，索性就離開這裏，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去開始新的生活。”
    “可每次站在居酒屋的門前，又會想，萬一她找不到我怎麽辦，要是我離開了那這段記憶會不會跟這家店一起留在這。這裏……有我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
    屋外的寒風透過縫隙發出嗚咽的聲音，凝滯的白色水汽在燈泡處匯起一片朦朧。
    九島老板身前的桌上沒有酒杯，但整個人的神色卻像是醉呼呼的模樣。
    靜靜傾聽的木村心希和立花京子也沒有了最初的活躍。
    兩雙眼睛在此刻變得通紅。
    “聽說你要把這些寫下來……”九島老板抬頭看向木村心希，那布著滄桑胡須的臉上竟是升起一抹仿佛不好意思的笑，“非常感謝，可以給百合子在這個世界上留下存在的痕跡。”
    木村心希淚水模糊的眼睛用力地眨了一下，鼻翼抽動。
    張嘴想要說話，卻感覺喉嚨裏像是塞了一塊石頭般難受。
    “請不要這樣說……能知道這樣的故事，把它記錄下來，我才是最應該說感謝的那個。”
    心希的小手撫在烏冬柔順的毛發上，輕柔而鄭重。
    不遠處的木村隼太看著小桌上那微微壓抑的氣氛。
    推開居酒屋的後門走了出去，蕭瑟的冷風在小巷中肆虐，卷動著他的衣角。
    也許是在溫暖的屋裏待久的原故，此時的微寒讓他感到些許愜意。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微弱的熒光照在臉上。
    收到幾條消息。
    木村隼太靠牆查看消息，是佳田鬱美還有明日熏發來的。
    佳田鬱美
    下麵還有一份視頻文件，裏麵是木村隼太特意讓佳田鬱美把電影裏一些鏡頭剪在一起的宣傳視頻。
    這些鏡頭並不是隨意選出的，而是木村隼太特意讓宣傳組從電影裏跳出的唯美物哀的鏡頭。
    文藝電影不同於商業電影，缺乏了好的噱頭就要從別的地方吸引觀眾。
    點開視頻，木村隼太認真地看了一遍。
    視頻不長，但對於霓虹觀眾來說正好。
    木村隼太
    佳田鬱美
    消息發送後，幾乎很快地就收到佳田鬱美的回複。
    這讓木村隼太忍不住有些咂舌，抬頭看了看逐漸沉寂的夜色。
    這個點竟然還在工作，該說真不愧是佳田學妹嗎？
    木村隼太
    回複完佳田鬱美的消息後，木村隼太方才打開明日熏的聊天界麵。
    嘴角輕輕升起一抹弧度。
    明日熏
    明日熏
    明日熏
    明日熏
    嗯？
    木村隼太動作一窒，抬頭環顧四周，兩根手指在屏幕上縮放。
    雪白細膩的肌膚上帶著些許晶瑩，兩隻白嫩嬌俏的腳丫從水麵露出踩在邊緣。
    照片的下方還隱約有兩道抓眼的半弧。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應該沒有很長時間……
    木村隼太回過神來，手指快速地將圖片保存下來，手掌在屏幕上按動。
    木村隼太
    噔噔。
    明日熏
    明日熏
    “誒？”木村隼太不小心猛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進入肺部讓他咳嗽兩下。
    木村隼太
    明日熏
    木村隼太嘴角都快咧到耳邊，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開。
    下一刻，一張手繪的豬頭出現在眼前，畫著簡易豬頭的紙張旁還放著一根筆。
    顯然是少女剛剛畫的。
    “……”木村隼太笑容消失。
    被捉弄了。
    木村隼太
    明日熏
    就在木村隼太眉頭一豎，想要為自己狡辯一番的時候。
    手機響起電話的鈴聲，是明日熏打來的。
    木村隼太接起電話，身體靠著微涼的牆壁，另一隻手插在口袋中。
    “麽西麽西？”
    “被騙了吧？”電話那頭傳來少女輕柔開心的笑聲。
    “這手段也太惡毒了……不過，我隻是想看看熏的照片，絕對不是好色。”木村隼太說道。
    “誒？那最新發的那張看到了嗎？好看嗎？”
    “最新的？”木村隼太把手機放到眼前，聊天界麵裏出現一張新的照片。
    半踩在地板上的一對精致的腳丫。
    糟糕，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受控製。
    木村隼太默默地點擊保存，“一般般……”
    “一般嗎？”森戶市，明日熏握著手機，小臉微鼓，“那以後就不拍了。”
    “熏。”
    “嗯？”
    “我說的一般般，其實已經是最高評價，那個，不是說不拍，倒是也可以多拍一點。”木村隼太輕咳幾聲。
    “唔~這種事情，以後再說吧。”明日熏憋著笑聲，“隼太醬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烏冬麵。”
    “烏冬麵？是在九島老板的居酒屋裏嗎？”少女十分聰明地想到。
    “嗨。”木村隼太回答道，忽然想到什麽，“今天有人給家裏打過電話嗎？比如心希同學的家裏什麽的？”
    “電話嗎？好像沒有。不過，白天的時候一直在片場拍攝……至少晚上沒有收到。”明日熏想了想道，“怎麽了嗎？說起來，今天一天都沒有見到心希，聽奶奶說是去同學家過夜了。”
    “……木村心希拉著同學來東京了。”
    木村隼太無奈地說道，抬頭看向東京漆黑一片的夜空。
    清冷的夜色裏帶著大都市繽紛的光，除了皎潔的月看不到其他星星。
    “誒！！東京？！怎麽會突然跑到東京去？”明日熏有些驚訝地說道，身體從座椅上站起，小手捂在嘴邊。
    “她喊上立花京子，哦就是上次在片場跟在心希身邊的女生，兩人坐火車來東京，去羽音社編輯部交稿件。”
    木村隼太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鼻梁，
    “如果不是心希遇到的編輯正好是岸田良一，岸田老師喊我去出版社一趟，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們也來了東京。”
    明日熏走到臥室門前，向著樓梯下方的一層看去，確認老人已經休息後方才關切地問道：“那她們現在？”
    “跟在我身邊，現在兩人正在居酒屋裏聽九島老板講過往，倒是沒有什麽大事。”
    “什麽時候回來？”
    “今晚的火車，早上就能回森戶。”木村隼太走到居酒屋的後門，伸手拉開一條縫隙向裏麵看去。
    小桌旁，木村心希和立花京子仍然在聽九島老板講述。
    “這麽趕嗎？帶她們去出租屋休息一晚再出發也行吧？”明日熏小聲地說道，“隼太醬忙了一天，都沒有好好休息……”
    聽著手機少女擔心的聲音，木村隼太心裏升起些許暖意，“不了，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畢竟還有京子在，早點回去也能少一些意外。”
    “嗯。”明日熏明白過來，為什麽剛剛男友會問家裏有沒有人打電話來，“如果京子家裏打來電話，我就跟他們說京子在家裏過夜。”
    “好。”木村隼太笑了笑。
    電話兩頭忽然陷入一陣短暫的安靜，雖然兩人都沒有說話，卻依然可以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烏冬很好。”
    “什麽？”
    “之前熏不是讓我看看烏冬怎麽樣了？”
    “哦，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明日熏呆呆的笑了笑。
    “等森戶那邊收尾，熏親自回東京看它。”
    “終於要回東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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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島居酒屋後門。
    “九島老板再見。”
    “再見。”
    屋內昏黃的燈光將幾人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九島老板站在門前送著她們。
    “希望能早點看到你的出版。”九島老板爽朗地大笑幾聲。
    “到時候會第一時間說的。”木村心希回道。
    “那我們就先走了。”木村隼太最後彎腰道別。
    “好。”
    “……”
    門前的四人彎腰分別後，木村隼太便帶著木村心希和立花京子離開小巷。
    小巷的外麵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下一輛車，是木村隼太讓事務所派來的。
    三人坐上車朝著火車站的方向駛去，小巷裏那道發黃的光束被拋在身後，隱隱的可以看到光裏站著一道身影，懷裏抱著一隻貓。
    汽車快速地駛動，陸離的燈光快速地從車窗外掠過。
    紛亂的聲音混在明亮的燈光中，讓木村心希和立花京子趴在車窗邊看的仔細。
    “這就是東京啊。”木村心希目不轉睛地看著。
    “心希以前也來過東京。”坐在前座的木村隼太透過後視鏡看向自己妹妹。
    “咦？有來過嗎？為什麽我沒有一點印象。”木村心希坐正身子，驚訝地說道。
    她不記得自己之前有來過東京，哥哥去東京上大學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去的，自己也沒有跟著去。
    實在是沒有什麽印象。
    “有。父親母親還在的時候，全家人有一起來過東京。”木村隼太收回目光，胳膊架在車門上，手掌托腮，“啊不過，那時候你還小，大概也記得不是很清楚。”
    “原來如此。”木村心希恍然地點點頭。
    “哥哥，今天……”
    “怎麽了？”木村隼太疑惑自己妹妹的欲言又止。
    “抱歉，應該提前和家裏說清楚再來的，我還把京子也拉上瞞著家裏來東京。”木村心希低頭，一對小手攥拳按在膝蓋上。
    聞言，一旁的立花京子也羞愧地低下頭，“抱，抱歉……”
    木村隼太瞥了瞥後視鏡裏的兩人，搖了搖頭，沉吟片刻：“東京怎麽樣？”
    “東京怎麽樣？”木村心希猛地抬頭，怔怔地看著坐在副駕上的青年。
    “你也在東京待了一天，感覺東京怎麽樣？”
    “東京嘛……”見自己哥哥沒有繼續生氣地訓斥自己，木村心希稍稍鬆了一口氣，短暫地思索片刻後道，“很大，樓也很多，比想象中的要更繁華……東西也好貴，中午和京子吃飯花了不少錢，要是讓我在東京生活的話，恐怕會活不下去，不，是絕對活不下去……”
    聽著自己妹妹的話語，木村隼太點點頭，眼裏帶著些許若有所思，沒有接話。
    “現在感覺……哥哥很厲害。”
    “哈？”木村隼太眼角一抽，不明白木村心希怎麽又扯到自己。
    “那時候哥哥一個人來東京上學，很不容易吧……東京太亮了，連星星都看不到幾個，而且很吵，吃東西也貴。”
    “不喜歡東京？”
    “也不是，隻是很好奇哥哥當時是怎麽在東京活下來的。”木村心希疑惑道。
    此話一出，木村隼太感覺車裏一瞬間好像有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嗯？三道？
    木村隼太扭頭看向正在開車的司機，司機慌亂地收回目光。
    “不記得了。”木村隼太隨意地說道。
    “怎麽會……”
    “不要去關心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好好學習，以後親自到東京生活就知道了。”
    “哦……那簽約……”木村心希失望地撅了撅嘴，今天在出版社遇到哥哥還以為可以趁機把簽約的事情完成，結果卻被木村隼太回絕。
    “等過段時間，我們回東京的時候。”木村隼太回道。
    “為什麽呀？”
    “因為你哥的正在連載，你想和你哥競爭版麵嗎？”
    “那還是不要了。”木村心希十分識趣地閉上嘴，但心情卻愉悅了許多。
    正好今天親自和九島老板聊天後，她也打算好好把裏的一些部分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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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定檔日期小半個月的時間，送審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