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錚絲毫不在意天景帝此時的表情，而是深吸一口氣，緩緩望著天景帝，說出了今日的重點。
    “所以，單獨讓我進來，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想，事到如今，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你大可直接一些。”
    周錚的話，很平靜，甚至沒有帶著太多情感上的波動。隻是這雙目的赤裸裸毫不掩飾的開門見山，倒是讓天景帝有些手忙腳亂。
    這並不是他預想的樣子，可偏偏事實就是如此。
    他眉頭緊蹙之下，終究還是開口了。
    “你確實很聰明，甚至比朕年輕的時候都要聰明很多，即便是到了現在，在任何危險的時候，主動權，似乎都是在你的手中。”
    天景帝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認，周錚的優秀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甚至放眼大周，放眼天下，古今中外，或許再也難以找到周錚這樣的聰明勁的人了。
    最關鍵的是，這樣的聰明不是小聰明，而是實打實的真正的大聰明。
    他開門見山，用最為直接的話，做著最為簡單的事情。
    “太陽落山之前，若是我沒有帶著答案走出去，外麵的人就要衝進來了。”
    “這本就是你我之間的事情，我想你也不希望大周皇宮血流成河吧。”
    周錚並不在意天景帝的誇讚，他自顧自地繼續開口。
    而這一次天景帝抬頭朝著皇宮之外望去，確實也陷入了沉思。
    “朕，先問你，你為何篤定，這不是讓你進來，然後將你殺了！”
    天景帝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或許全世界的人都會認為周錚進來是必死之局，可偏偏周錚似乎從未這樣想過，他冷靜，甚至沒有任何的慌張，仿佛早就是篤定了自己不會真正的殺他。
    這是直覺，還是因為他猜到了什麽或者看透和了什麽。
    這才是天景帝真正在意的地方，真正想了解的地方。
    “因為，你若是想殺我，不用自己動手，也不用等到現在動手。”
    周錚這一次看著天景帝的時候，臉上帶著一絲絲的笑意。
    這不是冷笑，也不是假笑，而是一抹柔和的笑意。
    甚至是這一抹笑意出現的時候，天景帝都愣在了原地，因為這麽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周錚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
    曾經的他們，乃是真正的生死之地，乃是真正的不死不休，乃是真正的想要將對方徹底的抹除，別說笑容了，甚至是連一個正常人都難以在對方的麵前保持著。
    可現在，這一抹柔和的笑意，讓年邁的天景帝身體微微一顫，那內心最深處的波動開始迅速波動了起來。
    他曾經以為自己身為帝王，早已是不在乎世俗的情感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周錚隻是此時的一抹笑意，便是讓他心頭猛地一動。
    或許，自己本就是一個俗人。
    本就是在晚年應該享受天倫之樂的年齡，亦或者自己經過無數的風浪之後，真正在意的，就是家的溫暖吧。
    這些年，無數次的朝堂事件，讓他早已忘記了，自己不僅僅隻是一個帝王，還是一個父皇，自己不僅是有江山，更是有家庭。
    當這種念頭開始在天景帝的腦海中冒出來的時候，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整個人動容起來，他臉上的嚴厲和不屑，變成了苦澀的笑意。
    情緒，隻會影響一個男人拔刀的速度。
    可是，這一刻他卻是赫然發現，情緒這東西更像是附骨之蛆，如影隨形，讓他揮之不去。
    罷了罷了！
    現在的天景帝已經沒有太多的心思去調整自己的情緒了。
    “為什麽？”
    他能感受出來，這一次的周錚對自己至少不像是和之前一樣的態度，他甚至沒有在周錚的身上感受到所謂的殺意和冰冷森寒之氣。
    是因為他想要緩和與自己的關係？
    還是因為這是計謀？！
    無論是哪一種，天景帝都想問清楚。
    “你若是真的想要讓我死，北境之地就不會讓你的死士不顧千裏提醒我狙擊槍的事情。”
    “若是你真的想要我死，那麽這一次的京都保衛戰的時候，你也不會輕易將宮檀放出來。”
    周錚的話語很是清楚，他自己也是一個明白人。
    自己與天景帝終究是血濃於水，他不可能真正希望自己被斬殺。
    或許以往是憤怒，或許曾經是因為皇位的爭奪，可他還是知道，無論如何，他們兩人都是父子的關係，這樣的關係，不可調整。
    也沒有人能夠否定。
    周錚此時說這番話，不是為了打親情牌，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若是天景帝不做這些事情，現在的周錚或許早已是一個死人了。
    既然他當初沒有想要殺了自己，那麽現在他又何必大費周章。
    “哼，朕，不過是為了大周的江山，可不是在乎與你的父子之情。”
    聽到周錚的解釋，天景帝微微一愣之下，卻矢口否認。
    隻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這一次否認，似乎沒有太大的剛硬的味道。
    “所以，這一次，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周錚此時也懶得廢話，他進來不是為了敘舊，也不是為了喚醒天景帝的良知。
    他是來赴約，他同樣是帶著帶自己的目的而來。
    “朕，當然是找你有事情。”
    “不過，朕更想知道，你這一次進來的目的，又是什麽？！”
    天景帝眼珠子一轉，隨後語氣一變，聲音中帶著一絲絲的波動，嘴角上揚。
    畢竟是自己的皇兒啊，他在剛才的對話中同樣是看出來，周錚進來，可不是為了和自己敘舊的。
    隻是現在主動權在自己的手中，他倒是想知道，周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難道，他是為了殺自己？！
    若真是如此的話，天景帝倒是相當樂意。
    因為這樣的話，無論史官如何洗白周錚，世人都永遠會記得他弑兄殺父。
    自己用性命，也可以贏了周錚一次。
    反正，天景帝這些年倒是活的夠久了，一點都不虧。
    “我進來，隻為了一件事情。”
    “牧雲老師，和司馬承等忠臣，他們現在在哪裏？他們如何了？”
    周錚沒有任何的隱藏和掩飾，他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最大的關心。
    整個皇宮之中，他最惦記的，並非是皇位，更不是天景帝，而是牧雲等人。
    若非是自己的關係，他們老年如何會遭受這樣的罪過。
    一想到如此之長的時間，他們都被困在天牢之中，周錚就是相當的愧疚。
    聽到這句話的天景帝麵色微微一變，顯然這讓他有些意外。
    隻是沒有人知道此時的天景帝是有些意外有這樣的人，還是因為周錚在乎牧雲遠遠超過在乎自己。
    但不管如何，此時的天景帝都不算開心，甚至有些難受。
    然而，更讓天景帝沒想到的是，加繆在禦書房的屏風之後，此時十數道身子早已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們雙手雙腳都被捆綁起來動彈不得，他們嘴裏更是被用布條塞住，不能言語。
    天景帝故意將他們放在這些屏風的後麵，就是想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做人性，讓他們知道在絕對的權力麵前，所有的情感都是毫無用處的。
    可偏偏，在天景帝的賭約還沒有開始之前，周錚卻主動提及到了司馬承等人。
    一時間，這讓牧雲等人感動不已。
    他們老臉縱橫，眼中全部都是感動之情。
    堂堂帝王，不懼一切，之身入局。
    為的，不是天下，不是朝廷，也不是江山，更不是皇位。
    為的隻是這些幾乎都被世人快要遺忘了的牧雲等人。
    這讓他們如何不敢動。
    若是可以的話，報君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
    此時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已經不在乎最後周錚的選擇會是什麽，更是不會在乎周錚的態度會是什麽。
    因為無論 後麵周錚的決定是什麽，他們都不後悔與周錚君臣一遭。
    若是有來生，他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而此時的天景帝同樣是內心情緒有些波動，但他還是強行壓製下來。
    他盯著周錚，顯然周錚的回答讓他始料未及。
    不過也僅此而已。
    “為了他們，值得麽？”
    天景帝目光轉動，他望著周錚沉聲追尾。
    這些都是朝中大臣，可是要知道一個道理，這個天下，除了姓周的，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推倒重來。
    牧雲又如何？！
    司馬承又如何？！
    那些還活著的忠心耿耿的大臣又如何？！
    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即便是人才，在天景帝的眼中也不過如何！
    何為人才？！
    百裏挑一千裏挑一還是萬裏挑一？！
    即便是萬裏挑一，整個大周數千萬人口，那也是有數千為妖孽天才！
    所以，牧雲等人，或許有才，但是在周天的眼中，也僅僅如此。
    他們都可以被取而代之。
    隨時可以被取而代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