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和唐翊這次吃飯，一吃了就吃了一整天。
    從最早上的早餐、甜點，到中午的午餐、下午茶，再到晚上的晚餐。
    如果不是他主動提，溫瑤甚至還打算留在唐記吃個夜宵。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他們打包一些好消化的點心給你帶回去吃，但是現在太晚了，我必須要送你回家了。”
    “好。”
    溫瑤的臉有點發燙。
    怎麽說得她像是賴在店裏不肯走的小孩一樣？
    真不能怪她貪吃。
    實在是唐翊準備的食物太合她的胃口了。
    唐翊在遊戲裏和她相處了那麽多天。
    對她的口味喜好早就了如指掌了。
    連準備的蜂蜜蘸醬裏蜂蜜的甜度，都恰到好處得讓溫瑤想直接喝上一罐。
    而且連進食的順序都有講究，一頓頓吃下來既不會膩，也不會撐。
    少女舔了舔唇角，有些意猶未盡地和唐翊告別。
    “明天見。”
    —
    從那天開始，溫瑤每天都能見到唐翊。
    她的辦公室也從唐林對麵搬到了總裁辦樓層裏唐翊的對麵。
    唐翊開始特別自然地每天接她上下班，給她安排早午飯。
    總裁辦有自己的專屬樓層和專屬電梯。
    普通員工甚至都沒機會看到她和唐翊。
    下麵的人到現在隻知道有一位總裁來華區出差，至今都不知道他就是萬科的總創人、眾人口中的“大總裁”。
    某一天，溫瑤突然想起來被她遺忘已久的黑化值。
    “小統，你把黑化值警報器打開試試。”
    “好的宿主！”好久沒有聽過黑化值警報器聲音的係統也有些興奮。
    “碎片的黑化值……果不其然是一百點。”
    “但是從警報器的警報記錄來看，唐翊的黑化值已經很久都沒有漲過了。”
    係統匯報了一下的最新進展。
    和溫瑤預想的情況差不多。
    每次她感慨於碎片溫潤的時候，她都會提醒自己，這是黑化值一百點的碎片，還是不能無所顧忌、把對方當做普通人看待。
    不過在她麵前，唐翊當真是位舉止儀態、品行涵養全都無可挑剔的紳士。
    她和他的生活過得很平靜，更像是結了很多年婚的老夫老妻。
    溫瑤喜歡這種微小、確定的幸福。
    偶爾也會有一些小插曲。
    比如某次唐翊開車接她的時候被幾個正在籃球場上打籃球的幾個男生看見了。
    其中一個這兩天剛給溫瑤塞過情書，但石沉大海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他也沒看清車上副駕駛坐的男人是什麽樣子的，就很惡毒地下了結論。
    “你看這個車一輛要好幾千萬呢，溫瑤傍上的可不是普通的大款，是大款中的大款啊，難怪看不上我們這些窮酸學生！”
    他的話說得很難聽，又有模有樣的，像是知道什麽內幕。
    以至於不少人都信以為真。
    “大三漂亮女學生傍上千萬大款”這樣的小道新聞很快在學校裏不脛而走。
    身處流言中心的溫瑤對此不甚在意。
    因為她絕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學校裏，而是在萬科。
    甚至唐翊都比她先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派人調查了造謠的那幾個人。
    發現他們居然往萬科投了實習簡曆。
    總裁辦再一次征用了17層的會議室……唐翊惡劣地讓人事給那幾個同學發了麵試邀請。
    先給人希望，再給人絕望，這一向是他的拿手戲嗎。
    麵試當天他還安排了溫瑤和他一起。
    在看到溫瑤和他的坐在麵試官席位的那一刻，幾個還沒出社會的大學生臉都要綠了。
    溫瑤怎麽會在這裏當麵試官？
    麵試的問題很難也很怪，他們回答得磕磕絆絆，差點咬到舌頭。
    當然也有唐翊的原因。
    他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
    麵試過程中，唐翊經常有意無意地晃他無名指上戴的戒指。
    一看就知道和溫瑤手指上戴的那個是同款。
    如果溫瑤傍的大款是這樣一個年輕有為、多金帥氣的萬科負責人，而且兩個人還訂婚了。
    嗬嗬。
    那流言隻會紛紛轉變態度，誰還敢說一句壞話？
    麵試到最後，唐翊拍了拍衣袖。
    “謝謝，同學，雖然你們的專業素養很差、隨機應變的能力也不行，但是你們造謠中傷人的本領還是不錯的，萬科法務部會代表溫瑤依法對你們提起訴訟。”
    “同學，還請做好準備。”
    他的語氣平淡，沒有特意讓自己聽起來很嚴肅，但這幾個沒什麽社會經驗的同學腿已經開始打顫了。
    萬科有著據說國內最好的法務部門和公關部門，組成多年來往換屆無數次，不變的是未嚐一敗訴的神話戰績。
    幾名同學臉色鐵青。
    完了，徹底完了。
    —
    像這樣的插曲很少，大部分時間兔妖就隻和唐翊懶懶散散地過著日子。
    他其實並不忙，萬科在他手上被打理得井井有條，沒了他依然可以正常運轉。
    相比之下反而是忙著畢業論文的溫瑤更忙一點。
    但他們依然抽出了很多時間去一起玩些正常的虛擬遊戲。
    甚至還去了很多地方實地探險。
    暑假的時候，她們還到了一個偏遠的小島荒野求生，一起做了很多很多溫瑤想做的事情。
    畢業以後，她也順其自然地和唐翊結了婚。
    很奇怪，和碎片相處總是很自然，讓她能忘記世俗人類對於關係發展的要求——
    曖昧交往結婚。
    唐翊隻是以最舒服的方式和她相處。
    係統總是吐槽，說碎片這樣的行為是“溫水煮青蛙”。
    但是溫瑤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特別喜歡這樣的方式。
    不會給人壓力，隻讓人覺得自在。
    —
    溫瑤是很久很久以後才偶然發現《天選》其實是一個萬科和政府機關聯手設計的遊戲項目。
    能夠參加遊戲的玩家其實都是上麵精細篩選出來的……反社會分子。
    對，原主也是一個反社會分子來著。
    原主其實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誤殺了自己的父母。
    但是由於年齡小，再加上創傷性心理刺激，她愣是強迫自己把這件事情忘了。
    所以溫瑤猜測，原主從遊戲中回到現實以後，或許是因為受到遊戲氛圍的刺激，她想起了什麽……比如自己小時候弑父弑母的行為……
    最終，她又因為心理承受能力不足，陷入痛苦乃至於自殺的地步。
    溫瑤接管她身體的時間節點可能受遊戲幹擾有了錯亂，這才給她傳送到了剛開始第一關沒幾天的時候。
    當然，這也僅僅隻是溫瑤的猜測。
    真相如何……早已經沒人能知道了。
    原主早就轉世投胎了。
    接管身體的兔妖作為一隻二十四孝講文明樹新風的好兔子，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情。
    安穩了一輩子。
    ……
    係統的聲音響起：“叮！恭喜宿主任務完成度100！碎片收集1，目前碎片數量：4，希望宿主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回到空間的溫瑤這次稍微歇了歇。
    這個位麵前後反差太大了。
    前半部分是緊張激烈的生存遊戲。
    到了後半部分，安穩地堪比一個童話王國。
    而且還有碎片一分為二的情況存在，屬實給她的攻略任務增添了不少困難。
    但好在最後的結果她非常滿意。
    兔妖的總體體驗還是很不錯的。
    “小統，把我傳送到下一個位麵吧。”
    少女洗了把臉，嫩白的臉蛋又精神了不少。
    “好的宿主～”
    嗚嗚，它家宿主真是敬業。
    這才休息了幾分鍾，就要傳送到下一個位麵去了。
    —
    番外。
    唐翊的自白。
    其實。
    《天選》這個項目是他自己向上麵申報的。
    做了那麽多年遊戲開發，他心底一直都想有這樣一款遊戲。
    可以在裏麵無所顧忌地殺人，盡情欣賞每一個人死亡時扭曲的神情。
    看他們痛苦掙紮、壓抑絕望。
    他是互聯網公司的創始人，財經雜誌頭版的神秘常客……似乎不應該有這樣“變態”的想法。
    但從小第一次看恐怖片的時候，唐翊就知道，自己有著和正常人類不一樣的傾向……
    他很向往殺戮。
    向往鮮血、哀嚎。
    但他偏偏理智得很，不可能拿自己的前途做賭注去真的殺人犯罪。
    所以他才想退而求其次製作這麽一款遊戲出來。
    可是他也知道，這樣血腥暴力的遊戲是不會通過審核的。
    但他也同樣清楚可以怎樣使這款遊戲“改頭換麵”、以新的形式呈送上去——
    評估反社會分子的犯罪傾向，預防犯罪、減少犯罪行為的發生、降低犯罪可能性……
    隻要把這款遊戲和這些關聯詞結合在一起，再做出詳細可行、使人信服的項目書，他有極大可能性可以成功。
    果不其然，他成功得很容易。
    而且對接的部門很重視他的這個項目，還啟動了s級機密文檔，找了一百個玩家給他當實驗對象。
    其中就有溫瑤。
    但在進入遊戲前他不能隨意查看這些人的生平檔案，也就不知道他們各自姓甚名誰，有著怎樣的人生劣跡。
    這無關痛癢，甚至可以說正中他的下懷。
    畢竟未知的全員惡人才更令人期待，不是嗎？
    他懷著高昂的情緒第一個進入了遊戲。
    隻是沒想到一進入遊戲，他的意識就因為遊戲的不穩定而分裂成了兩部分。
    如果此時他強行出來，這款遊戲就會崩壞。
    他耗時將近兩年的全部心血都會浪費。
    而且一旦失敗。
    政府那邊肯定不會再輕易同意進行下一次遊戲。
    所以哪怕分成了兩部分，這兩部分還是能達成共識，沒有選擇退出遊戲，而是打算留在裏麵，讓遊戲繼續下去。
    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這兩部分誰也不服誰，彼此都想獲得身體的主要支配權。
    所以吵架拌嘴、打打鬧鬧是常態。
    但在關鍵問題是他們總是可以達成共識。
    比如說讓遊戲繼續，再比如說……溫瑤。
    他們都覺得這個女孩有點意思。
    能進遊戲的玩家就是風險性極高的反社會分子。
    少女看上去乖巧得跟個兔子似的，內心卻是反社會分子。
    一想到這點，唐立和羽的呼吸就有點發燙。
    這和他何其相像？
    所以唐立和羽陪著溫瑤待了很久。
    一開始隻是抱著玩一玩的心態。
    畢竟誰會真的對一個反社會分子產生真感情呢？
    可是越到後來，他寧可損耗精神力、影響自己在現實世界的身體，也要給溫瑤變出食物來。
    明明不吃東西也不會餓死的。
    作為遊戲的開發者，這點他再了解不過了。
    可是他還是看不下去少女餓得蔫巴巴、垂頭喪氣的樣子。
    要知道他原本設定的遊戲的食物隻是最普通的壓縮餅幹。
    其餘玩家就是把整個世界翻了個底朝天，也隻能找到口味一般的壓縮餅幹。
    可他直接耗費精神力給她變了各種口味的零食。
    如果他侄子唐林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顛覆自己的世界觀。
    甚至溫瑤隻是提到了洗頭。
    他就巴巴地把一棟廢棄的建築改造成了內有乾坤的豪華賓館。
    甚至他會開始在意起少女對他的看法。
    他怕她會因為察覺到他的嗜殺傾向而離開他。
    所以，一次又一次，他克製著不在她麵前殺人。
    如果溫瑤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在遊戲的後期，不管唐立和羽誰當騎士，都一定會以各種名義把她留在賓館裏。
    避免她看到他們殺人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這麽一個向往殺戮的怪物是不配談情說愛的。
    但是她在最後的選擇……著實震撼到他了。
    他的這兩部分，為了看誰在溫瑤的心裏更重要，不惜付出重大代價去看源代碼。
    如果在進入遊戲前有人告訴唐翊他會這麽做，他一定覺得對方是個異想天開的瘋子。
    可事實就是……他才是那個瘋子。
    期待溫瑤審判的瘋子。
    直到最後，溫瑤竟然先在淘汰格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或許已經察覺到了遊戲的異樣。
    也應該大概有預感，在遊戲中死亡不會直接導致玩家在現實世界中同樣死亡。
    可是之前的血霧警告、每一個玩家在現實世界的同步淘汰影像……
    溫瑤就是再有懷疑，她也絕對沒有十足的把握。
    她也是拿命在賭。
    隻不過他是她賭注的傾斜方。
    哪怕賭輸了，她也隻是把自己淘汰，反而讓他晉級。
    所以他又改了係統的規則，判定淘汰格有效——
    反正他不會讓她真的死亡，從遊戲裏脫離隻是回到現實世界的開始罷了。
    每一個被淘汰的玩家其實都安穩地回到了現實世界。
    隻不過有的會被政府機構嚴格監控。
    有的則是會受到刺激，做出些惡劣的事，然後再被上級機關逮捕。
    這不重要。
    他太好奇溫瑤會在唐立和羽之間作何選擇了。如果隻能活一個……
    可是沒想到，溫瑤既沒有寫“唐立”，也沒有寫“羽”。
    她猜到了他真正的名字——唐翊。
    她在晉級格上寫下了唐翊。
    看似是投機取巧的做法。
    但他讀懂了溫瑤真正的潛台詞。
    如果“唐立”和“羽”不能一起晉級，那他們就陪她一起淘汰。
    可以，這個想法很反社會……唐翊非常喜歡。
    他又改了係統的規則，判定溫瑤的晉級格填寫有效。
    一時出於他的本心。
    他認為溫瑤給了他最好的回答。
    二是希望溫瑤能放寬心，知道“唐翊”會作為一個整體晉級。
    在回到現實世界以後，他的第一想法不是立馬去找少女，而是躲起來，躲到自己的私人醫院裏。
    正好他虛弱的身體給他提供了很好的借口。
    他借著養病的機會，瘋狂地惡補溫瑤的生平、派人去打探她的近況。
    他就像一塊海綿，不加節製地吸取著所有和溫瑤有關的水分。
    卻不敢到正主麵前。
    直到他的身體一天天好轉。
    他想見溫瑤的想法也一天比一天還要迫切。
    他從來都不是膽小畏縮的保守派。
    而是肯正視自己內心並去大膽追去的行動派。
    他先是通知華區總裁回a城親自負責人事策劃案的撰寫。
    他知道溫瑤一定也在找他。
    她那麽聰明，肯定會聯想到他在遊戲裏給出的提示。
    不是他自傲。
    能生產出《天選》這樣的超大型虛擬遊戲，全球除了萬科的團隊，不會再有第二個公司能做到了。
    溫瑤一定能把《天選》和萬科公司聯係起來的。
    果不其然。
    人事招聘發出去沒過幾天，他就收到了好幾分名叫“溫瑤”的簡曆。
    他每一份都認真打出來篩選了。
    但或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排在上麵的第一張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溫瑤。
    唐翊立馬安排了他的侄子唐林去把少女招進公司。
    唐林這個小子就是少年心氣太重，但能力很強，很多時候都能獨當一麵。
    讓他和溫瑤對接，唐翊還是比較放心的。
    可是沒想到了解《天選》遊戲背景的唐林對少女有偏見。
    他強調了少女是殺人犯。
    他並不看好溫瑤。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叔叔才是真正變態殺人愛好者。
    溫瑤在遊戲裏的殺戮要麽是為了自保、為了晉級，要麽就是為了保護他……但他殺人就是純粹地發泄情緒，找一樂子。
    他才是那個變態啊。
    甚至回到了現實世界以後，當他聽到那些清澈愚蠢的大學男生肆意編排溫瑤，他非常遺憾現實世界裏不能隨意殺戮。
    不然這樣的人，唐翊會拔掉他們的舌頭，一點點教會他們說話、把嘴巴放幹淨。
    卻隻能通過更文明的手段給他們懲戒。
    給溫瑤帶上訂婚戒指的那一天，他緊張得手心在不停的出汗。
    他很怕溫瑤拒絕他。
    很怕她說“我不會和一個變態殺人狂結婚”。
    可是她隻是歡喜地答應了，乖乖巧巧地，任由他把戒指戴到她的無名指上。
    那一刻唐翊就知道——
    溫瑤就是他的審判官，正是因為她的赦免，他才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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