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的聲音異常堅定。
    太心酸了。
    堂堂獸族的少族長、未來的獸族接班人，沒事就想往人族的地盤跑，還必須要他跟著。
    “你想我了嗎？”
    溫瑤低頭，視線與小貓齊平。
    少女總是這樣，和別人交談的時候認真得過分。
    在這個浮躁的時代，願意凝聚注意力太難得了。
    何況對象還是一隻小貓。
    似乎不管是什麽形式的生命，在她眼裏都是一視同仁、被充分尊重的。
    “嗷～”
    白澤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她了。
    人類的想念太複雜。
    夾雜著權衡利弊、各種考量。
    獸族就不會。
    獸族隻要喜歡就去做了，不論結果如何。
    就像他這次來見溫瑤。
    如果隻是甘心和少女有萍水相逢的緣分，他大可以不加理會心裏那點被人類稱為“思念”的情緒，專心處理獸族的事務。
    如果隻是甘心遠觀，他也沒必要專門化作獸形，被自己的下屬抱著。
    —
    “既然想我不如……長時間留在我這裏！”
    少女眉眼舒展，耳邊散落的發自然垂墜，認真地建議道。
    因為半蹲這個姿勢，有幾縷垂落的劉海太遮擋視線了。
    她伸出一隻手指點在了小貓的眉心，輕輕往後推了推。
    她沒用力，但小貓的頭還是隨著她的動作微微仰起。
    有點亦步亦趨的默契。
    講真的。
    她放澤澤回獸族是建立在澤澤不喜歡待在她家、有能力麵對獸族風險、在獸族會過得更好的前提下。
    如果澤澤不僅適應性很強、不管在哪裏都能適應得很好，而且還比較喜歡兔妖她自身……
    那它幹嘛還要回獸族啊？
    幹脆在她自己家待一輩子好了。
    兔妖還是比較有信心可以養好小貓的。
    “咳，溫局長，上次狼族在人類世界打架鬥毆的事情，你沒有往上報嗎？”白石突然插話道。
    “就是……狼族和……和我，我們都露出了獸族形態，這個你也沒有往上報嗎？”
    似乎是怕自己說得不夠清楚，白石又補充了一下。
    其實少主現在不肯讓溫局長知道自己的真身是什麽樣子的，和人族獸族間的公約有關。
    獸族不能隨意在人類世界露出自己的獸族形態。
    如果被人知道了少主這副小貓的樣子是他的獸族形態……後續平息風波、處理輿論都會比較麻煩
    “我沒有往上報——”
    “因為你們不是想自己盡快處理嘛，我就簡化了手續流程，直接把那群狼族遣送回獸族的領地了。”
    “那就好那就好。”
    白石一連慶幸地感慨了好幾聲。
    溫瑤有點不太懂他提這些的目的。
    她沒有在特設局就嚴格查處狼峰等獸族，其實相當於是白石請求暗示的結果。
    可是白石現在又主動提了出來，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難道當初是她想錯了嗎？
    白石當初不是這個意思？
    看少女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白石不知道她是不是多想了，連忙製止她——
    “溫局長，沒事，你不要多想，上次能這麽處理簡直太好了——”
    自然好。
    因為上次沒有嚴格查處獸族形態的事，特設局不知道一次性出現的這麽多打架鬥毆的獸族不僅打架鬥毆，而且是以獸族形態打架鬥毆的。
    因此他們也就沒有在這方麵多加警覺。
    不然就憑他家少主這種天天把獸族形態暴露在人族眼皮子底下的行為，簡直可以算是對特設局的公然挑釁。
    “是有什麽不妥嗎？”
    兔妖還是沒大想明白。
    畢竟白石後來再也沒有在人族世界露出過獸族形態。
    她當初小小的的縱容包庇行為，應當沒有帶來什麽深層次的不良後果才對。
    “啊宿主，它不會是想讓你放過誰吧——”
    看到白石的所作所為，係統聯想到了走後門。
    拿它家宿主喜歡的這隻小貓當“見麵禮”，
    先讓溫瑤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貓，再讓她抱一抱小貓滿足互動需求，最後再趁機提一些要求。
    今時不同往日了。
    它家宿主可是特設局的局長了。
    陳守正和前局長去環遊世界了，可以說溫瑤作為特設局的一把手，在承擔責任的同時……的確擁有了很大的權力。
    “可是他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呢？”
    兔妖在腦海裏小聲和係統交流。
    靈族少族長白澤最近在獸族裏雷厲風行、立威頗深，白石又是白澤的得力助手。
    溫瑤想不出來它有什麽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
    “啊，我也不知道啊宿主，我是瞎猜的。”
    好吧。
    誰讓她家小統就是疑心病重又愛亂猜呢。
    —
    “宿主！這隻小貓其實不是獸族、是屬狗的吧？”
    係統的震驚溢於言表。
    它隻不過偷偷下線一會兒，再上線的時候，係統就發現宿主被她以前養的那隻叫“澤澤”的小貓抓傷了。
    啊不對，應該不是抓傷，而是咬傷。
    畢竟少女白皙手背上突兀出現的一串齒痕，但是單看形狀，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被咬出來的。
    而且兩側對應小虎牙的位置要格外呃深。
    如果其它部分的齒痕隻是泛紅。
    那麽這兩顆虎牙對應的牙印已經深紅到發紫色了。
    甚至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血珠。
    說來也有點奇怪。
    巴掌大的小貓而已，牙齒再鋒利又能多有攻擊力？就算是咬破皮，也應該隻會造成兩個小傷口而已，不應該一直往外滲血珠。
    “宿主，我覺得澤澤它連屬狗的都不是！”係統語氣嚴肅，像是有了什麽嚴謹的學術發現，“它應該是吸血鬼——古希臘掌管血液的神……”
    什麽嘛。
    特意豎起耳朵去聽的兔妖有點後悔。
    還以為係統是有了什麽新發現呢……
    結果說的前言不搭後語。
    有點一本正經的搞笑了。
    不過……這確實是溫瑤第一次非常深刻地意識到——
    澤澤有百獸之王——靈族的血統。
    它的牙齒太鋒利了。
    之前白石說的時候總是輕描淡寫的。
    溫瑤其實沒太意識到，澤澤的母親和白石同屬於一個種族，澤澤繼承的獸族特征也應該同屬於這個種族。
    白石那一頭銀發，是不折不扣的靈族。
    所以澤澤的獸族特征也應該來自於靈族。
    靈族可是神獸白虎的後代。
    澤澤作為靈族的後裔，該有的遠超普通緬因貓的特質，其實一點都不少。
    就比如這個牙齒。
    她手指現在上從傷口往外冒出的血珠非常大顆，甚至比傷口本身的小洞還要大。
    別太荒謬了。
    “宿主，雖然最好不要對古希臘掌管血液的神不敬……但是這隻小貓為什麽咬你啊？它不是想你了才來看你的嗎？”
    係統發出了靈魂質疑。
    溫瑤也回答不上來。
    幾分鍾前她還和小貓相處得好好。
    澤澤很乖，對摸摸頭揉揉臉這種親密行為一點都不抗拒。
    兔妖吸貓吸得有點上頭，不自覺地離小貓越來越近。
    直到它突然直起身子，閃電似的抓了一下什麽。
    因為小貓的速度太快了，溫瑤沒有看清楚它的具體動作。
    但等她回過神以後才發現原來澤澤沒有抓東西，而是咬在了她的手指上。
    溫瑤隻好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想把受傷流血的手指含在嘴裏。
    可是又突然想到這是澤澤咬的。
    如果她再含進嘴裏……
    莫名有點怪？而且不太衛生。
    “白石先生，澤澤怎麽了？它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哪怕是突然被咬，少女的表情也沒有出現明顯的不悅。
    她隻是皺著眉，有些擔心地看著行為奇怪的小貓。
    “應該沒什麽事吧……可能這個年紀的小貓就是活潑好動，又或許是溫局長你的那個動作把它弄得不舒服了呢……具體我也不是太清楚。”
    銀發男人的目光四處亂瞟起來，沒有與溫瑤對視。
    “這個年紀？澤澤多大啊？”
    白石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立馬用獸族的語言小聲問他家少主。
    “嗷……”
    小貓則是興致缺缺地吼了一聲，視線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溫瑤手指上的傷口。
    “溫局長，他說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具體的年齡——”
    白石爭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傳話筒。
    見少女的表情還是沒有舒緩，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啊，溫局長不用擔心，我們靈族不是普通的貓族，咬一下也不需要打疫苗……”
    “我知道的。”
    溫瑤點了點頭。
    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
    和係統掃描了那麽多常識題，兔妖自己多少也記住了些。
    隻是——
    她又搞不清澤澤對自己的態度了。
    之前她自以為是地認為澤澤會喜歡她，費盡心思想留在特設局、競選特設局的局長，隻是為了賺夠錢給澤澤做手術。
    後來澤澤自己離開了她身邊，她又覺得是自己哪裏沒做好，其實小貓在她家過得並不快樂，它也不喜歡她。
    到現在白石又領著它來看她，說是想她了，溫瑤又覺得或許它……也有那麽一點點想念自己？
    再到現在的現在……澤澤這一口咬下去，徹底把兔妖的腦容量占滿了。
    少女把受傷的手指攤開，任由血珠一點點膨脹，將落未落的。
    兔妖盯著傷口發呆，但莫名覺得這個傷口不疼誒。
    正在少女愣神的時間，白色的小團子突然動了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舔了舔溫瑤受傷的手指。
    少女隻覺得指尖傳來溫潤、柔軟的觸感。
    甚至還有點麻麻的。
    小貓的舌頭上其實有些倒刺，舔人的時候卻收得很好，盡可能地不碰到少女。
    “啊啊啊宿主，它是舔掉了你的血是吧？它又不是吸血鬼，這這這……”
    係統的機械音卡頓明顯，顯然是自己正在頭腦風暴。
    “難不成是我想錯了？其實它就是吸血鬼變的？”
    係統最近在物色後麵的小世界。
    它有看到過含吸血鬼元素的小世界，還特意去了解考察了一下。
    —
    小貓的舌頭還在輕輕舔舐溫瑤受傷的手指。
    她試圖把手指抽出來，但沒有成功。
    這隻小貓看起來這麽小，想不到力氣居然這麽大。
    算了，既然掙脫不開，強行用力怕是會傷到小貓。
    溫瑤幹脆任由它舔舐了。
    還真別說。
    其實，雖然這個傷口和出血的速度看起來很嚇人，但是實際上溫瑤並沒有感覺自己的手指很痛。
    甚至……在白澤舔她手指的的時候，她還覺得傷口處有些清清涼涼的濕潤感。
    倒也正常。
    “我有哪個動作把它弄得不舒服了嗎？”
    溫瑤抬起眸子看著白石。
    “啊，這個我也不是特別清楚，畢竟我們不是小貓，不知道它的感受，可能有些動作我們覺得很正常，但對它來說就很不舒服……”
    白石伸手隨意在空中比劃了兩下。
    “當然，也可能溫局長你做的很好，沒有什麽動作令它感覺不舒服，它就是單純地發脾氣罷了……”
    “因為有的貓，它就是脾氣大一點，有的貓它就是脾氣會小一點……哪怕是脾氣小的貓在有些時刻……”
    “停停停，白石先生！”溫瑤想到網上的傳言，“你是在寫論文嗎？”
    拜托，幾句話來回說，看似說了很多其實什麽都沒說，這樣真的很像在寫論文。
    溫瑤終於死心了。
    感覺白澤也讀不懂小貓。
    她隻好又重新把視線聚焦在小貓身上，柔聲歎了口氣。
    “澤澤，咬人是不對的。”
    —
    幽綠色的眸子盈滿少女低頭歎息的樣子。
    白澤終於“大發慈悲”地鬆了口，把少女的手指“還給”了她自己。
    他舔了舔唇角，嘴裏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白澤對血的味道並不陌生，但是他總覺得溫瑤的血好像……很甜。
    比所有的獸族、人類都要甜。
    奇怪。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鐵鏽味。
    獸族作為古老的種族，可以在獸族形態和人族形態裏來回切換，自然也有一些秘密流傳、不為人知的秘術。
    而很多秘術的施展都需要血液、發絲等親近之物作為媒介。
    他最近在獸族裏鏟除異己，大肆合並地盤，也收集到了更多關於秘術的資料。
    那天從劇本殺店回來以後，白澤就更加用心地鑽研起來。
    如今算是初見成效。
    可是看著少女……他又猶豫起來了。
    算了。
    給她一次逃跑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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