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濕衣物，少女的聲音悶悶的，但還是能聽出來她的語氣很急。
    “澤澤！白石！”
    煙霧隔絕視線，但所幸二十二層的位置分布比較簡單，溫瑤摸摸索索，很快就找了小半層。
    在樓層中間的一家奶茶店旁邊，她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聲音，微弱但堅定——
    “嗷……”
    是澤澤！
    “澤澤！澤澤！”
    兔妖的耳朵在此刻變得異常敏銳。
    就好像她這具身體也進化出了獸族形態似的。
    “嗷！”
    小貓的聲音也變得激動起來，打著顫傳進溫瑤耳朵裏。
    她甚至光聽聲音就能想象出來，澤澤它應該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四肢晃晃悠悠很快就會因為脫力而倒下。
    “澤澤你別急！趴在原地不要動，我去找你——”
    兔妖趕緊製止小貓起身的動作。
    發生火災的時候，低處的氧氣會更充足。
    而且溫瑤不希望澤澤浪費多餘的力氣。
    最好澤澤能保持清醒直到她找到它。
    話說的太急了，溫瑤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煙霧，嗆得她輕咳兩聲。
    可她還是壓抑著喉嚨肺腑的不適，嘴上不停地喊著“澤澤”。
    小貓的毛發和煙霧的白色有著明顯的區別，是以在看到澤澤的一瞬間，溫瑤就發現了這隻蜷縮的小貓。
    “澤澤！”
    少女的眼睛被煙熏得有些發紅，乍一看好像剛剛哭過一樣。
    白澤虛虛地抬了抬眸子。
    獸族形態會限製表情的傳達，是以溫瑤不會知道白澤如果此刻是人類形態，應當是在笑。
    不是那種生命終於得救的笑。
    而是一切都按照自己心意發展後、如釋重負的笑。
    好了。
    溫瑤。
    給過你機會了。
    自己不珍惜……那就怪不得別人了啊。
    至於為什麽事情按照他的心意發展……幾分是他的任意縱容，幾分是他的有意安排，那就不得而知了。
    —
    溫瑤把小貓抱出了二十二層。
    她把來時的路記得很清楚，所以現在才能在視線範圍這麽窄的時候還能抱著小貓找回來時的路。
    懷抱裏持續性傳來小貓溫熱的觸感，真實又清晰，溫瑤才能在上下樓的間隙有心情去考慮碎片的情況。
    不知道碎片怎麽樣了，希望碎片也平安無事。
    懷著這樣想法的溫瑤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而等她步履匆匆從二十二層下到十二層的時候，消防隊已經來了。
    消防車上架起了高壓水槍，十二層的火勢本來就不大，很快就被專業人員控製住了。
    “孟處長，你……沒事吧？”
    少女懷裏還抱著“奄奄一息”的小貓，但身體不自然地微微緊繃，像是處於某種蓄勢待發的狀態，隻等他說一聲“沒事”就要抬腳離開。
    孟霧的眸光深深，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少女卻沒時間和心思多想。
    知道碎片沒事以後，溫瑤就馬上抱著小貓離開，往寵物醫院的方向走。
    還好附近就有寵物醫院，能夠第一時間為澤澤做檢查。
    還好她現在是特設局的局長了，她甚至可以走公款賒賬來應對寵物醫院的開銷。
    “領導，領導，你的衣服——”阿莓在後麵追趕溫瑤，“你要不要換一身再走啊？急救人員馬上就來了——”
    少女的褲腳沾了灰塵，變得灰一塊白一塊。
    她本來就穿了白色的褲子，現在沾上了灰，髒得特別明顯。
    阿莓甚至能隱隱約約地看到溫瑤小腿上的血跡。
    似乎還是不小的一道口子，像是某種尖銳的東西劃破的。
    肯定是她家領導在哪裏不小心劃到的。
    “領導，處理了傷口再走吧……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
    溫瑤的個子不高，但去寵物醫院的腳步卻邁得很快，阿莓作為受過專業訓練的人都跟得有些吃力了。
    平常也沒見領導走路這麽快，簡直稱得上健步如飛。
    “沒事阿莓，不用擔心，我先把澤澤去送寵物醫院。”
    溫瑤終於注意到了身後阿莓的動靜，邁步的頻率放緩，側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寵物醫院。
    目測這家寵物醫院離她們此刻的位置非常近。
    近到……最多隻有一兩百米的樣子。
    哪怕溫瑤先去一趟寵物醫院，也不會耽誤多少她處理傷口的時間。
    反倒是澤澤，眼皮輕闔、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給溫瑤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有的時候，有些眼睛一旦閉上了就很難再睜開了。
    所以溫瑤覺得還是先去寵物醫院給澤澤檢查看看比較重要。
    她抱著澤澤的動作也不敢掉以輕心，不能一直沉穩不起波瀾，而是要時不時地顛動一兩下，幫助它保持清醒。
    而且這種動作又不能太抖、讓小貓感到不舒服，或者加劇小貓身體的不適感、影響它的健康。
    “宿主你啊你——”
    係統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感慨地砸吧砸吧嘴。
    這個世界，有人在意小貓，有人在意孟處長，有人在意它家宿主。
    係統：“隻有我在意白石的死活嗎？”
    —
    並不知道自己被係統記掛了的白石此刻正蹲在角落裏玩刮刮樂。
    當時受少主的命令，他一次性印了太多的刮刮樂。
    少主的本意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為溫瑤提供一些資金、改善一下她和少主自己的生活質量。
    結果溫瑤裏外裏隻刮了一張一千元的就沒有再刮了。
    剩下印的這麽多張都浪費了。
    兌獎的錢他已經提前支付過了，這批有獎的刮刮樂就這麽砸在手裏了。
    如果賣給別人回血，他總不能說這些刮刮樂是穩中獎的吧……
    不知道的可能還會舉報他。
    到不如自己都刮了去兌獎，把自己給出去的錢再拿回來一部分。
    哎，誰讓他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下屬呢！
    一張、兩張、三張……白石刮彩票的速度越來越快，達到一個峰值後又迅速降低。
    累了。
    刮彩票怎麽這麽累啊。
    還不如直接買那種每期一開獎的彩票。
    眼看著刮完的彩票越來越多、堆成了一大兜子，白石打開手機打算給他家少主發個消息，卻先看到了最上麵的那條未讀短信。
    白石深吸一口氣，果斷地點開了短信框。
    上麵隻有四個字，沒頭沒尾的——
    “她選了我。”
    但白石知道他家少主這是什麽意思。
    看來，今天的二選一遊戲溫局長選了“小貓”而不是“孟處長”。
    這……
    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白石暗自為溫局長捏了把冷汗。
    說到底溫瑤隻是個年輕的人類女孩子啊，真的承受得住他少族長這種嗎——
    一方麵，如果溫瑤選擇了孟霧處長，少主真的能如他自己想的那樣……徹底放手、任溫瑤和孟霧雙宿雙飛嗎？
    另一方麵，如果溫瑤選擇了他家少主……少主固然會很高興，但……他後續那些瘋狂的想法溫瑤又要怎麽辦呢？
    —
    太平日子全國過得可太多了，因此十分罕見的商務樓火災奇案很快就走進了大眾的視野。
    很多人都關注了這場事故的結果。
    結果也不負眾望，出的非常快。
    後續官方調查給出的結論卻是——不存在人為因素、火災純屬意外。
    大部分人都對這個結論不怎麽滿意。
    純屬意外……聽起來多荒唐啊！
    可偏偏又沒人去鬧。
    雖然有多處起火點同時著火，情節嚴重……
    但畢竟沒有人因此喪失生命，就連受傷的那些人也隻是輕微傷，並沒有多嚴重，當天送醫院第二天就自愈了的那種。
    那麽大的火啊，就算沒有人員傷亡，整個商務樓的餐廳、娛樂場所依然被大火燒的不像樣子。
    可是聽說這棟商務樓很快就找到了讚助商，撥了一大筆錢重新修繕。
    有了這筆預算，這棟樓能修得比以前還要豪華。
    而且聽說施工期間，原來的員工工資照常發，甚至某些十二樓餐廳的服務生還被升職加薪了。
    以上總總……每一條處理措施都太令人滿意了，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因此群眾的反應還算平淡，沒有掀起什麽輿論風波。
    當然，這背後是不是有某些靈族的手筆就不得而知了。
    —
    溫瑤最近的做夢頻率實在是太高了。
    她把澤澤送去寵物醫院檢查了，結果顯示小貓很健康，隻是受到了一些驚嚇、精神有些不太好。
    對此，醫生給出的專業建議是多交陪伴、耐心安撫。
    “宿主，這當獸醫的錢可真好賺……”
    係統感覺這幾句話純粹是廢話，非常萬金油，它自己也能說出來。
    而且搞不好通過模型分析，它可以答得更好。
    隻可惜沒人會找它谘詢，係統也就沒機會賺到這筆錢了。
    “小統不要不平衡，有些事情還是要醫生說了才能安心呢……”
    溫瑤有些自言自語地呢喃道。
    或許……她也應該去看看醫生了。
    她做夢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
    連在正常工作的時間都會突然愣神睡著、開始做夢。
    而且她夢裏的角色還會增加……
    這幾次做夢，她的旁邊都多出了澤澤。
    原本那個具體輪廓熟悉又陌生的白澤也在。
    而且最近做的這幾個夢似乎都能彼此聯係起來。
    有一次，她甚至夢到了她麵前的盤子裏有紅豆麵包。
    兔妖本來就喜歡吃紅豆麵包。
    反正是在夢裏，吃一點……也沒事吧。
    兔妖甚至忽略了安全性，大膽地啃起了紅豆麵包。
    然後她就發現……麵前的地毯不太對勁。
    哪裏不太對勁呢？
    她家裏根本沒有地毯啊。
    所以夢裏的場景不是在她家。
    但是這個家具布置又很像她家。
    奇怪的夢，奇怪的地方……倒也莫名其妙地可以說得通。
    “喵……”
    溫瑤喵喵叫了幾聲。
    很快她空蕩的麵前就“長出”了另一隻小貓。
    “澤澤！澤澤！”
    隻可惜夢裏的這隻小貓不會說話，連嗚咽都不會。
    溫瑤隻能單方麵和它交流。
    “你要不要嚐嚐這個紅豆麵包，很好吃誒！”
    夢裏的麵包和兔妖之前吃的紅豆麵包都不一樣，是真正意義上“好吃的紅豆麵包”。
    不摻雜任何“不好吃但是餓了”“不好吃但是沒得選”的稱讚。
    就是純粹的好吃。
    隻可惜她說不了話，隻能“喵嗚”“喵嗚”了一大段。
    也不知道夢裏的這個“澤澤”能不能聽懂、能聽懂多少——
    反正它隻是慢悠悠地往這邊走了幾步，輕輕嚼了一小塊麵包，正好咬走了外層麵包皮最厚而無味的部分。
    流動的紅豆餡散發著甜膩、誘人的氣味，從澤澤咬的麵包中間緩緩流了出來。
    兔妖饞得直咽口水，但還是堅定地和澤澤說了一遍。
    “澤澤，你吃吧。”
    少女的聲音軟糯，聽不出她有任何一絲絲的不情願。
    反正她的夢做得越來越頻繁了，就跟定時定點要打卡上下班卡一樣。
    感覺這樣的紅豆麵包也會經常出現。
    比起獨自享用美味，溫瑤更想讓澤澤也多嚐嚐。
    它在自己家的時候溫瑤沒有辦法給它吃很多好吃的。
    兔妖至今對這件事還耿耿於懷。
    人類的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愛是常覺虧欠……
    溫瑤總感覺自己虧欠澤澤很多。
    沒有第一時間給它好的治療、好的食物……
    當然，兔妖自己也清楚這樣的想法有點不對。
    隻是還是會這麽想。
    —
    白石寄出了一份感謝信到寵物醫院，在信的背後黏上了幾張彩票。
    嗯……幾乎都是中頭獎的那種。
    不得不說少主真是周道。
    “萬無一失”“一絲不苟”“環環相扣”……
    算得上粗枝大葉的白石原本很難理解這幾個成語。
    但是他現在卻深有體會——
    他家少主想在這個商務樓放火的時候就想好了一切，連這邊的寵物醫院他也特意安插了人進來。
    什麽都打點好了。
    隻等待溫局長做出選擇，然後走進少主他預先設計好的路線。
    這才是少主的可怕之處啊。
    他明明不動聲色地規劃好了一切，但什麽都不說、也不會很刻意地去引導。
    溫局長卻偏偏隻能按照他的心意來，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雖然他是他們家少主的死忠粉。
    但是…但是……
    溫局長。
    有點可憐啊。
    她還不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麽。
    罷了罷了。
    就當這是溫瑤自己的選擇吧。
    尊重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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