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去無蹤
    “啊？你們找上使大人？他不久前還在的，喏，桌案上還放著他看到一半的公文，是關於正式引入太虛幻境的奏不過才看到一半，好像就有急事出去”
    高殿內，一位年輕的官吏，一邊小心翼翼收拾著大人物們白天辦公留下的文檔卷宗，一邊更加小心翼翼地回應著凝淵閣總管吳大人的質
    對於麵前這位年輕的吳總管，年輕人謹慎之餘更多是好奇，回話時雖不敢直視對方，餘光卻在吳青落在地上的影子邊緣逡巡，嚐試通過那影子的變化，推敲出影子主人的心思——事實上他正是憑借這手察言觀色的細節功夫，才能年紀輕輕就躋身進這高殿，給那些舉手抬足間就能決定千萬人命運的大人物打下手，等待提拔……
    但他的野心卻遠不止於此，與其每天給大人物做牛做馬，然後坐等那些早就在官場消磨掉良知的高官們能念起他的命運還是應該把握在自己手
    而現在，正是不可多得的良機！
    相較於那些衣服華美，官爵顯赫的朝廷大臣而言，眼前這個十幾歲便身居要職的小姑娘，顯然更靠近那條通天之路！
    所以年輕官吏很快就鼓起勇氣說道：“那個，吳大人可能有所不知，上使大人總攬朝政，忙碌不已，時常突然遊曆四方……”
    “閉”
    一番精心醞釀的熱情言語，就這麽被噎了回去年輕官吏有些不可思議地陷入懊喪，然而沒等他重整旗鼓，想出話語來化解尷尬，就感到身子一輕，一陣疾風憑空而起，卷著他徑直飛出高殿，繼而殿門緊閉……他竟是被下了最不客氣的逐客令！偏偏他才是殿中唯一應當值的官吏！
    對此，殿外的禁軍侍衛也是驚訝不已，幾人麵麵相覷其中便有人打算挺身而
    “哈哈哈，都是誤會，李哥不要衝吳大人是為上使的事來的，恰好和幾位貴賓要有些私密對話……”
    年輕官吏一邊打著哈哈，一邊靠著自己在基層磨出的好人緣將此事敷衍過去……但是當他總算安撫下殿外侍衛，又勸離了一位前來加夜班的戶部大員後，一股極其微妙的預感，已在心頭徘徊不
    這一次，上使大人不會回不來了吧？
    ——
    另一邊，高殿之中，鹿悠悠默然注視著吳青仿佛情緒發泄一般送走了加夜班的年輕人，又等她在殿內好一陣踱步……終於忍不住問
    “到底怎麽了？”
    吳青說道：“如你所見王洛不見了……但他不應該就這麽消失不”
    頓了頓，吳青認真解釋道：“過去一段時間，他總覽朝政時，偶爾會借助殘留在新恒境內的天庭無暇琉璃光，瞬息騰挪，前往十八郡的任何一處——老實說這種用法頗不依常理，也不知他是從哪裏學來”
    鹿悠悠微微皺起眉頭，向前邁動腳
    隨著一聲清脆的短靴落地聲，鹿悠悠那嬌小的身影霎時消失，又出現在吳青身
    雖然隻是短短數米的騰挪，但吳青卻麵露訝色：“好厲害的縮地奇術，這是仙盟自創的新術嗎？的確和王洛所用的術法頗為相但這種術法必須有天時地利相助，方能遠”
    鹿悠悠點點頭，她在祝望時能夠一步之間遠遁千裏，也是依靠大律法相
    “但是，自通明仙路正式接通，新恒的琉璃光就不複存在所以，理論上王洛根本不可能無故消失……”
    石玥忍不住問道：“你是說他遇到了危險？”
    吳青看了她一眼，說道：“就算有危險，也不可能來自新他在這裏比在仙盟要安全得多，畢竟這裏的人是真把他當上使大人，而仙盟人卻未必願意信任”
    石玥反駁道：“你們的皇帝新登基，難道不會和他有權力上的矛盾嗎？”
    “皇帝……”吳青頗為不屑地搖搖頭，“不過是個執迷不悟的垂死之人罷了，他現在怕是為自己續命都來不及，不可能有餘力謀害王”
    石玥聞言驚訝不已：“他不是當世名將嗎？黃將軍幾個月前與其並肩作戰，對他讚不絕口，又說此人不單勵精圖治，且野心勃勃，絕不易於……”
    鹿悠悠歎道：“做了皇帝，便不同石玥，你仔細想想，仙盟百國，可有皇帝？”
    石玥愣住：“是哦……”
    百國雖然政體各異，並不乏大權獨攬的一國之主，但無論如何稱呼，卻都沒有人自稱皇
    “皇帝這個詞，是大律法的一道無形禁忌，因為荒蕪的荒字，便是從‘皇’字演變而對那些仙人來說，咱們口中的荒毒，實為象征天地至理的皇庭浩然氣……那是定荒之戰年間，仙律幾度破碎幾度修補時的妥協產真仙們重立天庭不成，便為皇庭暫作替而皇之一字，也從那時起有了別樣的含仙盟百國並不限製各國自立法度，但唯獨名目上有嚴格的限製……”
    說著，鹿悠悠也搖了搖頭：“這種限製並不見於任何明文，但任何公然違背的人，都會因為遭到大律法的反噬而劫難重重，所以千年下來，人們也早有了無意識間的約定俗”
    石玥頓時醒悟：“如今通明仙路竣工，大律法沿通路流淌至新恒，也會由此反噬新恒的皇帝？這……國主你早就知道？”
    鹿悠悠沒有言語，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看向吳青：“所以，貴國的國師又在何處？”
    吳青麵現遲疑之色，說道：“張進澄本尊已成凝淵圖上英靈，這大半年來，幾乎一直都在牽星台上觀星修行，即便有化身可用也是深居淺他和王洛的確關係更近，但我卻和他沒什麽往”
    “沒關係，我直接去找”
    鹿悠悠說著便要邁步動
    “稍等……你就這麽直闖牽星台，會引發事故凝淵閣是你們仙盟的舶來品，又對外開放遊覽，戒備其實相對鬆伱或許有辦法瞞天過海，微服私行，但牽星台是新恒的立國之本，戒備之嚴謹，和凝淵閣不可同日而語……稍等，我找一下夏侯鷹，他是當朝宰相，由他帶你們登台，才算名正言”
    說完，吳青從腰間取出一枚靈符，以真元將其點亮，夏侯鷹的聲音便從中傳出
    “青青啊，這麽晚還沒回家？又在加班嗎？你平時也注意一下身體……”
    老年人特有的嘮叨，換來了吳青一時哭笑不得，但她很快就收斂表情，徑直開口打斷了對方的關
    “王洛失蹤了，我正陪著微服而來的祝望國主鹿悠悠，一道在天壇高殿找”　　　　靈符對麵立時沉默，符上的靈光在片刻的暗淡後，立刻如熊熊烈焰一般燃燒起
    “你就等在高殿，不要走動，我這就來！記得不要對鹿國主失了禮節……”
    夏侯鷹手忙腳亂的聲音，就此戛然而
    片刻後，從皇城北的一處邸院中，一道駁雜的光華衝天而起，引來城中無數禁軍側膽敢在皇城左近飛得這麽囂張的人屈指可數，而飛得光芒駁雜的更是唯有夏侯鷹一
    當朝宰相深夜疾飛，這是足以引發朝廷波瀾的大事……但顯然當事人已經顧不得那麽在幾名親兵的跟隨下，飛速降落至天壇高殿，而後推門進去，隻一眼，就被那道嬌小卻又巍峨森嚴的身影，懾得一時說不出
    “在下……”
    鹿悠悠說道：“夏侯宰相，我此行非正式造訪，就不必多禮如今尋找王洛的行蹤是當務之急，還請宰相帶我們登東都牽星台，詢問貴國國”
    堂堂仙盟之首，權勢能量百倍於新恒皇帝的人，對他如此客氣說話，夏侯鷹自然不敢再多囉嗦，立刻點頭：“請跟我”
    之後，高殿上雜光再起，而這一次半空中早多出無數聞訊前來觀望的閑雜人等，其中不乏身份顯赫的朝臣……即將回歸北郡，卻仍在職務交接過程中的楊七間，也赫然在列！
    顯然，對於楊家人來說，如今朝堂上的異變，更需要小心謹慎，百倍在
    夏侯鷹遠遠地向楊七間拱了下手，卻不多解釋什下一刻，一道沉悶的鍾聲從皇城內激蕩起
    於是所有升至半空的看客，無不心
    那是象征皇帝意誌的鍾聲，自甘奉仙登基至今，還從未敲響過這座皇城內的大而如今敲鍾，卻隻為傳達一句諭
    鍾聲中，仿佛蘊含著甘奉仙本人的話語：“宰相奉急命行事，無關人等不得圍觀，更不得阻撓抗旨不遵者斬1
    悠揚的鍾聲，隨著晚風迅速響徹全城，而那聲凜冽的“斬”也深深印在所有人心
    即便這位新登基的皇帝，初臨寶座就顯得有些頹靡，並不如人們預期那般銳意進取，但他終歸是靠著赫赫戰功打實了執政根基，此刻嚴令下達，無人膽敢抗旨，紛紛降下高度，收斂目光，不敢隨意抬頭
    而夏侯鷹也才能順利地帶著一行幾人，飛到東都牽星台
    隻是，臨降落時，夏侯鷹才有些意外，又不出意外的看到牽星台前，皇帝甘奉仙已身披輕甲，等候在那裏
    夏侯鷹雖然一向都與這位皇帝不和，此刻卻還是不失禮儀，在半空中就屈膝折腰，畢恭畢敬道：“參見聖上……”
    昔日的老將，輕輕搖頭：“仙盟之首麵前，何敢言聖？好了，不要耽誤時間，我這就去喚醒國師，還請各位隨我”
    之後，他當先邁步，沿著牽星台的長階，緩步而
    夏侯鷹則對鹿悠悠解釋道：“牽星台中存有國之至寶，如今已為禁地，即便是帝皇之尊也不能直闖，還請國主見”
    鹿悠悠點點頭，麵色上看不出絲毫急躁：“無妨，是我們來訪冒昧，貴國的友善和誠意，我銘記於心……”
    此言一出，當先的甘奉仙明顯步伐一夏侯鷹也不由鬆了口氣，但之後，卻見甘奉仙悄然在身後比了個手勢，夏侯鷹又有些無奈地替主上詢問道：“敢問，上使大人可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鹿悠悠沒有言語，卻是她身旁的紫衫婦人忽然說道：“貴國這份的好奇心，我們看來也要銘記於心”
    夏侯鷹腳步頓時踉蹌，再不敢多
    好在這條登頂的路並不長，尷尬的沉默持續不久，眼前的一切便豁然開朗，頭頂星光仿佛更加明亮璀
    而星光下，一位身材頎長，相貌俊雅的年輕男子，向幾人拱手欠腰，柔聲道：“見過陛下、夏侯大也見過仙盟的幾位貴你們的來意我已知曉，然而我這裏恐怕也沒有你們想要的答王山主不久前突兀離開新恒，去往哪裏，即便我向星辰發問，也不曾有回”
    聽到這話，夏侯鷹錯愕，甘奉仙若有所悟，而鹿悠悠更是喟然長歎，無奈搖
    石玥卻按捺不住了，上前半步，強忍著心頭悸動追問道：“國師究竟想說什麽，還請明言……”
    張進澄露出為難的苦笑，並沒有回
    鹿悠悠則以目光示意身旁的紫衫婦人，悄然伸手攔住了石玥的逼之後簡單客套幾句，維持了基本的禮節後，便帶著幾人悄然離開自然，新恒君臣並沒有，也並不敢阻
    直到鹿悠悠等人的身影徹底隱沒在濃濃夜色中時，甘奉仙才有些意興闌珊地搖搖頭，起身回
    對於王洛的去向，他其實並不關心……作為皇帝，他有相當一部分權力仍失落在天壇高殿，如今那人不在，他反而能大權獨隻是，他卻也生不出半分喜權勢地位，曾是他夢寐以求之物，但真當他來到做夢都不曾企及的高度時，卻唯有意興闌
    國君如此，夏侯鷹自然也不敢多言，甚至不敢詢問自己的“義女
    夜色在沉默中逐漸迷
    與此同時，鹿悠悠等人已經來到東都城的上空，坐進了飛梭照雪
    此時，紫衫婦人——也即莫雨，才終於開口說
    “好了石玥，剛剛那新恒國師的意思已經很明白王洛如今已不在人間，他……應該是去往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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