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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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青元滿懷真摯地向赤誠提出攜手時,赤誠的回應,唯有手中的玉
玉劍鋒寒,令青元上前的步伐不由停駐,四隻眼球中同時迸發出不可思議……以及怒不可
“赤誠……”
聽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語氣,赤誠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苦
“哈哈,青元哥,你要與我攜手……卻是攜哪一隻手呢?”
看著青元身側伸出的六隻手臂,赤誠強行壓抑著心頭的煩惡……三頭六臂之類的法相,他在雲遊九州時並不鮮見,然而此時青元的六臂,卻分明是掠奪自不同的其中有的纖細白嫩,頗顯靈巧;有的黝黑粗壯,血管賁張,還有的曲折蜿蜒,較常人生生多出一處關節……
苦笑之後,赤誠問道:“青元哥,你這是從哪兒學來如此邪門陰毒的功法……”
話音未落,青元麵頰上就點燃了兩團火,那是兩顆眼球在燃火焰中是一陣癲狂的笑
“哈哈,邪門,陰毒……你離家十多年,果真是變了,變得……文明了我聽人說,靜州以外的地方,很多部落已經變得和咱們這裏全然不同了,比如明州之人就好觀星望月,霧州之人就喜歡擺弄金石物你在那些地方呆的久了,也染上了外人的習嗯,我不怪”
赤誠聽了此番話,心頭微動,強笑道:“青元哥倒是博聞廣識……”
青元說道:“我也是聽人說的,前幾年有支從外州來的商隊,那個隊長的女兒很會講故事,她說自己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跟隨父親,將足跡踏遍了天下一半的土她見過幾百個部落,有人類的,有精怪的;據說在豐州,還有一個比任何部落都更加龐大的,國可惜卻不是人類的國家……她的故事總是說不完,也讓人聽不厭,隻是我一邊聽卻一邊總是在想,她的這些故事,到底是真還是假?赤誠你見多識廣,或許能為我印證一二?”
赤誠剛要回話卻見青元微微偏過頭,目光看向自己的肩
“醒來,不要睡了!”
伴隨一聲怒喝,他肩膀上的血肉一陣蠕動,而後一層皮肉分開,赫然呈現出一張女子的臉!那女子五官清秀,卻因痛苦而扭曲,口中隻能擠出細微的呻
“求求你殺了我……”
青元獰笑道:“你爹死前苦苦哀求,要我饒伱一命,我答應了他,那就一定不會殺你……”
話音未落,一道耀眼奪目的玉劍寒光,似閃電般刺向青元肩頭,將那痛苦的女子炸成了一團血
片刻後,血霧落下,青元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隻見肩頭血肉蠕動間,已將傷處掩蓋起
“看來故事是假的,那她也該”
赤誠有些痛苦地搖搖頭低聲道:“故事是真的,靜州以外的天地,的確和此處大不相關於那個精怪建立的國家,我也有所耳聞,卻一直未能親眼目想來,她是真的走過了很多地方,見過了無數風光……然而,卻被你……青元,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青元看著赤誠痛苦卻堅定地抬起玉劍,也緩緩收回了姿態,目光漸漸冰冷,低沉說道:“還能發生什麽?你走之後的第五年,遠山外就遷徙來一支新的部他們野蠻好戰,不單占我們的獵區,搶我們的財物,甚至還殺戮我們的族而部落其餘人皆不成器,唯有我獨自一人苦苦支我沒有你那般好的天賦,單是為了活命,讓自己,也讓部落活命,就必須要竭盡全力而靜州人,為了活命,任何事也都做得”
聽到此處,赤誠忍不住問:“金目……叔叔呢?”
“死”青元輕描淡寫道,“被我奪走獵弓不久就死”
赤誠大吃一驚:“你……”
“他本來也活不長了,就像每一位首席獵人一”青元說道,“部落中從來沒有能活到四十歲的首席獵人,而他還要比大多數前任更短命”
赤誠又是一驚:“竟有此事?!不,不……的確是有這麽一回事,仔細回憶的話,曆任首席幾乎都在壯年乃至青年時候就死於非命……但是,為什麽?”
一時間,赤誠心中的迷亂,即便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也是一目了
青元卻沒有立即回答,隻是用複雜的目光瞪視著赤誠,仿佛在等他自行醒
而赤誠也果然很快就猜到了端
“是因為代代相傳的……氣血修行法,化血勁?”
青元笑了:“對,唯有首席獵人方能修行的化血看來當年丹心伯伯對你完全沒有提起過其中內情,不然你早該想到嗬,他的確是個好父親,比我爹可要強得多”
說話間,他伸出一隻屬於自己的手,下意識輕輕撫摸著胸前那曾屬於金目的臉,然而金目卻已沒有任何反
青元又說道:“化血勁可以化他物之血為己用,凡是吞下肚的,都會成為新的力也唯有如此,人類才能生存下因為相較於那些精怪鬼物,人類實在過於孱弱所以不知多久以前,開創部落的先祖們,才不惜承受慘烈的犧牲,鑽研出這化血從此部落的首席獵人,便能擁有獵鷹的眼睛,獅虎的爪牙,熊牛的蠻力……”
赤誠聽到此處,已不由想到了更多:“而化血勁的副作用,就是修行者必然短命?我爹……我爹當年也不是因為遭受邪崇,而是化血的毒素發作?!”
青元彎起一條纖長的手臂,撫摸著下巴,說道:“這麽說也可以,但是丹心伯伯的情況,的確比任何人都特”
說話間,那種皮肉塌陷的臉上,分明釋放出了一絲惡
“化血勁的問題,在於吸納外物之血時,必然會被外物的心神汙染……那不是簡單的生活習性的改變,而是很多時候,你會下意識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還是畜吸納的越多,這種汙染也就越強,而身為部落的首席獵人,是沒有退路所以,過去的獵人們無有例外,都會在汙染達到界限時殞運氣好些的,還能維持個人類的輪運氣差一些的,甚至屍骨無”
赤誠問道:“我爹就是……”
“他是極少數的例外,他活下來”
“什麽?!”
青元笑容中甚至有了一絲嘲諷:“他活下來了,但又和死了沒有區你是他最疼愛的兒子,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嗎……”
赤誠壓下了心中的驚怒和煩躁,以清心之術駕馭金丹,冷靜地問道:“我的確一無所知,所以,青元哥,還請你不要賣關子”
“嗬,你這份聰明,應該就是遺傳自丹心伯伯,他和以往任何獵人都不一樣,在得到化血勁的傳承時,第一反應竟是:若是吸納他物之血就會被他物心神汙染,那麽找沒有心神的生靈不就好了?而天地間,有的是既強大,又木訥的生”
“植物?!”赤誠刹那間便醒悟道,“難怪他以前一直喜歡擺弄草藥,原來……”
“對,一般而言,采摘和加工草藥都是部落女子的工作,丹心伯伯卻樂此不其中道理,就在於他是借此機會汲取草木精草木之血同樣可化為己用……這其實是非常異想天開的念頭,和過去傳承多年的化血勁也並不完全兼容,但他卻憑借一己才華,硬生生踩出了可惜,這條路同樣是一條死路,草木固然大部分沒有心神可言,但沒有心神,其實也是一種心萬物有靈,這是丹心伯伯生前常掛在嘴邊的話,卻也是痛徹心扉的體不過,草木之靈,的確和一般生靈有所不同,哪怕汙染深入到極致,也不會直接致人於死地……反而,會讓人用並不那麽美好的姿態獲得長”
聽著青元的長篇陳述,赤誠心中越發預感不
那既是金丹修行帶來的靈覺……也是他一貫的聰慧使但是某個刹那,赤誠隻希望自己並沒有那麽聰明和機
因為真相,居然超乎想象的殘
“還記得那年你在河邊看到的那生滿瘤子的樹精嗎?”
“夠了!”
青元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反而變本加厲道:“丹心伯伯生前一直維係著克製與理性,但在被植物同化以後,便失去了所有的枷鎖,隻餘下對生存下去的渴他死前心神幾乎被磨滅殆盡,所以極度渴求人心,於是他徜徉林野,收集了上百顆人心……”
“我說,夠了!”
玉劍鋒寒再起,幾乎在瞬息間劃破青元的喉嚨,也打斷了青元的故
青元笑了笑,饒有意味地伸出蛇一般綿長的舌頭,舔舐著頸部,仿佛在感受劍氣寒意……而後他轉過話題:“放心吧,丹心伯伯已經安息了,我爹在死前親手安撫了嗬,結果就是一身瘡痍再無複巔峰之時,等於白白將獵弓便宜給了但是,這也是他欠丹心伯伯”
赤誠沒有理會這番話,鄭重警告道:“化血勁,不要再練”
青元有些意外:“為什麽?”
赤誠說道:“此術惡毒且致命,這麽多年隻傳首席獵人,正是因為它絕非大道!”
“但是多虧了化血勁,部落才能生存到現在!何況,如今的化血勁已經大成了……由我在和外族廝殺的時候,親自補上了它的缺憾!既然化他物之血,會被他物的心神汙染,忘記人畜之那麽隻要化人血不就好了?無論吃再多的人,我始終還是人!而且人肉遠比任何牲畜血肉或者草木精華要滋補得多了!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吧,我隻吃了不到十年,就已經淩駕於任何人之上!而汲取了他人的心神,反而讓我的欲念更為集吃得越多,我就變得越發純粹,之後,隻要再向前踏出一步,而現在,你卻要我不再練了?!”
赤誠壓抑著心中沸騰的情緒,沉聲說道:“你所謂的沒有致命風險……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青元冷笑道:“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麽了?不符合你心中的文明形象嗎?嗬,如果是所謂文明,就是被異族征服踐踏,淪為荒野枯骨……就是虛偽到以經商為名,潛入他族城寨,試圖深夜作亂擄掠人卻又孱弱到被人輕易識破後殺光抹淨,掛在肩膀上……那我倒是寧肯守護的部落永遠也和你的文明無緣!”
聽了這些故事,赤誠心中自然又有波瀾,卻仍不為所動:“青元哥,若你真的如你自己說的那樣,隻是變得純粹,而不是被汙染成了難以名狀之物,那麽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你這條路是走不通何況,若你真的還是青元哥,就絕不會將這等惡毒之法,隨意推廣給部落族”
青元冷哼道:“部落的規矩一向是有好東西便要分享給大家,我難得將存在致命缺陷的化血勁提升完善,消去了副作用,自然不能獨何況,若非人人沾血,就總會有人矯情個沒明明靠著我吃人飲血才能活下來,卻又要對我指指點可笑是,這些人隻要吃過一次肉,就再也不肯回頭了,勸都勸不動,反而比我更顯得貪吃好鬥……最近光是要喂飽他們,就讓人傷透腦”
赤誠長歎一聲:“最後一個問題,青元哥,你有考慮過,這條路的終點會在哪裏嗎?如今這城寨上下不過幾千人,就要你‘傷透腦筋’,那麽以後人口擴張到十倍百倍的時候,你又要吃多少人,傷多少腦筋?不,都不需要考慮太久遠的以後,青元哥,你我多年不見,你雖然表麵一直在熱情歡迎我,邀請我,但是你肚子上的那張嘴巴,涎水可是一刻都沒有你,真的還能控製自己嗎?”
青元於是終於收斂了所有的表
“好吧,看來我始終還是說不贏你,那麽,就還是依照部落的規矩定奪結果吧……也讓我看看,這近二十年不見,你的文明,你的正道,有沒有讓你變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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