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升道：“當然是憑本事”
    “憑什麽本事？”
    紅娘子問完，劉升還沒搭話，楊和慶就忍不住插話道：“你打鬥廝殺確有些本事，可若要論這方麵本事，俺也不你想奪俺們的隊伍，先過了俺這一關再說！”
    說完，楊和慶手中紅纓槍一抖，指向劉
    旁邊的王老五、史進才等見狀立即抬弩指向楊和慶等
    紅娘子手下的弓手這時猶豫了下，也紛紛張弓搭
    穀口頓時劍拔弩張，氣氛凝
    紅娘子正要嗬斥楊和慶，劉升卻抬手掏出一把左輪槍，指著楊和慶道：“你用槍，我也用槍，你說誰會死？”
    楊和慶臉色難
    劉升的短銃有多厲害他之前可見識過
    他即便能躲過第一槍也未必能躲過第二槍、第三
    他也不可能指責劉升用火器——戰陣之上就不說了，即便是比武，他能用擅長的長槍，劉升自然也可以用擅長的火
    紅娘子趕緊出聲，“二哥這是做什麽？劉寨主幫俺們打敗了官軍，俺們就算談不攏，也不能打起”
    楊和慶借著台階收起了長槍，其餘人也都在紅娘子的瞪視下收了兵
    劉升揮手，王老五等同樣收了弩
    紅娘子看著劉升，認真道：“劉寨主，做大事打鬥、廝殺的本事或許重要，但絕不是最重要你要僅是這樣的本事，恕俺不能從”
    “那你認為該有怎樣的本事才配帶著隊伍做大事呢？”
    紅娘子道：“俺在信陽雞公山舉義前，隻是個走江湖賣藝的繩技藝人，字認得一些，但不多，也沒讀過什麽
    當時饑民無人救濟，官府又窮逼壓迫，俺們頭腦一熱，就殺官造反
    攻破一個鎮子後，俺便與四位兄長結義，以俺喬大哥為尊，最初商議是要往南
    因為俺們聽說北方好些地方都是大旱、災荒，去了也不容易打到糧
    可南下沒多久，就被大別山的重重關隘阻攔——雖然那裏的官兵不多，也不厲害，可仗著險關阻攔俺們卻容
    俺們嚐試攻打關隘不成，連喬大哥都受了重傷，臨死前將隊伍交到俺手
    俺尋思著，南邊不能去，那就最好往北邊打，隻要能邊打邊壯大隊伍，便是有朝一日打到京師，將昏君拉下馬，也不是不可”
    一番話緩緩說到這裏，紅娘子才停下，看著劉升問：“劉寨主認為俺向北打的想法如何？”
    劉升一笑，問：“紅娘子可知闖王李自成？”
    “闖王鬧得那般大，俺自然是聽說可看官府告示說，前年闖王在潼關被官軍剿滅了，甚是可”
    劉升道：“李自成強盛時手下有數萬兵，裹挾十幾萬流民，征戰陝西、陝西、河南、四川，最終還是被官軍剿
    你說直接往北打，要把崇禎皇帝拉下龍椅，難道是認為自己比李自成還厲害？”
    紅娘子道：“俺自是比不過闖王，但正因為闖王征戰四省，最終還是被官軍剿滅，所以俺才想著直取京
    隻要俺們足夠厲害，破城夠快，自然有機會攻破京師，做成大”
    劉升笑了，“那你可想過攻破京師，殺了崇禎皇帝之後會發生些什麽，又該怎麽做？”
    紅娘子一愣，她還真沒考慮那麽遠的事，遲疑著道：“自然是像戲文裏一般，用好人當官，救濟百姓，治理地”
    “你知道大明朝為什麽會成了今天這幅樣子嗎？”劉升又
    這次紅娘子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因為皇帝昏聵無能，奸臣、貪官當”
    劉升一歎道：“你懂的倒是比尋常女子多一些，可惜相較你的目標而言仍舊太
    崇禎皇帝昏庸無能，朝中奸邪當道，地方官也多腐敗無能，確實是大明朝變成眼下模樣的原因之
    可是自天啟以來，天災不斷，規模、次數遠超曆朝曆代，也是許多百姓流離失所、饑困而死的重要原
    另外，關外建奴已經勢大，幾乎年年入寇，劫掠山西、河北乃至山東、河
    西南土司也時不時的叛亂，攻略地方，殘害百海上還有西夷勾結海盜，為禍廣東及閩浙沿
    這種情況，就算你攻破京師，殺了崇禎皇帝改朝換代，就能改變整個天下嗎？
    別的不說，一旦伱攻破京師，山海關外的關寧軍可能就會投靠建奴，帶領建奴入關，再把你從皇帝寶座上趕下
    更有可能的是，在你攻破京師之前，崇禎就將關寧軍招回來，把你的義軍給滅
    須知，關寧軍和山陝一帶的官軍可不像河南這邊的官軍一樣廢”
    劉升的這番話，讓紅娘子以及周圍的楊和慶、閆遠山、文宥等人都一時聽呆
    頭一次聽到這些內容的王老五等人也不例
    這些人當中，讀書最多的，大概也就是文宥這個童生可他也僅是知道關外建奴勢大、西南土司時有叛亂這兩件
    至於紅娘子就更不用說
    她是真沒想到大明朝竟然有這麽多大問題，就好像成了一座四麵漏風的破房子，偏偏還遇到了狂風暴
    想一想，她竟然有那麽點同情龍椅上的崇禎皇帝
    換成她做皇帝，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許多問
    不過她一個女子，即便有朝一日真能打進京師，肯定也不會坐上龍椅的，應該是讓有德行有本事的人去
    想到這裏，紅娘子下意識看了劉升一
    卻聽劉升繼續道：“退一步講，即便你坐穩了龍椅，北方各省連年大旱、大饑荒，南方卻又多發洪水，同樣讓百姓流離失所，最終也會造成饑你怎麽解決？”
    說到最後，劉升盯著紅娘
    紅娘子莫名有些羞惱，不禁反駁道：“俺是不能解決，可你就能解決嗎？”
    劉升道：“天災是老天爺的事，我自然是管不了，唯有多修水利設施，排澇解
    不過這些事太遠，我們勢力也太小，水利之事現在談來多少有些大和
    眼下我能向你保證的是，隻要你帶著隊伍跟我，我可以讓你隊伍裏不餓死一
    即便是這穀裏的難民，隻要是願意跟我走、聽我話的，我也可以保證他們不餓死，甚至家家都有田地耕”
    聽到這裏，紅娘子心裏其實對劉升已經頗為認因為她以前所認識的人中，還沒一個能像劉升這樣縱論天下大勢
    僅憑眼界，劉升就把她隊伍裏的人都比下去
    劉升最後幾句話，則又說明他並非那種好空談大事、眼高於頂的書生，而是務實之
    不過，聽劉升說能保證不讓隊伍餓死一人，她仍感到驚訝，不太相
    因為即便是她也不敢做這樣的保
    除非劉升說的是取巧之言——不讓他們餓死，卻讓他們都死在戰鬥
    心裏這麽想，紅娘子就問：“劉寨主如何保證不讓俺們的隊伍餓死一人？”
    劉升道：“其一，自然是如你們眼下這般，向大戶‘借’糧，如此才能渡過頭一兩年的糧食危
    其二，是自己屯田種糧，這也是最重要的一
    畢竟我們不能一直問大戶‘借糧’，天災連綿、兵禍不斷，好些大戶人家也沒多少糧
    即便有存糧，也終有被我們‘借’完的一如果我們自己不屯田種糧，總有一日會‘借’不到”
    聽劉升口中一直都說“借糧”，其實說的是搶，紅娘子暗暗好
    於是道：“向大戶借糧的事好說，俺熟悉得不過，屯田種糧卻得有地盤才
    可目前俺們兵弱，官軍卻強大，俺們就算打下了地盤，如何能擋得住官軍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