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在病房外站了許久，然後對同事說自己去找柳眉之後才決定給柳眉打個電話，約她見麵，兩人見麵後柳眉開門見山道，
    “有新發現了？”
    楊樹搖搖頭，
    “先不說這個，說說你，你在幹什麽？”
    柳眉表情不變反問道，
    “楊隊這是懷疑我了？”
    楊樹苦笑一聲，
    “要說一丁點都不懷疑那是不可能的，不說你和陳曉的關係，單說現在，是個和陳曉有關係的我都懷疑過，這案子弄到現在我都感覺沒有好人了，要不是我知道我自己，我都懷疑我自己了。”
    柳眉點點頭，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繼續道，
    “嗯，也是，那我就說說我都幹什麽了，我正在找我和陳曉之前一起做的事情，想看看這其中有什麽發現，說實話，我認識的陳曉不是這樣的，我之前也一直堅持認為陳曉是個好人。
    但自從上次的事情發生後，我開始懷疑起我自己的判斷了，我認識的陳曉是不會做出那樣的事的，我想你我都知道李良是怎麽死的，要說這裏沒有陳曉的事，沒人會信。
    當然站在陳曉的角度去看，李良一直想殺他，他提前布局反殺李良也是沒什麽問題的，總不能等著被殺吧？更何況真正動手的還不是他。
    但問題也出自這裏，我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但在我看來，當時無論情況有多麽危急，陳曉本人是沒有危險的，從後麵陳曉毫發無傷這點也能證明。
    那麽沒有危險的他選擇了讓李良去死，有必要麽？我覺得陳曉要是真想阻攔，馬友貴是沒有機會殺死李良的，同理，李良也沒有機會殺死馬友貴，可以說陳曉是希望這件事發生的，不然那把刀就不會出現。
    那麽這就意味著陳曉的潛意識裏認為，人死了麻煩才會消失，自己才會安全，而我和之前的陳曉目的是讓現在的陳曉不去殺人，當這件事發生之後可以說我們的目的失敗了。
    他看似沒有親自動手，但是他一手促進了這個過程的發生，那他以後是否會去主動殺人？當他身邊沒有可以利用的人之後，他會不會親自動手讓麻煩消失？這些我不得而知。
    但是！起碼現在我能確定一點，就是他已經對生命開始漠視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他眼前，他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甚至還想好了怎麽應付警方詢問。
    這太危險了，如果他接下來想要殺人，雖然不會像踩死螞蟻一樣簡單，但也不會像正常人一樣有任何心理負擔了，他是否會繼續殺人，隻會取決於他殺了人之後會不會被警方發現。”
    說到這柳眉停頓了一下，然後表情複雜道，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楊隊，我想告訴你的是，無論之前的陳曉是否是一個好人，無論之前的案件是不是陳曉做的，以後的陳曉隻會變得更加可怕。”
    楊樹皺眉問道，
    “你就這麽肯定他還會繼續殺人？”
    柳眉點頭，
    “百分百會。”
    看到柳眉如此篤定的態度，楊樹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去說，他之前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以為柳眉的目的和自己一樣，要麽是證明陳曉的無辜，要麽是證明陳曉有罪徹底放棄之前的幻想。
    但現在柳眉卻告訴他，陳曉之前到底犯沒犯罪已經不重要了，他還會繼續殺人，這太讓他意外了，他再次抬眼看向柳眉不確定道，
    “那照你這麽說，我現在完全可以不盯著陳曉了，就等他繼續犯罪就可以了對麽？反正他還會殺人。”
    柳眉點點頭，
    “沒錯，隻是需要時間，得看他什麽時候忍不住。”
    “多久？”
    柳眉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不確定，但應該不會太久，隻要有目標出現，他就會動手。”
    “什麽樣的人才是他的目標？”
    “不知道，什麽樣的人都有可能，可能是路上撞了他一下，可能是堵車的人，插隊的人，等等等等，隻要對他造成了麻煩的人都有可能。”
    聽到柳眉的回答，楊樹搖搖頭，還是不敢相信，
    “陳曉會這麽沒有水平？會這麽衝動？”
    柳眉看著楊樹道，
    “這不代表他會變成一個隻會殺人的瘋子，當他想殺人時，他自然是衝動的，不可理喻的，但當他殺完人後，他的一切理智又會回歸，到時候處理現場，銷毀證據這些他依然會做。”
    楊樹聽明白了，柳眉的意思就是陳曉想殺人是一種抑製不住的衝動，但殺完人之後他又會變得理智，冷靜，有這種可能麽？
    楊樹不得不承認是有的，就像之前一樣，有人會死，但找不到證據。
    他看向柳眉沉默了許久才問道，
    “這和我想的不一樣，你之前還一副調查到底的樣子，為什麽變成這樣了？這中間發生了什麽讓你態度轉變如此之大？”
    柳眉搖搖頭，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是不是認為我不會在繼續調查了，就等著陳曉再次殺人就好了？不是這樣的，我依然還會調查，因為我想知道陳曉到底是本就如此，還是在經曆了許多事後才變成這樣。
    現在的陳曉看慣了死人，他會變得冷漠無可厚非，就像我們一樣，每天看到各種各樣的案件，時間久了我們也會變得冷漠，對待受害人就像是任務一樣，有人被害了，我們的目的就是找到凶手，完成任務就好了。
    而不是一開始，看到有人被害，我們義憤填膺，不找到凶手誓不罷休，想想有多少警察發現命案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找到凶手？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轄區問題，這件案子歸不歸我們管，這還不能說明情況麽？
    當然我不是說這樣不對，畢竟總不可能發現一起命案大家亂糟糟的一擁而上，還是要有規矩的，這也更方便，我隻是想說，這種心態發生在陳曉身上是正常的，而我現在隻想知道這種心態上的轉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要麽是後麵開始的，要麽就是他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如果是第二種，那就證明他之前一直都在欺騙我，也能間接證明之前的案子都是他做的，當然這肯定不能當證據，隻是解開我心底的疑惑而已。”
    說到這柳眉看向楊樹，
    “我知道楊隊你之前在想什麽，你認為我想救陳曉，想為陳曉正名，如果是之前不介意這麽做，但現在我不會了，因為我知道我救不了他，能救他一次，能救他無數次麽？
    所以對我來說，他究竟殺沒殺人，究竟犯沒犯罪，究竟是否無辜，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在我眼裏他現在已經是個罪犯了，區別就是他還沒有開始實施犯罪而已。
    至於我現在的調查一是為了解開疑惑，二是為了防止他繼續殺人，畢竟那也是一條人命。”
    楊樹沉默，柳眉的話是好消息麽？在他看來毫無疑問，如果柳眉說的都是真的，這就意味著哪怕自己失敗了，陳曉依然會落網，到時候肯定會有個結果。
    其實要按照柳眉所說，自己完全可以等著，但他知道自己等不了，因為那是拿別人的性命去等，他做不到，除非那個人願意。
    搖搖頭，不在想這個對現階段沒有意義的問題，他看向柳眉說道，
    “看你的樣子，是回去之後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柳眉點點頭，“沒有。”
    楊樹點頭繼續道，
    “別的先不說，我這倒是有個疑問想問問你，這也是我今天約你的主要原因，沒想到被你一些話岔開了。”
    “什麽問題？”
    楊樹皺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我一直有個疑惑，我想不明白陳曉究竟在做什麽？你能理解我的意思麽？每件案子裏都有他的身影，他在做什麽？消除證據？但難道他不知道他越是如此，就越引人懷疑麽？
    而且我不止一次的和他說過這件事，他依然如此，他到底為了什麽？你知道麽？
    就說消除證據，好，第一個案子有他留下的證據，那第二個呢？還有？要麽是他自己作的案，要麽是有人陷害他。
    先不說他自己作案的可能，就說有人陷害他，之前可以說是他父親陷害他，後麵也可以說是馬友貴和李良合謀陷害他，那他父親已經死了，李良也死了，現在就剩一個馬友貴，而馬友貴現在也自身難保，他知道我在盯著馬友貴，他就不怕馬友貴被抓麽？馬友貴被抓之後也是一個死。
    所有陷害他的人都死了後，他怎麽辦？誰還能證明他的無辜？難道他打算都推給死人？誰會信？
    所以我總覺得他有自己的目的，但這個目的是什麽我不知道，你有什麽想法麽？”
    柳眉想了一下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些所謂的陷害是假的，都是他自導自演的？實際上根本沒有人陷害他。”
    楊樹搖搖頭，
    “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陷害他，他為了自保參與其中可以理解，但這件事應該到他父親死後就該停止的，當時他父親已經給出答案了，可以說事情到此為止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哪怕我們對此有些懷疑，那也隻是懷疑，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但偏偏他沒有停止，甚至在我看來他現在也可以什麽都不做，但我知道他還在繼續，他在找我，我不知道他找我是為了什麽，我也不想知道，我隻是疑惑他為什麽還要繼續？這對他來說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在我看來，他繼續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怕，或者說他在擔心什麽，而在馬友貴那裏我並沒有得知答案，如果馬友貴掌握了什麽東西，馬友貴不會不說，就算馬友貴選擇隱瞞，那也應該是為了製衡陳曉，但現在恰恰相反，馬友貴也在害怕，他害怕陳曉要殺他，你說這是為什麽？”
    柳眉想了想，然後臉色一變，快速道，
    “或許當時他是想停止的，隻不過他不得不繼續下去。”
    楊樹眉頭一皺，“為什麽？”
    柳眉解釋道，
    “當時他父親死後，他應該知道自己應該停止的，但假如他母親也出事了呢？那時候可沒人能‘逼迫’他，何況我們到現在都沒看見他母親。
    而他母親這件事應該是有人發現了，但隻是懷疑，他得把這件事掩蓋掉，所以又發生了後麵那些事。
    而現在他選擇除掉李良一是因為李良想殺他，我覺得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怕馬友貴和李良認罪，你想想馬友貴和李良要是認罪，承認是他們殺了你師父，那按照我們的程序陳曉就該帶我們去找屍體，那時候他還有理由說不知道屍體在哪麽？
    這也是他直到現在依然還不肯罷手的原因，他怕馬友貴認罪，更應該說他怕我們知道屍體的位置！”
    楊樹點點頭，
    “應該是這樣，他幫助馬友貴殺死李良，一是去除李良這個危險因素，二是他知道這樣一來，馬友貴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李良身上，馬友貴也就沒有了認罪的理由，畢竟誰會主動找死呢？
    而他現在依然在行動是覺得馬友貴活著不保險，馬友貴要是死了他就可以徹底高枕無憂了，馬友貴一死，他可以以不知道為由拒絕向我們提供屍體的位置，反正事情都是馬友貴做的。
    這麽看來，嫁禍也好，逼迫也好都是一種手段，隱藏掩蓋自己的手段。”
    楊樹還有個想法藏在心裏沒說，那就是陳曉一直在逼迫自己是否也是陳曉的手段？他一次次的逼迫自己突破底線，是不是為了當有一天事情東窗事發，他可以以此為由把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說一切都是自己做的，為了破案在嫁禍他？
    他覺得很有可能，要是自己真的突破了底線做了一些事情，當這些事情被爆出來之後，這時候在結合陳曉的一些言論，誰還會相信自己？
    想到這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後怕，幸好自己沒有那麽做，因為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當時他有好多個瞬間都這麽想過，他無數次的想過自己當初要是沒那麽多束縛，或許早就破案了。
    最可怕的是，當自己以為自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以為自己心向正義，到最後卻發現一切都是虛假的，是敵人早就謀劃好的，甚至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徹底讓罪犯逃脫，那時候自己該有多絕望？
    他搖搖頭，幸好自己沒有那麽做，眼神複雜的看向柳眉，要是沒有今天的談話，自己之後會那麽做麽？楊樹不知道，他覺得可能會，要是馬友貴在出事，自己可能真的會那麽做。
    這麽一來，楊樹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前自己認為陳曉有些隱患沒有解決，這個隱患確實是人，隻不過那時候自己認為不會是自己或者馬友貴，而是柳眉，但現在想想，這個人既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馬友貴或者柳眉。
    陳曉找自己很可能是為了繼續逼迫自己突破底線，如果自己真那麽做了，那這個人選就是自己，他可以毫無顧忌的讓兩人去死，最後把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說自己為了破案不擇手段。
    如果自己沒有這麽做，那這個人選或許就是柳眉或馬友貴兩人，兩人誰都有可能，一個是一手‘塑造’了陳曉的人，一個是殺人犯，無論哪個都有可能，陳曉依然有餘地。
    他不知道陳曉的目的到底是不是這個，如果真是這樣，那陳曉就太可怕了。
    調整了一下情緒，他笑了笑說道，
    “你說的這些不無道理，但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別的事情，我之前有個想法，就是我覺得陳曉做這麽多，可能是因為他有個隱患沒有徹底解決，我不知道這個隱患到底是什麽，可能是一些證據，也可能是人，或者在某個人身上，所以他才不得不做，目的是為了徹底消除隱患。
    我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我發現現在一些參與案件的人漸漸都死光了麽？現在隻剩下，你我，馬友貴三個人了，我覺得不太可能是什麽證據，要是證據，我們早就發現了，更像是某個人，他要把這個人也殺了才行，而這個人我覺得最大可能就是你，畢竟你和他的關係不太一般。
    但聽了你的說法後，我覺得你的...”
    “等一下！”
    楊樹還沒說完就被柳眉打斷，柳眉皺著眉頭問道，
    “你覺得我是那個隱患？”
    楊樹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我之前是這麽想的，現在我覺得你說的更有道理，更有可能，畢竟按我之前的想法是如果這個人是你，他直接殺了你就好了，哪還需要做這麽多事？
    而且這個破綻要是人的話，也太不可思議了一點。
    所以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這個問題，看看你是怎麽想的，如果你認為我的猜測是對的，或許我還需要你做一些事情配合我。”
    柳眉盯著楊樹看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萬一你的想法才是對的呢？”
    楊樹一愣皺眉問道，“什麽意思？你是說你真的有可能是那個隱患？”
    柳眉搖了搖頭，
    “不是我，你忽略了一個人，萬一這個人也就是這個隱患是他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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