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陳曉在楊樹走後獨自坐了下來，他依然在思考著自己為什麽會死，又是怎麽死的的問題，隻是任憑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死亡的可能，一點點可能都沒有。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在意，他雖然沒有想出答案，但他知道這並不是因為沒有答案，隻是因為自己沒想到，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忽略了某些東西，這才導致自己無法想出答案。
    他拿出手機看著之前的信息，想了想，發出了一條消息，
    “你什麽時候準備好？”
    沒多久對麵會來一條消息，
    “等不及了？先不急，楊樹這邊現在盯得緊，你也不想到時候楊樹出現發生什麽意外吧？”
    陳曉笑了笑，打字道，
    “那可有的等了，現在他除了盯著我們還有別的事做麽？”
    這次對麵沒有秒回，而是過了一段時間才回道，
    “要不了多久，他師父的案子應該馬上會出結果了，到時候他肯定會在場，那時候我們在見麵。”
    陳曉放下手機，麵色平靜，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其實並沒有表現出的那麽平靜，在警局門口收到信息時，他是憤怒的，但之後回到家他已經沒有那麽憤怒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解，而今天在見到楊樹後，這些情緒被放大了。
    收到短信的憤怒退卻後，他仔細思考過，他想不通這個所謂的‘幕後黑手’或者說是柳眉到底要做什麽，這時候冒出來的莫名其妙，最好的方式難道不是等事件過去麽？就算還有什麽打算，等這件事過去之後，等楊樹等人不在盯著之後在徐徐圖之不是更合理麽？
    為什麽現在冒出來？究竟是太急迫了？還是真的把握十足？
    如果他是幕後黑手，他是絕不會在這個時間節點出現的，除非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但他實在想不出這個不得不做的理由是什麽，現在人都死差不多了，如果沒有這個人的出現，沒有那些信息，事情其實已經到此為止了，楊樹就算想查也沒有機會，可以說事情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結束了。
    但這個人偏偏跳了出來，這不合理。
    那就隻剩一種了，就是這個人覺得他自己不會失敗，而楊樹的出現好像也證明了事情好像就是這樣，因為楊樹覺得他會死，也是，自己死了事情才是真的結束。
    是這個人殺了自己？
    陳曉搖了搖頭，有些不可能，死一個人很容易，喝水都能嗆死，但殺死一個人很難，人是會反抗，會掙紮的，殺頭豬都得好幾個人按著才行，何況是人，別忘了人類還有個外號叫恐怖直立猿，城市裏，除了動物園，哪裏能遇見比人還大的哺乳動物？
    而殺死一個人且還不留下任何痕跡這就更難了，既然這個幕後黑手是想徹底結束這件事，那麽殺死自己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別忘了即使他們現在都不想楊樹參與進來，但誰也不能忽視楊樹這個人的存在，畢竟如果自己死了，楊樹是一定會追查到底的，這就和這個人的初衷相悖了。
    所以陳曉是真的疑惑，隨後陳曉搖了搖頭，既然實在想不出答案，那就不去想了，見麵之後總會知道的。
    而且他對自己的信心不比那個人少，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與此同時，楊樹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既然陳曉和柳眉兩人都不想自己參與進去，那麽自己不如順水推舟就不參與進去了，當然他不是真的不參與，而是要讓兩人以為他沒時間去參與，到時候在兩人行動時，自己在悄悄跟上。
    這個機會也近在眼前，就是他師父陳大雷的案件，他相信柳眉也一定在這塊等著自己，因為自己隻有在那段時間才會沒時間，等這件案子一過，自己的時間就充裕了，他們就沒多少機會了，起碼短時間內沒有機會，他覺得兩人應該都不想在等了，隻要自己在那天製造出自己沒時間的假象就可以了。
    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柳眉要想確認自己的情況隻有一種辦法，就是有人通風報信，自己必須找出這個人來，讓他配合自己才行，而自己要是大張旗鼓的找就容易被柳眉知道。
    就在這時，他手機響起，看到來電顯示是柳眉，他眉頭皺起，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傳出柳眉的聲音，
    “不用回警局了，直接來我家。”
    不等楊樹說話，電話直接掛斷，楊樹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張精心編製的網裏，無論他想什麽，做什麽都會被人知道。
    不用想都知道柳眉一定知道他是從陳曉家離開的，掉轉車頭，沒多久就來到了柳眉家中，進去後柳眉沒有寒暄而是直接道，
    “不用疑惑，到了這個地步，你要想繼續查，不是找我就是找陳曉，既然沒有找我，也不在警局，就隻能是去找陳曉了，至於時間為什麽這麽準確，看看這個。”
    說著柳眉把手機遞給楊樹，楊樹接了過來，看到上麵的信息，柳眉解釋道，
    “我和陳曉發的，他給我發了信息我就知道你從他那離開了。”
    楊樹放下手機，盯著柳眉嚴肅道，
    “你在利用我？”
    不怪楊樹會產生這種懷疑，這個計劃一開始就是柳眉提出的，他隻是起了一個頭而已，或許當時自己不起這個頭，柳眉也會和他說起這個計劃，這麽看的話，一切都是柳眉設計好的，也難怪柳眉說起這個計劃時那麽順暢。
    這樣的話，自己去找陳曉也在柳眉的預料之中，從短信的內容上可以看出來，之前陳曉隻是被動等待信息，沒有詢問，沒有動作，這說明陳曉一點兒主動出擊的意思都沒有，但現在他已經主動問起見麵時間了，這說明他已經等不及了，想快點結束他身上發生的一切。
    至於原因，很大概率是因為自己，自己當時說的話讓陳曉升起了緊迫感，讓陳曉認為他會死，雖然自己否認了，但從結果來看很明顯陳曉並沒有相信。
    難道這也在柳眉的算計之中？
    柳眉皺著眉頭，猶豫道，
    “說不上利用，準確來說應該是合作，從始至終我並沒有對你有所隱瞞，我的想法，我的計劃，我想要的結果，我通通都告訴了你。
    我想讓你配合我的，而你，你一開始也確實表達出了這方麵的意願，雖然拖延了一些時間，但你始終沒有拒絕不是麽？
    我知道你是把這個計劃當成了最後的手段，覺得不到萬不得已，不想這麽做，畢竟無論怎麽解釋，這都是利用陳曉的人格隱患，手段不算多麽光彩，所以我給了你時間，讓你去想清楚，讓你明白這是我們最後的手段。
    我以為你會想明白的，不過很可惜，現在看來你並沒有想明白。
    當然，我也理解，因為你懷疑我嘛，不過沒關係，我不介意，等真相水落石出的時候，我是好，是壞，一目了然。”
    楊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
    “你已經決定了？”
    柳眉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楊樹這次沒在說話，因為一切都沒意義了，柳眉這次讓他過來就是在赤果果的告訴他，不，應該說是威脅他，讓他不要再有多餘的動作了，要麽配合，要麽做一個看客。
    楊樹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脅他，他不是不想計劃實施麽？那就去阻止，告訴陳曉所有計劃，告訴陳曉柳眉的打算，然後呢？計劃確實被阻止了，但柳眉怎麽辦？柳眉現在已經完全暴露在陳曉的視野裏了，當陳曉知道這個計劃，他能放過柳眉？八壹中文網
    柳眉的打算已經很明了了，如果計劃不能實施，她就去死，去讓陳曉殺死，這樣一來結果和實施計劃沒什麽區別，甚至效果會更好。
    楊樹有些頹然，過了良久才開口道，
    “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麽？”
    柳眉沉默了一下說道，
    “我以為你會理解，但看來是我想錯了，這麽說吧，如果現在陳曉是你師父陳大雷，你會不會像我一樣？”
    楊樹默然，的確，如果他師父陳大雷被懷疑和某起殺人案有關，他也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去尋找真相，哪怕他在尋找真相的途中會死，他依然不會放棄。
    理解了這些之後，楊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他歎了口氣道，
    “那現在怎麽辦？還按照原計劃行事麽？他已經察覺到一些異常了。”
    柳眉詢問道，“他發現了什麽？你具體和我說說。”
    楊樹簡單描述了一下當時的狀況，柳眉聽到之後眉頭皺了起來，不確定道，
    “看樣子他還不知道，這樣的話應該沒問題，隻是我們該加快一些進度了。”
    楊樹點了點頭，柳眉繼續道，
    “現在這樣也好，你的這次行動也不全是壞處，起碼陳曉已經著急了，這樣一來計劃可能會比之前更加順利，現在你隻需要正常等待就好，等到你師父的案子出結果，那時候我會主動去找他，正好他也以為你不在，然後你提前到我們約定的地點藏好。”
    說著她又看向楊樹保證道，
    “不用擔心我有別的想法，我讓你配合我其實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見證，我需要你去見證一些東西。”
    楊樹了解，無論柳眉是好人還是壞人，她都不能獨自去見陳曉，否則要是陳曉出事，她根本解釋不清，自己勢必會緊緊地纏住她，自己的存在就是給柳眉作證的。
    之後兩人再次複查了一遍計劃，發現不會出什麽問題之後，楊樹就離開了。
    時間很開來到他師父陳大雷案子出結果的那天，楊樹早早的來到了柳眉與陳曉約定的地點，至於他師父那邊，他隻能先不管了，雖然那邊也很重要，但畢竟是已經確定的事了，和現在這次行動比起來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他相信他師父也會理解的。
    這次計劃的地點選在郊區的一處爛尾樓裏，是柳眉選的，她說這地方偏僻無人，是個‘殺人’的好地方，和二人不觀井一個道理，能最大程度的激發出陳曉的犯罪衝動。
    如果是選在城市裏，以陳曉的謹慎，哪怕他非常想殺死柳眉，也不一定會立刻行動，因為暴露的風險太大了，更保險的想法是先放過柳眉，然後由他自己設計時間，地點再去殺死柳眉。
    楊樹詢問過這樣是不是太危險，但柳眉不在意，加上這次他和兩人的距離並不遠，就算真的發生什麽事情，楊樹也有把握去阻止，所以楊樹問了一句就同意了。
    選好藏身地點，楊樹開始耐心的等待兩人到來，沒多久柳眉就先到了，她到了之後來到兩人計劃好的位置，這個位置離楊樹不遠，方便楊樹能看清以及聽清她和陳曉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也方便楊樹能及時出現。
    楊樹看到柳眉到了之後，心裏悄悄鬆了口氣，他之前就是在相信柳眉的理由，也忍不住內心的擔心，他擔心萬一柳眉沒按照計劃行事怎麽辦，當然，他對此做了一些準備，隻是現在看起來是用不到了，柳眉並沒有欺騙他，起碼到目前為止是這樣的。
    又過了一會兒，陳曉慢悠悠的走了過來，陳曉隻是簡單的掃了一眼四周，就沒在查看，因為他覺得根本沒有必要那麽謹慎，這地方看起來是有些危險，是個天然的犯罪場所，但要對他來說，那還真談不上有多危險。
    在他看來柳眉想殺他隻有一個辦法可以做到，那就是柳眉手裏有槍，但這可能麽？槍械這種東西管製這麽嚴，柳眉能有？
    再不然突然竄出一幫彪形大漢？那一兩個還不行，得很多人才行，他又不是死的，打不過還跑不過？而且柳眉咋可能找到這麽多亡命徒，她是匪首不成？充其量找一些有精神問題的患者稍加引導，讓那些精神不正常的人來對付他，但隻要不是一堆亡命徒，陳曉還真不擔心，不提這種人穩不穩定的狀態，就單說戰力問題，陳曉也不覺得自己會輸，他可算得上是‘身經百戰’了。
    既然沒有生命危險，他有必要那麽謹慎麽？
    來到柳眉身邊，陳曉看著柳眉笑道，
    “還真是你，我以為會出一些變故的。”
    柳眉搖搖頭，“你想多了，沒有變故了。”
    聽到這話，陳曉眼睛眯了起來，“這麽說你承認是你了？”
    柳眉轉過頭看向陳曉問道，
    “看來你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概了，你覺得我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是幫凶是麽？你就沒想過其他可能？或者說是你想過了，但你不敢承認。”
    陳曉搖搖頭，“別賣關子了，想說什麽就直接說。”
    柳眉也不在意陳曉的態度，繼續道，
    “其實有些故事從開局就給出了結局，它注定是黑暗的，沒有那麽多光明和救贖，所謂的掙紮，不甘都是假的，隻是為了掩蓋，掩蓋自己曾經犯過的罪，也許不僅僅是為了掩蓋，還是為了求生。
    很多年前，有一對夫婦，他們殺人如麻，以殺人為樂，他們做過的案子讓警方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丈夫對人心的把握太深了，他冷靜，謹慎，會偽裝，甚至了解警方的辦案手段。
    本來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們生了一個孩子，都說龍生龍，鳳生鳳，基因的問題就是這麽神奇，他完美的繼承了父母‘優秀’的基因，不，是猶有過之，他要比他的父母更加邪惡，更加瘋狂。
    他開始虐殺一些動物，但僅僅是虐殺這些動物怎麽能滿足他內心的邪惡？他想殺人了，這一想法出現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然後他動手了，在他父母不知情的情況下動手了，這出乎了他父母的預料，其實他的父母早就和他溝通過了，甚至已經找好‘獵物’了，隻等他來動手。
    他的父親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迫不及待，當然他父親是這麽理解的，可惜他父親想錯了，其實他並不是迫不及待，而是單純的不想被人控製，也好理解，畢竟殺人對他來說是一件暢快的事，但在這暢快中要夾雜一些其他東西，他怎麽能暢快的起來？
    或許是因為血緣關係，或許是因為他和他父親太像了，簡直就像是一個人，醫者不自醫，沒人能真正看清自己，導致他的父親並沒有察覺到這股微妙的情緒，哪怕他是全國範圍內最權威的心理醫生之一。
    你我都知道，第一次殺人嘛，手生，會犯很多錯誤，正常來講，以當時的條件，他殺死第一個人之後就會被抓，但誰讓他有個‘好父親’呢？隻能幫他擦屁股了，這才讓他得以幸免。
    當然，這之後免不了一些懲罰，他父親本意是‘好的’，希望用懲罰讓他變得更加小心謹慎，但可惜的是，就像現在的一些家庭教育一樣，這樣的懲罰並不能達到他父親想要的效果，甚至起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在他眼裏，自己明明沒做錯任何事，殺人也沒有暴露，父親為什麽還要懲罰他？當然那時候父親所說的理由完全被他無視了，他認為那是父親為了懲罰他故意編造的理由，其本質是為了更好的控製他。
    其實他父親身為全國最有權威的心理醫生之一，他是可以察覺到這些情緒的，他本應察覺到的，無非就是叛逆倆字嘛，他父親會察覺不到這麽簡單的情緒？但偏偏他父親就是沒有察覺到，因為什麽？因為這個家庭太畸形了。
    普通家庭裏最嚴重的情況無非是失手把孩子打死，但他的家庭不一樣，他了解自己，也了解他父親，他知道他們這種人是沒有所謂的親情一說的，他是真有可能會死的，不是被失手打死，而是被直接殺死，他害怕，他不想死，所以他得偽裝，偽裝自己的心思，這也是他父親沒察覺到的原因，或許他父親要真察覺到了，他也活不到今天。
    之後父親為了避免他再犯錯，他父親開始跟著他一起行動，為了監督，也是為了教導，直到他可以自己行動，但哪怕是他自己行動，他父親為了避免犯錯，也會讓他描述他當時的所有動作，以及場景，這樣做還有個好處，就是查缺補漏的同時還能滿足自己的一些欲望。”
    聽到這裏，陳曉內心一沉，如果說之前柳眉說的那些他都可以不在意，完全當故事去聽，但到這裏他沒辦法不去在意了，因為柳眉的話讓他想到了自己的‘日記’。
    他沒辦法不去產生聯想，因為柳眉除了沒有直接說出日記，其他的簡直一模一樣，他對於日記的出處一直耿耿於懷，他懷疑過日記不是他寫的，是他父親寫的，目的是為了嫁禍他，讓他變成殺人狂，也懷疑過日記就是他自己寫的，是為了滿足心裏的一些變態欲望，就像有些人會拍攝一些自己的犯罪視頻當作觀賞品，時不時拿出來‘欣賞’一番。
    但他完全沒有想過這個所謂的日記其實不是日記，實際上是一種匯報，合理麽？相當合理，比日記的說法更加合理，甚至他還發現了自己一直忽略的地方，比如一個人寫日記，他固然會寫自己今天都做了什麽，但更應該寫一些自己今天的感受，甚至日記裏感受的篇幅要多於自己做的事情。
    就像寫今天吃了什麽，發現這次的味道與之前不同，或者是做了什麽，給自己帶來了新鮮的感受，這些感受才是寫日記的真正目的。
    而他的日記呢？感受的篇幅極其短小，甚至後麵已經完全沒有了，隻是單純的記錄而已，對一件事情事無巨細的記錄，這和日記就不相符了。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筆記本上的日期不是連續的了，因為它根本就不是日記，它就是匯報，向自己的父親匯報。
    可惜的是他先入為主了，看到日期就下意識認為它就是日記，不過這也是沒辦法，誰讓那格式和日記那麽像，他怎麽可能不往日記上去想？
    想到這，他表情有些凝重，這其實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證明柳眉所說的是真實的了，雖然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但真得到這個結果他一時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不過很快，他驅散了這種情緒，也不一定，如果柳眉是一切的幕後黑手，她知道這些事情就不奇怪了，不能就此確定她說的就是真相，當然，這裏有些東西是可以幫助自己慢慢尋找真相的，他還得繼續聽，也想知道柳眉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柳眉沒有察覺到陳曉這一瞬間的心理變化，依然在敘述著，
    “就這樣，有了父親的查缺補漏，他沒再犯過錯，一家人也算得上是‘其樂融融’了，但這種‘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他父親有些老了，不複壯年，加上身體出了一些問題，當然問題不是很嚴重，還能控製。
    隻是這樣一來，殺人這種力氣活，他父親做起來就難免力不從心，會出現一些疏漏，再一次殺人過程中，他父親沒有殺死被害者，還引來了警察，這對他來說是第一次，但他並沒有因此驚慌失措，長久以來的博弈與殺戮，讓他即便麵對這種生死危機依然遊刃有餘，他沒有被警察抓住。
    但要說一點影響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這次的事件讓他產生了一些想法，他不打算繼續了，他的身體條件也不允許他繼續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要是繼續一意孤行遲早會被抓住。
    好消息是他就算不能繼續，但他還有一個繼承者，這個繼承者會繼續他的‘事業’，並且會事無巨細的向他匯報那些讓他沉醉的細節，讓他身臨其境，就像是自己親自動手一樣，他是這樣想的，所以他雖然有些遺憾，但又不是那麽遺憾。
    隻是讓他再次沒想到的是，這個繼承者，也就是他的兒子，又一次做出了讓他意外的事情，他的兒子瘋狂到跑到醫院再次行凶。
    他兒子為什麽會這麽做？幾個方麵的原因，第一，是一直以來的成功讓他產生了盲目的自信，他沒失敗過，所以他覺得自己不會失敗。
    第二嘛，當然是因為他父親了，他父親一直以來的控製，讓他非常不爽，哪怕他自己單獨行動，他父親依然讓他匯報那些細節，這在他看來依然是一種控製，當他察覺到自己有機會脫離這種控製之後，他怎麽會放棄？
    第三，是他或許想證明一些東西，想證明他比他父親要更優秀，更強大，你看，你失手了，我就沒失過手，而且我後麵還幫你解決了麻煩，這難道不優秀嗎？
    或許其中還摻雜了一些報複心理，他做的事不就是他父親一直以來做的事情嗎？查缺補漏，解決麻煩，可以換位了，讓他父親嚐嚐這種滋味兒。
    當然還有一點，我覺得是他找到了一些比簡單的殺人要更為刺激的事情，那就是挑釁警察，加上他父親麵對警察的態度是落荒而逃，這更加助長了他的氣焰，種種心理結合之下，他去醫院殺死了那個人。
    當他回到家炫耀自己的戰果時，他本以為自己會揚眉吐氣，讓父親認可他，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再次被懲罰，而且這次的力度比以往更甚，甚至他感覺自己會死，會被父親殺死，他恐懼的同時還非常不解，他不理解他父親為什麽要這樣，他做錯什麽了？他解決了麻煩。
    他父親為什麽會這麽憤怒？因為他父親知道殺人就要悄悄的殺，大張旗鼓甚至挑釁警察，那是智障才能做出來的事情，警察破案最難的地方在哪裏？就是鎖定嫌疑人，沒有鎖定嫌疑人，這城市那麽多人，查的過來麽？
    而一旦被鎖定了，哪怕做的在天衣無縫，也總會有暴露的一天，這是他這麽多年總結下來的經驗，他一直非常安全不就是沒人懷疑過他麽？
    最重要的是他理解那種感受，挑釁警察的感受，那種刀尖上跳舞的感覺讓他們這種人著迷，那種一群人在自己麵前‘欣賞’自己的作品時，又偏偏不知道作品的作者是自己時的那種感受，他曾經也想過這麽做，但理智告訴他千萬別這麽做，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隻會越來越瘋狂，所以他忍了下來。
    但他的兒子現在竟然這麽愚蠢，他不能忍受，所以他想過幹脆殺了一了百了，免得連累自己，反正這麽蠢的兒子要了也沒用，但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的原因，也可能是為了自己欲望的原因，畢竟他兒子要是死了，就沒人能繼續替他殺人了，他沒下得去手。
    他把其中的緣由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兒子，他在告誡他兒子千萬別繼續這麽做了。
    起初他兒子並不在意，他認為是他父親膽子變小了，但隨著他父親的一句話，他慌了，他父親告訴他，他沒有能力在為他善後了，以後要是在犯錯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他父親這麽說並不是為了嚇唬他而故意誇大其詞，而是他父親真的沒有那個能力了，否則也不會出現這次這麽大的紕漏。
    他就是知道他父親說的是真的，所以他才慌了，他曾經以為的控製實際上是一種保護，隻是他一直不曾發現，而當這種保護消失之後，緊隨而來就是巨大的不安，就像遊戲中麵對那種重要的生死局一樣，平時的對局可以各種操作，哪怕失敗也無所謂，因為知道失敗就失敗嘛，重來就好了，但生死局失敗就意味著沒有機會了，直接淘汰，那時候有些平時習以為常的操作就用不出來了，說穿了就是怕了，慫了。”
    說到這柳眉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嘲諷，看向陳曉問道，
    “你說這故事中的兒子算是廢物麽？”
    陳曉本能的有些不悅，因為他知道柳眉說的其實就是自己，更準確的說是他在內涵自己的‘前身’，但他又不得不承認，故事中的兒子確實廢物的可以，一個連自己欲望都控製不住的家夥，一個盲目自信的家夥怎麽不算廢物？
    柳眉沒有等陳曉的回答，繼續道，
    “其實要如此簡單的說他就是廢物也不是那麽客觀，隻能說時運不濟，他沒趕上‘好時候’，如果他生在他父親的年代，他第一次殺人也許並不會那麽容易暴露，之後他的手段會日漸成熟，也許要比他父親更‘厲害’，從他之後基本沒怎麽犯錯，加上他在醫院殺死那個人後並安全離開也能看得出來，他其實並沒有那麽廢物，是有這個可能的。
    再加上，他父親對他的過度保護，當然在他父親眼裏這是為了避免他犯錯的引導，但也讓他失去了自我成長的機會，他就算在‘厲害’也永遠超越不了他父親，因為他始終活在父親的陰影之下。
    這好像是個悖論，放任其成長有可能就沒有成長的機會，或者長歪了，不放任的話，又一直活在父親的陰影之下，走不出新的自己，確實是個艱難的抉擇。”
    陳曉眉頭一挑，他漸漸明白了一些東西，明白了柳眉找他的原因，他轉頭看向柳眉問道，
    “故事很好，後麵呢？”
    柳眉笑了笑，
    “後麵？後麵你這麽聰明難道會不知道？他怕了，他知道殺人這件事他是戒不了的，他不像他父親，他父親是沒有能力繼續殺人了，他不一樣，他還年輕，他還會繼續，但他害怕要是繼續的話，沒有父親兜底他會被抓。
    而他父親也意識到了自己在教育中犯的過錯，那就借著這次的事件重新開始，誕生一個嶄新的人格，忘記過去，重新活出自己。”
    陳曉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柳眉說到現在，很多事情簡單一捋就知道結果了，他看向柳眉問道，
    “誕生一個新的人格會這麽容易？”
    柳眉聳聳肩，
    “誰知道呢？嚐試一下而已，在此之前誰都無法確定到底能不能做到，但沒關係，沒人在意，連他自己也不在意，因為不這麽做，結果隻有一個就是在以後犯罪的過程中出錯被捕然後死刑。
    相反，這麽做的話，成功了，誕生一個新的人格，所有人的目的都達成了，失敗了無非是變成精神病而已，總比死了強吧？而且別忘了要是成了精神病，以前殺過的人可是不用承擔法律責任的，這難道還不夠好麽？”
    陳曉輕笑一聲，“確實，這樣想的話，結果確實足夠好了，值得賭一把。”
    說到這陳曉又忍不住搖搖頭，歎道，
    “他還真的是廢物。”
    柳眉轉頭看向陳曉，疑惑道，“這麽說你要是他的話是不會這麽選擇的了？”
    陳曉點頭，
    “當然，我就是我，不會變成任何人。”
    他確實是這麽想的，換一個人格，不能自由掌控身體，和植物人有什麽區別？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他轉頭看向柳眉好奇道，
    “在這個故事中，你扮演了什麽角色？”
    柳眉看著陳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我和他其實是一種人。”
    陳曉聽到這話沒什麽反應，但藏著的楊樹心裏一驚，他一直在聽著，甚至比陳曉聽得還要仔細，生怕自己錯漏了一個字，柳眉說的那些他仔細核對過，發現時間線上都對得上，這讓他不得不懷疑柳眉說的就是真相。
    如果是真相柳眉又是如何得知的？這些事情要不是親身參與應該不會知道的這麽詳細吧？
    而且柳眉之前為什麽從來沒有說起過？她在故意隱瞞！為什麽隱瞞？是何居心？
    那柳眉今天又讓他來這裏是為了什麽？現在又說自己和陳曉是一種人是什麽意思？是他理解的那種意思麽？如果是那不是自爆了？還是當著自己的麵自爆的。
    她想做什麽？殺了自己？聯合陳曉一起殺了自己？這樣他和陳曉之間的秘密就沒人知道了，有這個可能麽？楊樹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可能不僅有，還非常大。
    想到這楊樹都有些忍不住要跳出來了，但他還是忍住了，因為他覺得自己並不會死，他了解陳曉的為人，陳曉這麽多疑的一個人會相信柳眉的一麵之詞？他不會的。
    而一旦陳曉產生這種懷疑，自己隻要說出他人格隱患的事情，陳曉還會冒險殺死自己麽？
    他肯定不會，因為他剛剛自己說了他就是他，不會變成任何人，這也就意味著陳曉沒有妥協的可能，他必須是他自己，所以陳曉不會殺死自己。
    這麽一想，他發現自己又沒有危險了，但這也讓他更加疑惑了，疑惑柳眉的目的，他現在是真的不知道柳眉那個計劃到底是真是假了，不過現在的情況他也沒有別的選擇，起碼他還得藏在這繼續等待，不然現在出去幹什麽？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而這時陳曉看向柳眉玩味道，
    “這麽說你也殺過人？”
    柳眉瑤瑤頭，
    “沒有，我和故事中的母親一樣，我們都渴望殺人，但我們不會去做，也不對，這麽說吧，如果她沒有遇見故事中的父親，她應該也會殺人，但她遇到了，她就不用了，因為有人能代替她做了，可以一定程度上緩解那種欲望。
    至於我們為什麽會這樣，是因為男女生理構造的差異，女性的力量就是比不過男性，而殺人是個力氣活兒，偷襲還好說，一旦發生正麵對抗，我們不會是對手的，就算勉強殺死也一定會留下很多破綻。
    說個聽起來比較誇張的事情，一個沒經過特殊鍛煉的普通女性，拿起錘子錘人腦袋，一下都不一定能百分百錘死，還有之後的善後呢？拿處理屍體來說，我們做不到男性那麽快，處理現場也是如此，所以我們暴露的風險要比男性高很多。
    所以在簡單衡量之後，我們能不選擇殺人就不選擇殺人，除非忍不住。”
    柳眉這話已經非常直白了，意思就是母親遇見了父親，而她遇見了自己，所以她們都不需要親自動手殺人，這說明柳眉其實和‘自己’是一夥兒的。
    配合故事一起看合理麽？合理，但陳曉一點兒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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